溫遙清慢吞吞從床上坐起時,窗子透出微光,暖不進一室春寒。
唔,她默默理了理自己睡得凌亂的長發。倒是難得夢到以前舊事,時間過得有點快呀……
她當年在想什么呢?溫遙清重新倒回床榻上,抱著被褥,仔細回憶。
嗯……回想起來,好像那個時候再遇見也無波瀾。她并不想有過多糾纏,說到底無感而已。
溫遙清隨云商末班師回朝,重回上京,已是兩年后。哪怕多年過去,丞相夫人依舊沒有忘懷。
那年丞相夫人在靈堂捅了溫遙清后,姬丞相便壓下所有消息。溫遙清被過來吊唁的藥王谷傳人救下,加上顧行燕來的及時,僥幸活下。人剛蘇醒,姬丞相才聞訊趕來。
他不想傳出來什么對己方不好的話,姬丞相更希望“家庭和睦”。
這可能嗎?說難聽點,關乎性命,已經是你死我活的“爭斗”,單方面的。
姬丞相希望溫遙清能瞞住,最好緘口不言,他會做出賠償。而顧行燕用點技巧取得溫遙清信任,出了個主意給小孩。
那時的溫遙清雖說心情不好,但因為傷口疼,又想盡快擺脫目前的處境,欣然接受了顧行燕的建議。彼時的溫遙清可沒現在少年人的精明能算,小孩一不小心順便掉到顧行燕的“陷阱”里。
躺在床上的溫遙清越想越不爽,其實她也不過不爽她那老奸巨猾的師傅,趁著她年紀小套路她。當然她不爽也不會后悔當時的選擇,沒有自家師傅也沒有現在的她,不是嗎?
溫遙清胡思亂想一遭,總結就是昔日舊夢,跟墨逾白那家伙的詔令有關。幾番打算,決定回去尋機會找他“麻煩”。
“師傅。”顧淮敘敲響溫遙清的房門,“師爺來了,在小院等您有事。”
前兩日,北川便把墨凌洲買來的馬匹和車一起拉來。趁著夜深人靜的時候,繞路來到桃墨村,到了溫遙清較為偏遠的住處。
北川這人也就名字看得大氣,但人腦子有時候就會選擇性缺根筋。他明明可以早或晚幾個時辰到,偏偏覺得自家閣主不喜歡高調。
溫遙清確實低調,但也沒覺得有這么白癡的下屬。大大方方過來,不犯本國律法。她要離開曲墨的消息,又不是什么機密。
況且他還是暗堂堂主,潮汐的上司。暗、明閣溫遙清和老友一起創建,而暗閣內部劃分暗堂和殺堂。暗堂屬于情報收集、培養暗衛;殺堂屬于暗殺。明閣則是負責經商,暗、明兩閣互幫互助,兩閣之間不能干涉對方的管理。
北川直接被自己副手潮汐打了一頓,這人的行為連還沒警覺的顧淮敘都一起吵醒了。北川比溫遙清年紀稍大,但北川的武功是潮汐調教出來的。溫遙清當即就叫潮汐封了北川的筋脈,順手丟給潮汐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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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行燕倒在院子里的竹椅上,抱著個陳舊的酒葫蘆,才來沒一會就鼾聲漸起。源川無奈扶著歪倒一邊,且搖搖欲墜的老帝師,清俊的臉上滿是復雜。
源川是暗閣暗部下的衛隊隊長,暗部中又有衛隊,衛隊是專門培養暗衛的一支隊伍,也是唯一可以外借暗衛的隊伍。密部亦有密隊,除了密隊跟暗隊受訓,密部只有少數人留守本部,其他人都分布在各地。
灑脫愛自由的顧行燕,自從放下他的帝師責任,就各種“桀驁不馴”。這也就光是為什么匆忙趕路來,還能醉醺醺的。源川真的勸過不知多少,但沒用。
“師爺,醒醒,來喝點茶水醒醒酒。”顧淮敘在潮汐提前告知,準備好的溫熱茶水無奈要給師爺灌下。
“啊……是,是小淮敘呀……嗝,吧唧吧唧。”顧行燕被迫喝下點茶水,腦子稍微清醒了一點,口齒也清晰了點,“你師傅呢?嗝,人快點,出來了。”
溫遙清正好洗漱完從屋內出來,再見到自家師傅還是幾年前的死樣子,也難以生起氣來。
“師傅,您還是醒酒徹底好了,我再與您說正事。”
溫遙清接過小徒弟手里的杯子,自己給師傅灌下一杯杯茶水。她把小徒弟趕去做她布置的功課后,院子里就留著顧行燕師徒二人。
“哎呀,等等你這小葫蘆呀!”顧行燕趕緊躲開徒弟的粗暴醒酒法,“為師好不容易進入微醺的狀態,你別這樣粗魯。”
溫遙清無奈嘆氣,她把酒葫蘆搶過來,“師傅,我這好不容易有點事找您幫忙,您要是這樣醉醺醺的,徒兒也只能這般粗魯對待您。”
顧行燕擺擺手,伸了個懶腰:“沒事,沒事。為師聽著呢,趕緊說吧。”
“您幫我把淮敘帶回上京。”
“什么!”顧行燕掏掏耳朵,懷疑自己提早耳背“小遙清,我記得那誰……呃,對,那個源川說你受陛下傳詔回京,可你怎么不自己帶回去?”
“師傅,先不說沒帶淮敘,我也會受到多路暗殺。”溫遙清將其中緣由,大大方方攤開,“我若是帶著淮敘返京,路程上出意外……徒兒沒有過多的三年再去培養一個繼承人。您總不想一把年紀了,還要辛苦跟著徒兒躲避暗殺吧。”
顧行燕撓撓頭,煩惱道:“為師也不想一把年紀還要帶孩子呀。”
不說這個還好,這話一出,溫遙清就很有話講:“您真的有好好帶過嗎?”
“呃,好吧。確實沒有。”顧行燕摸了摸自己潦草的胡子,略顯心虛,“淮敘跟你一樣好帶,那為師勉為其難幫幫你。”
“這是三十兩銀子,您先帶著淮敘在它地轉轉,晚些時日再回上京。”溫遙清提早把分好的錢袋交給自己的師傅,外加一枚梅花紋的令牌,“馬車也備好了,此次徒兒會在上京待得比以前要久些,這錢您也悠著點花。要是沒了,就拿這枚令牌可去明閣名下所有的客棧,徒兒已發信打點好了。”
顧行燕接過,掂了掂重量,狀似悲痛欲絕:“行呀,越會安排好師傅了。徒兒本事見長,這長大了連師傅都會算計了,真叫為師傷心。”
溫遙清忍不住白了自家師傅一眼,“這半年俸祿的一半都在您那,而且徒兒給自己也才剩下二兩銀子。”
顧行燕收起那副委屈巴巴的嘴臉,“那為師就放心了。”
“……那您明日就帶淮敘走吧。”
“好吧。”
“您也不用委屈成這樣,您是備拿這套吃弟子的這點銀子養老吧?”
“唉,誰說不是呢。”
溫遙清頗為無奈,不是很想搭理自己師傅,索性去收拾行李。獨留顧行燕一人懶洋洋躺在院子,配著濁酒,享受曲墨連綿陰日里難得的暖陽。
顧行燕收起那吊兒郎當,輕聲低語:“鶴望啊,終究還是如你所言,那孩子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微寒的風裹挾完顧行燕的喃喃低語,難得好天氣,該留意的是當下,而不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