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妞從人群中走了出來,臉上帶著些許的失落。
姜洪明質問道:“你想干什么?找個流氓欺負我妹妹,你還有臉來你?”
“什么流氓!?人家是林場廠長的兒子,就憑人家那條件,想高攀的姑娘排著長隊呢!他就是心急了點,分寸沒把握好,不過人家也是真心喜歡紅椒,要不然也不會大老遠自己跑來。”
“哪有自己跑來相親的?一看就不是正經人。”
“咳!一家姑娘百家問唄!現在不是流行自由戀愛嘛?再說人家也沒怎么著啊!紅椒要是不同意,叫他走就是了,干嘛把人家弄的那么狼狽?”
“你……,你背著我把這下三濫引進門,你還有臉說你。”
姜紅椒不想把事情鬧大,更不想看著他們兩吵架,這么多人看著,怕二妞下不來臺。
“哥,你別說了。”
姜洪明正在氣頭上,他有個一根筋的毛病,越是生氣越轉不過彎兒來。
“你別管,我今天就當著大伙的面說,我告訴你二妞,我就這么一個妹妹,你要是真容不下她,咱們就早點散。”
這話說的沒留一點余地,二妞也沒想到他能這么說,先是一愣,而后立馬反應過來,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服軟,尤其是在姜紅椒面前。
“散就散,你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守著你妹妹過一輩子。”
“你給我滾,別他媽在這丟人現眼!”
姜洪明快氣瘋了,一點情面都不留,二妞也氣上了頭,喊道:“走就走,我一輩子都不想見到你。”
二妞哭著要走,姜紅椒急忙跑過去摟住她。
“二妞,二妞,你聽我說兩句。”
“我不聽,你哥當著這么多人的面罵我,我哪還待的下去?”
姜洪明罵完人氣也消了,當著這么多人罵一個女人,也覺得有點過分,但他又不想認錯,覺得太沒面子了,只想著有人能站出來給他解圍?這周圍都是看熱鬧的,能站出來的也就只有他妹妹了。
“二妞,今天的事我都明白了,你說的話,做的事,只要是為我哥好,我都不怪你,可是如果今天因為我讓你們分手了,我一輩子都不會安心的。”
二妞也不哭了,說道:“紅椒,你知道,我也是好心,可誰知道會鬧成這樣?”
“好,你這么說我就明白了,今天當著街坊四鄰的面,你跟我說句實話,除了我的原因,你是不是真的愛我哥?是不是真的想跟他過一輩子?”
二妞也不怵頭,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干脆就全說開了。
“是!我就是這么想的,不想和他過一輩子,我也不會急著讓你出門。”
姜紅椒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
轉過頭又問姜洪明。
“哥,你也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真心想娶二妞?”
姜洪明可抹不開,小聲說:“干嘛非在這說?丟人現眼的。”
“咱今天丟人都丟到家了,你要是不敢說實話,那才是真丟人呢!我問你,是不是真心喜歡二妞?如果我嫁出去,你會不會娶她?”
姜洪明被問的紅了半個臉,急的腦門上全是汗。
“這……,哎呀!說的不就是你沒嫁出去嘛!”
姜紅椒得到一個滿意的答案。
“好!既然你們都說了實話,我就放心了,哥,二妞,明天你們就去領結婚證吧!下月初六結婚的日子不變,從現在開始,十五天之內我把自己嫁出去。”
二妞驚呆了,說道:“這……,紅椒,我可沒逼你。”
“我知道,就算你不說我也打算這么做,我姜紅椒雖然是女兒身,可吐吐沫是個釘,今天這些鄉親們就是證人!”
“嘩!”
周圍的人開始議論紛紛,姜紅椒也不聽,一個人跑回了屋,姚嬸不放心,跟過來想安慰她幾句。
“哎呦!傻丫頭,你怎么能說這種話?這也太委屈自己了。”
姜紅椒給搬了把凳子,說道:“嬸,今天謝謝你了,要不是你跑過來幫忙,我真不知道該怎么收場呢!”
“行啦!我知道你脾氣倔,從小就不服輸,可也不能拿自己的終身大事開玩笑啊!那二妞擺明了想擠你走,你干嘛非按照她的意思做?”
“嬸,我知道你疼我,可我實在是沒辦法,我從小沒了爹娘,和我哥相依為命十幾年,我哥為了供我上高中,省吃儉用不找對象,把年齡都耽誤大了,好不容易找了個二妞,人家不嫌棄他,還愿意跟他過一輩子,我這心里別提多高興了,所以我就一門心思的想先把我哥的婚事張羅了,然后在考慮我自己,可我……。”
姜紅椒說到這眼圈泛紅,帶著哭腔繼續說:“可我沒想到二妞這么擠對我,我知道我哥喜歡她,可他又不想讓我受委屈,你別看他平時不言不語的,可對我這個妹妹,絕對是百分之百的好,姚嬸,你說,我能讓我哥為難嘛?”
“哎!那你就寧愿自己做蠟?”
“事逼到頭上了,我也是沒辦法,今天這事您也都看見了,大話我說出去了,您就多幫我一把,這十里八村有合適的,幫我留意著點。”
“傻丫頭,我不幫你誰幫你?我呀早就留意著呢!只是還沒碰到能配的上你的。”
“我現在只求早點把自己嫁出去,就算嫁的遠點也不在乎……。”
姜紅椒終于哭出聲了,眼淚唰唰的流,姚嬸輕輕的抱住她,安慰道:“好閨女不哭,咱不難受啊!你說,想要個啥樣的?只要你心里有個譜,嬸子就算是跑斷腿也給你張羅到了。”
“我一時半會也想不全面,現在最要緊的是眼前的事,我把鄭三兒打了,他爹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聽說,他是大林場的廠長。”
“咳!廠長又怎么著?他兒子胡作非為還有理了?咱們這叫自衛,打了也白打,鬧上法庭咱兒也占理。”
姜紅椒明白,她怕連累了別人。
“可我還是有點擔心,萬一他反咬一口怎么辦?”
“沒事,明天讓你泉叔走一趟,他公社里有親戚,說和說和絕對沒事兒。”
“真的?謝謝姚嬸!”
界牌村老李家,一個五十多的老頭正坐在臺階上縫襪子,他穿著洗了發白的衣服,還有一雙快磨掉了底的布鞋,一條褲腿長一條褲腿短,旁邊的旱煙袋是他們家能拿出來最好的東西了。那時候的農村家家都窮,可像老李家這么窮的全村獨一份。三間破土坯房,房脊上都長了草,木頭搭的棚子塌了一半,東跨院的屋里堆的全是破爛,破衣服,爛瓶子,土燒的罐子,半截的桶,進門連個下腳的地都沒有。西墻下堆的全是石頭,亂亂糟糟的也沒人收拾,院里也臟的不像樣兒,到處都是雜草和樹葉,就連養的雞都蔫頭耷拉腦的,整個宅子死氣沉沉的,沒有一點活力。
縫襪子的老頭倒是挺樂呵,一邊縫襪子一邊唱京戲,只是那調聽起來像貓撓心,滋滋呀呀的要多難聽有多難聽!一個看起來有點呆的人挑著一擔水走了過來,他是老頭的大兒子李大柱,快三十的人了還沒娶上媳婦。
他把水倒進缸里說道:“爹!別唱了,唱的人心煩。”
老頭眼皮不抬一下,回懟道:“我還心煩呢!”
一抬頭,看見一個婦女走進來,正是她妹子,界牌村的村主任。
“鳳英啊!你來了。”
李鳳英一臉的得意,走路都帶著風。
“哥,你怎么又自己縫上了?”
“你那么忙,不能啥事都讓你操心,你說,咱這苦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
李鳳英笑滋滋的說:“快了,快了。”
說著瞄了一眼正在干活的李大柱。
“走,走,屋里說。”
李鳳山不知道啥事?,屁顛屁顛的跟著進了屋。
“哥,日子有盼頭了,我給大柱張羅了個媳婦。”
“啥?”
她哥李鳳山一聽,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
“那姑娘是哪的啊?”
“桃楊的,聽娟子她姑奶奶的表侄媳婦說,這姑娘不僅漂亮能干,還是個高中畢業生呢!人家說我當村干部見識廣,托我給張羅個好人家,我就想起咱大柱來了。”
李鳳英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容,仿佛這件事只有她能辦到。
李大柱蹲在門口搓玉米,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聽他姑說完,憨聲憨氣的說:“人家那么好的條件,能看上我嘛?”
李鳳英立刻變了臉。
“瞧你那窩囊樣兒?自己先看不起自己,還能讓人家姑娘喜歡你?”
“就是,你姑說的對,還沒見面你咋知道人家看不上你?”
李大柱也不敢頂嘴,拉長個臉低著頭繼續干活。
“她姑,你得趕緊給張羅相親,咱家這條件,可別讓別人搶了先。”
“你著啥急啊!我張羅的事還能跑的了?你們爺幾個先把這屋子收拾收拾,院子掃掃,別跟個破爛市場似的,看著就讓人堵心。還有,這回相親的事,你們嘴嚴實點,可別讓劉寡婦知道,要不還得給咱們攪和黃了。”
“知道,知道,誰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