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笑天從漩渦里狠狠摔了出來。
身體砸進(jìn)一片黏膩濕滑的泥濘，腐臭的污水猛地灌進(jìn)他口鼻。
他嗆咳著，掙扎著撐起上半身，手掌卻按進(jìn)一堆濕軟溫?zé)岬睦?，指縫間黏糊糊的黑泥里，白色的蛆蟲在扭動。
“嘔……”他猛地翻身干嘔，只吐出酸水。
他抬起頭，瞬間僵住。
天空被巨大陰影遮蔽，暗紅色的“雪”簌簌飄落。不，那不是雪，是發(fā)光的塵埃。它們落在他裸露的皮膚上，針扎般的灼痛立刻蔓延。
他下意識拍打手臂，觸感卻讓他頭皮炸開：
絨毛！
密密麻麻的、粗糙的灰色絨毛，正從他后背、手臂上瘋長出來。這不是錯覺，是真實(shí)發(fā)生的異變！
他顫抖著扯下一根，劇痛讓他倒抽冷氣，斷口處滲出一滴刺目的金色血珠。
恐懼像冰水澆透全身。我變成了什么怪物？這是什么鬼地方？！
“新來的灰毛畜牲？”一道嘶啞冷硬的聲音從背后垃圾堆上方傳來。
祁笑天猛地轉(zhuǎn)身。
兩個身影站在那里，他們的羽衣不像白翎那樣自然生長，而是由金屬片一片一片拼接而成，邊緣鋒利如刀。
最駭人的是他們的臉：下半部戴著尖銳的鳥喙面具，露出的眼睛閃著不祥的紅光。
其中一人甩動手中光鞭，鞭梢迸濺出刺眼的光塵，“啪”地抽在旁邊一個佝僂老人的背上。
“呃！”老人悶哼，后背立刻騰起黑煙，焦糊味混著垃圾惡臭沖進(jìn)祁笑天鼻腔，胃部劇烈抽搐。
“看什么看？！”紅眼衛(wèi)兵轉(zhuǎn)向他，光鞭劃破空氣，“灰絨級的廢物，滾去干活！”
祁笑天沒動。他的目光死死盯在老人背上：那里布滿縱橫交錯的鞭痕，有些結(jié)了痂，有些還在滲血。
最駭人的是右翼——被齊根斬斷，斷口處裸露著齒輪和管線，火花噼啪閃爍。
眼前這景象讓他大腦一片空白。
“聾了？！”光鞭帶著尖嘯朝他抽來！
他本能地翻滾閃避，鞭子抽在泥里，濺起的污水糊了他一臉。灼熱的光塵沾上皮肉，立刻烙下幾個紅點(diǎn)。
他死死咬住牙，把痛呼咽了回去。必須忍耐！
“還敢躲？！”衛(wèi)兵獰笑，鞭子再次揚(yáng)起。
這次，他沒能躲開。
光鞭狠狠抽在他背上，劇痛瞬間炸開，仿佛整條脊椎被燒紅的烙鐵貫穿。他慘叫一聲，重重跪倒在泥水里。
“哈！這才對！”紅眼衛(wèi)兵踹了他一腳，“滾去‘新魂登記處’報到！再偷懶，抽爛你！”
兩人大笑著走遠(yuǎn)。
祁笑天蜷縮著，后背火辣辣地灼燒。更詭異的是，他能感覺到那些絨毛……在吸收傷口殘留的光塵，像饑渴的根須在瘋狂吸水。
“別動?！币坏郎n老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是那個被鞭打的老人。他蹲在旁邊，手里捏著一團(tuán)散發(fā)刺鼻氣味的黑色膏狀物。
“暗塵膏?！崩先说驼Z，“壓光塵灼傷的?！?/p>
藥膏猛地糊上祁笑天的傷口！比光塵灼燒更劇烈的疼痛爆發(fā)出來，像滾燙的鋼水澆進(jìn)皮肉。
他身體瞬間繃成弓形，指甲深深摳進(jìn)掌心，嘴唇咬破，血腥味在口中彌漫。
“光塵要命，暗塵要疼，忍著！”老人聲音冰冷。
劇痛逐漸被一種詭異的冰涼取代。祁笑天喘著粗氣：“……謝了！”
老人沒應(yīng)聲，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他的后背傷口，閃過一絲震驚：“你的絨毛……在發(fā)光！”
祁笑天猛地扭頭。
果然，背上那些灰色的絨毛根部，正滲出極淡、卻無法忽視的金色微光。
老人猛地抓住他手腕，力道大得嚇人：“聽好！登記處會問你問三個問題：怎么死的？見沒見過金羽？記不記得《拾光謠》？”他語速極快。
祁笑天心頭劇震：怎么死的？他這是……真死了？！
“全部回答不知道?！崩先寺曇魤旱酶停哆^一塊臟布裹住他流血的手掌，“尤其童謠！絕對不能說聽過！”
尖銳的哨聲突然撕裂空氣。
老人臉色驟變，猛力推他：“快走！青翼巡邏隊！”
祁笑天踉蹌著站起，后背突然傳來撕裂般的劇痛，絨毛像被催生般瘋狂蔓延，瞬間覆蓋整個后背。
“該死！”老人低罵一聲，從垃圾里扯出一件破斗篷甩給他，“遮住，別露出來！”
祁笑天手忙腳亂裹緊斗篷，剛系好帶子，整齊沉重的腳步聲已逼近。
四個青銅羽衣衛(wèi)兵出現(xiàn)。為首的手提一盞幽綠燈籠，燈光所及，地面污水竟結(jié)出薄冰。
“老黃，”提燈衛(wèi)兵聲音戲謔，“又在撿垃圾？”
老黃立刻佝僂賠笑：“大人，給新人指指路……”
衛(wèi)兵冷哼，幽綠燈光猛地照向祁笑天：“抬頭！”
祁笑天沒動。
“我讓你抬頭！”光鞭抽在他腳邊，泥點(diǎn)飛濺。
他緩緩抬頭，燈籠的冷光直刺他雙眼。這一次，他看清了鳥喙面具下——那根本不是眼睛，而是兩點(diǎn)冰冷的、能收縮聚焦的金屬紅光。
“灰絨級，編號待定?！奔t光掃過他，聲音冰冷，“帶走登記?！?/p>
衛(wèi)兵伸手抓來，祁笑天下意識后退，撞上垃圾堆。
“麻煩！”衛(wèi)兵不耐煩，光鞭甩出，瞬間纏緊他手腕，“拖走！”
鞭子猛地收緊拖拽，祁笑天被扯得踉蹌向前。老黃站在原地，卻在他被拖過時，飛快地比了一個手勢：三根手指彎曲如爪。
“三天?！崩先擞每谛蜔o聲說道。
祁笑天來不及反應(yīng)，已被衛(wèi)兵粗暴地拖入前方更深沉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