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城北

溫遙清仔細翻看北川帶來的密報，廣粵守軍千長徐大先就只能默不作聲跟在還戴著帷帽的溫遙清身邊。

徐大先老實木楞，起初北川持令與官憑而來，他的上司廣粵的校尉都愣了一下。沒一會就把徐大先所管轄的千軍交由北川，前往梁州長平。無法就是聽話，這位刑部尚書的事校尉多少知道點，蕭國對官員的校核用于認字的武將也是的。

人家溫大人雖然有名無實，但手頭竟然有調(diào)兵令，還是光明正大走來，怕是陛下知曉此事。估摸著這調(diào)令，還是陛下給的。這校尉曾和自家將軍去過上京，在三年前的中秋佳節(jié)，他有幸見過這溫大人，年紀小卻對人情世故游刃有余。

“徐千長，這，這，還有這……”溫遙清在長平地圖指出十幾處宋家產(chǎn)業(yè)，“請你派人看守，余下的人去宋家祖宅，主要將宋家現(xiàn)如今的當家人宋紀明其心腹嚴加看守。”

徐大先接過溫遙清遞來的名單和搜查文書，抱拳行禮，道諾。

溫遙清并不著急去找宋家的罪證，她轉(zhuǎn)馬去了長平知州的府邸，今日上元節(jié)，恰巧是長平知州的休沐日。這人略等徐大先等人入城后，才坦然去到了城門外。

入城牽馬步行有半個時辰，溫遙清才到了長平知州孫長安的府邸。她一停在知州府前，早守在門口的門房見有人來，立刻去通報知州。

孫長安聽門房描述門外來人的模樣，覺得奇怪。按他所知的情況，能讓上京紈绔之一的輔國公世子以禮相待，此人來歷肯定不簡單。既然想不明白，就……

“你去把人給本官請進來，記住禮數(shù)要周全。”孫長安思慮片刻，吩咐門房趕緊去做。

吾玉躲在溫遙清身后，和閣主講悄悄話：“北川先前差點叫人查到真面目了，據(jù)說是渤海那邊來的人。”

暗閣無論誰多多少少會些易容，閣中每個人出任務(wù)還是平時，都是做了些偽裝。吾玉模樣嬌俏可人，天生就白，就是刻意把自己涂黑了些，反倒不怎么起眼。

“渤海？”溫遙清身形不動，知州府前就只有剛剛那個門房，一見到她就縮了回去。八成去見孫長安，報聲諾，應(yīng)該是早就吩咐下去了，大概昨日午時出了那事，她被注意到了。

“是。”吾玉揪著溫遙清衣袖，“這幾年按您吩咐的，暗堂那邊說渤海小動作不斷，而且今年三國朝會渤海那邊來的只有成親王世子和世子妃。主子您說，三國朝會后會不會再起戰(zhàn)事？”

溫遙清聽見聲響，用兩個人能聽見聲道：“一切尚未定論，讓懷瑾去找北川，分點人看著點成親王世子和世子妃。叫葉晚離這幾個月注意點他身邊，記住在我離開長平后，留幾個人協(xié)助當?shù)毓賳T在三國朝會前，穩(wěn)定梁州局勢。”

“是，屬下定不負命。”

溫遙清把吾玉往外拉出來了一點，門房同馬廄小廝一同出了門。

門房恭敬朝溫遙清行下首禮，道：“請姑娘隨小的來。”

孫長安見人已來，趕緊把門房趕下去，溫遙清才將帷帽摘下來。溫遙清見過孫長安，孫長安并未見過溫遙清。孫長安是升遷至梁州做知州，先前是做吳閩鯉城知州通判。

溫遙清拿出官憑遞給孫長安，孫長安顫抖著手接過，細細查驗。趕緊俯身跪拜，道：“下官孫長安拜見大人。大人求您徹查宋家之事，還長平安寧！”

孫長安想盡辦法繞過梁州的趙知府，將案子遞上。宋家趁著孫長安還未來長平站穩(wěn)腳跟，借機梁州守軍走后，用金錢控制了半個長平衙門里的人。

本身有些個人，就只是在梁州守軍在時老實點，人一離開，有錢能使鬼推磨。架空一個知州，還是個小地方出來的，山高皇帝遠，該怎么做還不是那些地頭蛇和老油條們說的算。

不過，孫長安倒算是個有本事的。花了一年的時間，讓自己在長平站穩(wěn)腳跟，實屬不易。

溫遙清連忙出手攔下孫長安，把人攙扶起來，道：“孫知州，本官現(xiàn)就是來處理宋家之事。你可有宋家這樁案子的苦主和證據(jù)，無憑無證，此案無法上呈陛下。”

“下官有，下官一直為這一天準備著。”孫長安幾乎熱淚盈眶，他剛一上任就被百般刁難。又遇上被宋家迫害的姑娘，對其各種的保護，幾乎都要去了半條命。能活到現(xiàn)在，在尋常百姓當中已經(jīng)很勇敢了。

溫遙清收回官憑，帶著安撫的語氣，道：“孫大人，廣粵守軍已將宋家看管起來，與宋家有關(guān)的嫌犯皆以在衙門內(nèi)。”她把梁州知府的事說了，孫長安沒有后顧之憂。

孫長安欲要再拜，被溫遙清攔下，溫遙清微哂，道：“本官今日便要離開長平，廣粵守軍會在此協(xié)助你完成此案，才會回到駐地，你且安心。”

“大人……”孫長安猶豫，“何不在此多留片刻？好讓下官盡地主之誼。”

“不必了，本官還有要事趕回上京。你將方司務(wù)所需的卷宗準備好，還有此案的卷宗在花朝節(jié)前便要在刑部案幾上。”溫遙清把其余的事說好，便戴上帷帽離開。

孫長安極盡挽留，也無奈讓親信送人離開長平城外。自己身著官服，前去捉拿審判那一眾歹徒惡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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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玉、瑜月回去吧。”離長平十里外的山林里，小六早就遵循孫長老的命令，把溫遙清的黑馬送來。

吾玉比溫遙清還要大上兩歲，伸手把溫遙清攬在懷里，撒嬌：“我不嘛！您身邊沒跟著人，屬下不放心您~~瑜月你說呢！”

瑜月蒙著臉，抱著劍，不置可否。溫遙清欲要說話，一個熟悉的聒噪家伙跟人策馬而來。

“主子！屬下來啦~~~”人沒到，聲先到。

先行而到的錦霧，面色不動向溫遙清行禮：“閣主，屬下來遲了。”

懷瑾佩著刀，隨著錦霧跪下。他并不像瑜月裹得嚴實，他要大大方方。五官端正，身量挺拔，當真不像是做殺手，反倒像是行伍出身的。

溫遙清捏捏眉心，難得不穩(wěn)重道：“錦霧你回暗閣去，吾玉你攜隊回原位，北川你也盯著你手下密報的動向。”

她刻意把潮汐調(diào)走，就是默不作聲回京。照她的身體狀況，趕在花朝節(jié)前，溫遙清自己身上的壓制冷霜的藥定是夠了。況且，三國朝會所會來的人不只有關(guān)乎朝堂的人。

北川跟著禮起身，不贊同道：“主子先不說各回其位的事，再說說您。”

“您自己的安危，可是影響諸多。”北川嘆氣，“您想想冷霜的毒，屬下們怎么能放心您一人？”

錦霧贊同北川的話，她沉穩(wěn)為自己舉薦：“閣主，屬下的任務(wù)盡數(shù)完成。可在潮汐回來前，伴隨您左右。請您莫要再推辭了。”

北川聽出來錦霧的意思，氣呼呼瞪了一眼錦霧，焦急推薦自己：“主子，錦霧所行之道可是殺手，屬下才是專做暗衛(wèi)的。您不能聽錦霧的呀！”

吾玉還想跟著說上兩句，被溫遙清手動閉上了嘴。

“好了，別爭了。”溫遙清勸不了，果斷抉擇，“錦霧，你便隨我一起。北川、吾玉、懷瑾、瑜月回去吧。”

“是。”北川四人只能應(yīng)聲，才翻身上馬離開，各回其位。

錦霧單膝扶心應(yīng)諾，便隱于溫遙清身后，做起了暗衛(w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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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遙清日夜顛覆趕去了梁州的知府衙門，將事情盡數(shù)和趙知府講明。讓他不要再亂來，不然溫遙清能請比她官大有權(quán)的參他一本。

赤裸裸的威脅，趙知府是肯定惱怒之極。可溫遙清的名號，哪怕遠在梁州的趙知府，怎么會不清楚？當官的，都有自己的消息來源。

威脅這話，再怎么樣趙知府也只能吞下肚里。溫遙清這話也只能維持一段時間，待到趙知府有了別的應(yīng)付手段，還不知道要怎么做。所以，溫遙清找了一個機會，寫了封書信讓潛藏在梁州的暗衛(wèi)加急傳去上京。

溫遙清立即處理完，這人加緊離開了梁州地界。

三日后，豫州，西北向的山林

溫遙清運氣不好，恰巧入山后，絮絮雪柳于凌空洋洋灑灑落下。起初冒了綠色的樹丫掛了點點白雪，似碎玉，久了便覆蓋茫茫山林，少見其他顏色。

年少時，溫遙清去過各個地方見過不一樣的雪。可難得見雪的錦霧，暫時沒法視物。她常年都在南方活動，不像北川、潮汐等多地來往，自然不清楚不能長久盯著雪。

溫遙清初次因雪不能視物時，還是在四歲那年在瑯琊時，知曉此事。溫遙清尋得獵戶在山里的小屋，弄了點溫熱的水給錦霧清洗，再將有些小的外衣用匕首裁剪出一長條布，給錦霧系上。

“這幾日不能摘下，每日我會為你清理眼睛。”溫遙清把柴火丟進燒著水的火堆里。

錦霧拂上有些粗糙的青色布條，語氣里難以察覺的自責：“閣主，屬下給您添麻煩了。”

由于雪盲癥，山間路滑不好一人帶一人一馬一行李趕路。溫遙清倒也沒覺得什么不好，她安撫著錦霧道：“沒事，山間落雪不好走，停幾日倒也不錯。”

“唉，有人？”干凈不分雌雄的聲音從小屋外響起，‘吱呀’，一俊俏的少年推門而入，瞧著是舞勺之年。尚帶稚氣少年，星眸明亮，純真透徹。姜黃碧竹錦緞翻領(lǐng)胡服著眼富貴，半大小子不屑寒，玉白狐裘隨意披在肩上，額間銀絲紅玉抹額半正不正掛著，瞧著有些桀驁不馴。少年俠氣，正當如此，肆意妄為。

不待溫遙清反應(yīng)過來，小少年驚喜道：“主子！錦霧堂主！好久不見！”

“洛澤，你此次出得什么任務(wù)？”溫遙清敏銳按下錦霧拔刀的手。

洛澤合上屋門，大大方方作禮，而后笑瞇瞇道：“主子，屬下這次從川蜀前去廣粵，替唐門一個弟子查找被盜的暗器。吖！錦霧堂主你怎么蒙著眼睛？沒事吧？要不要緊？”少年郎沒什么心事，有什么都是大咧咧說出來，啥都有就是沒有壞心眼。

錦霧簡潔明了，從容道：“視雪久了，暫不能明。”

“啊，沒事就好。”少年只是好奇打量一下，抱著玉白狐裘和兩位年長些許的上司吐槽，“那唐門弟子鬼鬼祟祟找部主，屬下可是親眼看見，他還想貼部主身上。主子您沒瞧見，一個壯漢硬要擠到部主身邊，部主原本就不想接，可是那人說是和主子您認識，部主才接下，屬下一路追蹤得知廣粵那片有消息。”話落，還有些小小的不滿。

溫遙清并不是很想知道，唐門那點亂七八糟，不過錦霧現(xiàn)如今狀態(tài)不好。去到上京的路途，她記得這個時候常有雪落，她沒辦法很快適應(yīng)。

“錦霧，你同洛澤一道去廣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