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闈前一日

考官們集合在宮門外，所攜帶的行李都要將其統一檢查。一是在宮中全身檢查，二在貢院再次檢查。此番，都是為了盡量杜絕考官替考生傳送考題。

今年考題以鐘信期為首的大儒所出，這些出題者出完題后，只能在會試后才可歸家。這些大儒們都是提前一個月入宮，有專門要員看守，防止有人泄露。

兩個主要監管的考官，溫遙清和墨凌州。墨凌州連同這幾日的行李都在一只箱子里，而溫遙清只有一個包袱。馮管事也還未離開，溫遙清在馮管事耳邊低語，又拿出一疊厚厚的紙。

當眾掏出一疊紙，誰想得到溫遙清這回又想搞什么。

不管是明面上的出現的人，還是背地里派人盯著溫遙清的一舉一動。沒人會真的將自己手中的棋子全都擺出來，也不會有人傻到這種程度。

除非，這種就是不要命了……

所有考官上馬車前去貢院，溫遙清上朝不是徒步就是搭順風馬車，這次也就搭上墨凌州的車。作為親王的墨凌州，待遇自然不一樣。他的車駕自然僅次于皇帝，其內的空間不僅能容下兩個人活動，和安放下那箱子。

兩人默契沒有直接出聲對話，而是讀對方的唇語。不使用內力交流，則是都發現了什么。都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只是雙方都是心照不宣罷了。

‘聽聞最近上京來了一個高手，遙清可有聽聞。’

溫遙清面不改色，‘有所耳聞，此人應該在外盯著。這也就是殿下用此法的緣故吧?！蟮质遣碌绞裁?，也沒有打算同墨凌州說。

墨凌州看不透她，也沒察覺到什么不對的，‘聽人說是江湖人士，武功也是上成，目的如何尚未可知。’

‘遙清，真的不能同我說說你要我帶香丸、弓和針線的緣故？’

‘殿下到時便可知，何必急于一時呢？’她有自己的打算，此時同墨凌州講，溫遙清自己覺得不自在。

兩人相視無言，宮門至貢院還是有段距離的。難得覺得尷尬的溫遙清，挑起小窗的布簾。

車內備著小暖爐，感知不到溫度，但還是會冒些許汗意。溫遙清只漏出些許空隙，眼前的繁華虛虛實實，她的能力還是很稚嫩嗎？

如是真的要載入史書，她已經做到了。年紀小，能夠贏下大大小小的戰役，她成功了。

她從未有過多的野心，和功利心。

那時自己主動退下，一是身體確實承受不住高強度的公務，那時才恢復沒多久；二是她累了，余下的幾年她想再看看自己保護過的山川。奈何當時的身體不爭氣，硬是修養了兩年才緩過來。

對柯葉，半真半假道明自己的想法。沒有誰能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即便看著溫遙清長大的顧行燕，有時也看不透。除去和淮敘說的那些，許是真的有了眾多的牽掛未能放下，才使得自己重新回來。

墨凌州默默看著沉思的溫遙清，他會喜歡甚至愛上眼前的人嗎？那日的雪真的亂嗎？瞧著小小一個，卻有強大的能量，若不是顧忌她身體不好，真的想和她拼盡全力一戰。

若是同一年紀，還是一般的經歷。她定會各項遠超自己，無論從各個方面，她都是極其少見的奇才。造就這樣的奇才，諸多的因素結成的因果，缺其一都成就不了現在的溫遙清，溫子桑。

溫遙清，捫心自問，你的歸宿該如何給自己一個答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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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批的考官，四分之一是女子。兩個監考一間屋子，男子剛好，只有女子多了一人。為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和利益，獨間的機會就只能是溫遙清一人。

無非就是，溫遙清是除墨凌州外，品階最高還掌握一定的實權。陛下對其的縱容，兩年前也不會默認讓這人徹底清洗刑部，給予刑部比歷朝歷代要不錯的權限。

刑部可是個清水衙門，大理寺也不相上下。季挽笙這個人的行事作風，就有點屠滅天下之歹徒的意味。不能說是兩個人意志備左，至少在這點上溫遙清不會阻礙，必要時雙方都是對方的助力。

溫遙清簡單收拾好自己的行李，青原也是莫名出現在這幾日她休憩的床榻上倚著。

“走了？”跟著他們的人。

“對?！毙液弥皇嵌⒅?，不動手。

“難怪……”溫遙清沒忍住伸手遮住青原的臉，依舊大濃妝，“這么肆無忌憚出現，你就不怕隔壁發現嗎？”她隔壁就是墨凌州的屋子。

青原不反抗，道：“體術我不一定能打過您二位，但論隱藏蹤跡的本事，那位肅親王都不是我的對手。您就放心吧?！?/p>

“我是放心，不過如果我主動說呢？”

“您真行?！鼻嘣税籽?，自回其位。

溫遙清單手拎起木枕抖了抖，她還是有點嫌棄，怎么辦？

……

晚些時候，特意留出時間給收整的官員，被喚去在貢院的中心，也是監考官的主院。作為監考的官員都是由禮部擬定，身為皇帝的墨逾白決定。

不過如何安排監考官在哪個地方，在什么范圍內合理監管。只能是已入貢院的主副監考安排，而主副監考也不會坐在后方看。分開巡回整個貢院，主副監考也一般不會讓老大人來。都是有一定資歷，且受到重用的年輕一輩來。先前的主副監考就是大理寺卿與京兆少尹，前者資歷要高，后者便是新貴。

監考都是兩兩一起，互相牽制，也是互相照應。溫遙清同一位年輕有為的大人一起，負責男考生；墨凌州也是一般，負責女考生。

安排好人員和監考范圍，眾人四下散開熟悉各自范圍。與溫遙清同行是小商戶出身的公子哥，做了幾年的翰林院修撰。

“溫大人，您知道如何瞧出作弊的學子嗎？”姜修撰是實打實考上，曾聽聞同學堂的學子因作弊被抓，自己成了抓人的，心境很不一樣。

溫遙清：“嗯，我記得文遠射藝不錯。”

姜文遠惶恐，沒想到這位大人竟知道他一個小官的事，“是，是的大人。下官喜射，平日無事便會鉆研?！?/p>

“不知可否請修撰幫忙？”

“您請說，能幫到您自是下官之幸?！?/p>

溫遙清得到此次監考的名單，便順帶了解一下他們。原先倒也沒想到，其中會有人有心練射技，畢竟君子六藝都專精已經那是真神了。溫遙清也做不到這一點，以前射技也不錯，現在右手半廢不好持弓。

“這幾日，可否持弓箭巡視？”

“??？”姜文遠不理解，這是能帶來的東西嗎？

溫遙清擺擺手，“出什么事我擔著，不會有什么事。”

“既是如此，下官自然愿意?！碑吘顾杖胀旃?，實在不習慣沒有弓箭的日子。

“多謝?！?/p>

“您客氣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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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貢院

早有學子在外等候，每位考生的屋子早就定好，還是有是有學子以為早來就能占據不錯的位置。每間屋子都是以天干地支劃分，都是提前張貼告示，在前兩日各自分好的區域內安上隨便擺放的牌號。

所有的監考都提前半刻鐘就位，溫遙清拎著一個布包，兩人去往貢院正大門。由于溫遙清作為主監考，所以與其一起的不止姜文遠，還有副監考和他一起的大人。

“姜修撰，你來盯著這些考生，有什么問題我會攔下?！睖剡b清隨手就將布包里的東西，一樣一樣塞到袖子里。

什么剪刀、針線啦，還有一葫蘆……七的八的，有的沒的。就當著眾人，明目張膽極了。雖然她帶的，不違反規定。

有人想說什么，溫遙清直覺非常，溫和的伸手拍了拍那人。那人瞬間不敢多說什么，莫名起了雞皮疙瘩。

“諸位，這只是今早起來匆忙忘帶的物件，還請莫要往外傳，到底是本官的一點小癖好罷了?！?/p>

眾人收回視線，而是趕緊準備自己的職責范圍內的事。這位看著和藹可親，實際上有些時候令人害怕。

墨凌州默認她的行為，也不打算有勸阻的想法。下位者眾多，不是所有人值得信任。

“殿下，蔣大人，請去右側門；下官和姜大人，則在左側門。”

漏刻，到了今日的吉時。

“夏賢之？”姜文遠合上過所，眼前長髯半白的老頭，一臉理直氣壯，理所應當樣。

姜文遠脾氣好，不是沒脾氣，“老人家，這過所上的年紀二十有四的姑娘。您一看就是上了年紀，還是個男子，還請您回去?！?/p>

“老朽怎么不叫夏賢之！這上面寫錯了！老朽就是有資格進這貢院，過所上就是老朽的名字！”‘夏’老頭硬是胡攪蠻纏，打算渾水摸魚過去。

就在姜文遠要和老頭爭辯，老頭忽然慘叫一聲，就在幾人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溫遙清迅速上前，抽出一旁維持秩序的禁軍佩刀，一時不察就被奪刀，那禁軍也是一愣。

溫遙清手起刀落，老頭的長須被削掉一半，嚇得老頭當場暈了過去。那禁軍趕緊上前將刀收回，也順帶拎起暈倒老頭的衣襟拖下去了。

莫名這一舉動，一下就把老頭后面的學子震懾住。有幾個嚇得腿軟，先不說這老頭是怎么混進來的，還是拿著一個姑娘的過所。這老頭是怎么拿到今年參與科舉的學子過所，身份成謎的人，還理直氣壯，誰給的？

姜文遠手中的過所被抽走后，才緩過神。溫遙清邊對照過所放人，邊拿過他手里的過所。小伙子還算是冷靜，很快調整狀態，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幾日自己將要見識到不一樣的。

“嗯？”溫遙清看前面被搜身的學子，有意無意遮擋胸口，時不時對搜身的禁軍左右而言他，“文遠，你且在這，我去看看?！?/p>

“是?！?/p>

“溫大人，這個學子不怎么配合。”禁軍粗人，難免手勁大，也不是很敢出手壓制不配合的學子。萬一，自己誤傷且冤枉……不就完了嗎。

溫遙清對其頷首表示知道，她警告：“這位學子最好還是配合，不然真有什么，可就不是擾亂秩序，進監牢這么簡單。”

學子只是猶豫片刻，但還是有所遮擋。

見狀，溫遙清也不多廢話。這位禁軍有經驗，上前幾步阻斷學子后路時，才反應過來的學子想跑，溫遙清則在背后點穴讓人不得動彈。

溫遙清從袖中摸出剪子，重點在學子捂著的部位。毫不客氣剪掉學子的胸口衣料，伸手扯下重要的衣料來看。好家伙，細密的墨字眷寫在中衣內，仔細一看還是集合這幾次狀元的文章里邊，所引用的古籍。

還不止這點，為了防這小子還有別的法子作弊。主要還是溫遙清看到有字的那一面，并未寫完。只好讓身為男子的禁軍，給這小子當眾寬衣解帶。

留了底褲，還是給了面子。這學子身上還有刺青，細密的不行，遠看還以為染上一團墨跡，近看字字都是相反。溫遙清解開那學子落在地上的行李，解開除去文房四寶和日常用具、衣物，還有好幾個大小不一的銅鏡。

溫遙清看到那些刺青，就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那禁軍也是好奇，直接拿起銅鏡看。溫遙清收攏好那學子的行李，剛去拖老頭的禁軍才回來，又把刺青連帶他的行李一起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