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個這菜不錯。”

“老盧挺厲害呀，就是?！?/p>

嚼嚼嚼，嚼嚼嚼。

“筷子拿好了?！?/p>

“不行，不對?！?/p>

嚼嚼嚼，嚼嚼嚼。

一群人端坐在籠子前捧著盒飯，腌菘肉沫澆蓋在豆飯上。狼人捏著一雙筷子，他面前的飯菜亂七八糟的，而狼人畏懼看著正坐在溫遙清。

他臉上青一塊紫一塊，被溫遙清說了，心中的恐懼戰勝了野性。

這兩天車隊沒有前進，而是連帶著籠子一起往山林里。他們要等新的車馬，來拉籠子。

趁著車馬來的時間，溫遙清都在暴打狼人。狼人一看見溫遙清，身上的傷就開始疼，偏偏打在傷口無法舔舐的地方。

狼的天性，由人打壓磨滅，重新塑造作為人的惡劣。相比狼的野性，人的卑劣更適合生存。

狼人聰明，學得快。溫遙清的鞭策下，至少現在狼人不會隨意把身上穿的衣服撕壞。畢竟撕壞的下場，就是被暴打一頓。

不過，總不能一直叫那小子狼人，感覺很割裂。他不會說話，也不能給他取夏的姓氏。他們不是他的至親，沒資格給他取名字的權利。所以只能給那小子取個稱呼，等他懂事了，叫他自己決定。

“破拾?！睖剡b清向籠子里的破拾示意她的手，“學不會沒有你喜歡吃的小點心?！?/p>

老盧前兩天閑著沒事把他份額的小點心，喂給破拾。破拾喜歡上這個味道，為了小點心，能被誘惑到的破拾。自然什么都愿意學，時間有限，能說點話，和聽懂叫他的名字。

“嗷……好?！逼剖拔瑢W著溫遙清，用左手拿筷子的姿勢。

溫遙清慢條斯理吃著飯菜，笑得溫和。對破拾來說，就是惡鬼的威脅。

顧淮敘從溫在鍋內取出一疊點心，老盧手藝好，顧淮敘便也跟著學。云眠卿想和顧淮敘學兩手，墨昉也是，兩個手腳勤快，學得很快。

-

車隊很快繼續上路，裝破拾的籠子也被蒙上黑布。破拾不喜歡，結果又被溫遙清暴打一頓，就老實很多，至少半點不敢動黑布。

三孩子跟著溫遙清在一輛馬車，那幾天為了做戲，就沒在溫遙清眼皮子底下讀書。當然也布置課業，當下溫遙清可是要抽查的。

好在三小只過了，而今天溫遙清不教別的知識。而是要講別的事，是關于三個家過去的事。

“高成帝，也就是平康帝的叔爺爺?！睖剡b清挑最近的時期，平康帝和明懿帝的事，一月前讓墨逾白自己講了。

溫遙清大致介紹了一下關系，高成帝、宣孝帝、平康帝、明懿帝，到現任在位的墨逾白。高成帝沒有后代，后宮虛設，所以便是宣孝帝這個侄子上位。

“……這便是表面上的原因，回上京后，你們可以去看這段史書。實際上，高成帝怎么會僅僅只是用這個原因，對荃對云家出手呢。

帝王權術，永遠只站在自己所需的利益出發。無論跟從哪家理論，都是工具而已。”

高成帝作為學生，會喜歡上自己的恩師。盡管恩師比自己年紀大些，對常人來說，違背倫理的情感。哪怕一點苗頭，就會找弱者當槍使。

那位荃主，名喚梧青，復姓堂溪。不會喜歡上自己的學生，她正常的很，也清楚高成帝上位后，對祖上的契約想要撕毀。師徒兩人心知肚明，徒弟要比高成帝小很多，心眼子堪比馬蜂窩，對高成帝自是不順眼。

堂溪梧青一早清楚，但由于祖上的規定，她不得不等。高成帝要跨越，但堂溪梧青不能也不想。

不論堂溪梧青怎么選，高成帝都會拿此事做文章。借此要挾另外兩方，即便其中兩方有一方不配合，都能夠達成高成帝的目的。

作為高成帝的伴讀，早成家主的云家主，已經掌握兵權。臥榻之地，豈容他人酣睡。即便人家是真的會信守承諾，不會逾矩，誰會把空口無憑的話當真呢？

從小相伴，信任依舊跟渣渣一樣。堂溪梧青和高成帝、云家主相差十歲，堂溪梧青的師父原本有個徒弟，半路夭折了，所以找上堂溪梧青這個理念相同的天才作為荃主教導。

本身堂溪梧青在當官，正好被人搞了，差點沒進監獄待待。作為蕭國最年輕的十七歲探花，正桃李年華時，怎么甘心呢？所以就答應有本事的荃主，拜為師父，轉頭教書去了。

堂溪梧青是打算教完就安心躺平，提前過上養老的生活。沒想成高成帝登基前三日，告訴她要立自己為后。嚇得找上云家主，把自己徒弟先送走。

自己則是留下，把高成帝耍了一通，拿了皇帝的東西跑路了。而這件東西也保下了云家上下的命，直到高成帝死了，宣孝帝登基時，那東西才被徒弟帶會。

“想知道是什么東西嗎？”溫遙清笑瞇瞇，“猜對了，今天就不用在馬車上扎馬步了。”

三個孩子沒時間習武，所以現在他們邊聽溫遙清講過去的事，邊在搖晃的馬車里努力站穩。馬車空間足夠，能夠容納三個小孩同時扎馬步。

“能問您其中的細節嗎？”

“可以，我只能說是或不是。”

既能保證云家安全，又能保障高成帝不去追擊。

云眠卿：“是兩個不一樣的東西嗎？”

“是?！?/p>

對于皇帝最重要的東西，無非是兵權。

顧淮敘：“其中一樣是虎符？”

“差不多，但算你對。”

墨昉：“另一件是帶字嗎？”

“嗯。”

墨昉：“傳位詔書？”

“對?！睖剡b清很有主意，“既然是兩個人猜對了，就平分時間。你兩各休息兩個時辰，自己看著辦。

兵符是禁軍兵符，在堂溪荃主手里；詔書由云家主私藏。兩物皆在高成帝逝世后，才交還到皇室。”

云眠卿不解道：“禁軍兵符和詔書無法再做一份出來嗎？”

“當然可以，只是高成帝不能這么做。”溫遙清意有所指，“這兩個東西可是老物件，那些臣子都見過。畢竟高成帝的母皇，察覺到還是太子的高成帝對堂溪荃主的感情。

所以出于種種原因呢，那位陛下提前將那兩件給了臣子看過。也給過堂溪荃主看過，有些東西不是那么容易作假的?！?/p>

具體是什么，其實溫遙清自己并不知道。因為告訴她的顧行燕沒說，八成堂溪荃主連同她的徒弟把其中的細節。傳給溫遙清的師爺時，沒有說一點。

堂溪荃主可是女子，能夠全身而退。還有那位云家主也是女子，卻把著詔書比高成帝晚死一年。她們的不一般，叫高成帝一點不放心。

他怎么放心自己被女子把控，先是自己的母親，再是這兩人。明明自己是女子腹中誕生的，卻害怕能夠創造生命的女子，可笑。

要換作父親作為皇帝，高成帝還不是會被把控。

他的母皇是高成帝祖父把控長大的，也沒有抑制男子。那位陛下做到兩性平權，卻被自己選擇的繼承人打破。連同宣孝帝一起，干不過就玩這種，溫遙清相當看不起，且鄙視。

男子同情不了女子，女子甚至會壓迫比自己更弱的人。一環一環，壓迫。

弱肉強食，是隱形的規則。人，是自私的動物。

溫遙清不會把暗閣交給徒弟，她的徒弟若是做了什么違背荃。她寧可絕了荃，也不可能將威脅留下。

墨逾白于溫遙清而言，亦是如此。她不介意干掉皇帝，扶持她意向的易安公主墨云昭。

墨云昭不樂意，溫遙清理解。雖說沒覺得墨昉不好，但前車之鑒。一個未長大的苗子，長成什么樣，還需嚴格修剪。

至于云眠卿，無論他做了什么，最后是家主處置。

溫遙清短命，但她一定在活著時候，留下機制。絕對的絕對，不會讓人破壞她要的盛世太平。

嚶其鳴矣，求其友聲。相彼鳥矣，猶求友聲。

德不孤，必有鄰。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