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極其尖銳刺耳的哨鳴,那哨聲帶著一種強制性的命令意味。
頭頂地面上那令人窒息的壓迫感猛地一頓,接著,如同退潮的海水,那股冰冷粘稠的存在感迅速抽離、遠去……直到徹底消失。
又煎熬了不知多久,活板門“嘎吱”一聲被掀開了。老黃那張沾滿干涸血跡和污垢的臉出現在洞口,在微弱的晨光中顯得異常疲憊。
“出來吧。”他的聲音嘶啞得幾乎破音,“暫時……走了。”
祁笑天嘗試移動,才發現雙腿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覺,針刺般的麻痛席卷而來。他手腳并用地往外爬,身體僵硬得不聽使喚,差點一頭栽倒。
棚架外,塵鄉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晨光里。遠處飛羽區的方向,仍有點點閃爍的金光不斷升騰、炸開,如同永不疲倦的狂歡。
“他們為什么……?”祁笑天看著自己裸露的手臂,那些金線已經退到了肘部以上,只留下皮膚下隱約的灼熱感。
“因為你的血。”老黃指了指他的手臂,喘息著走到墻角,翻出一個陶罐,“青翼養的那些東西,隔著三里地都能聞到禁忌之羽的味道。”
“禁忌之羽是什么?”祁笑天忍不住問。
“你早晚會知道的。”老黃遲疑了一下,沒有正面回答。
他將手伸進去,挖出一大團粘稠的暗紅色糊狀物,用力涂抹在自己右肩的斷口上。
那斷口深處,在涂抹藥膏的瞬間,祁笑天瞥見一點微弱閃爍的金色——那是半截嵌在金屬斷臂深處的羽毛!此刻,那點金色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去,褪成毫無生氣的灰白。
“拿著。”老黃丟過來一個沉甸甸的小皮袋,里面是灰黑的暗塵粉。“下次……金線再鬧騰……用這個壓住。”
他布滿血絲的眼睛望向飛羽區金光最盛的地方,“兩天后……月蝕之夜……青翼的主力……會去守輪回井……”
話音未落——
“撲棱棱……撲棱棱……”
一陣清晰得令人心悸的翅膀拍打聲,毫無預兆地從棚頂上方很近的地方掠過。
老黃臉色劇變,反應快如閃電,他猛地一腳踹翻了旁邊小桌上剛剛點起不久的油燈。
“嘩啦!”陶燈盞摔得粉碎,火苗在濺開的燈油中掙扎了一下,緩緩熄滅。
就在火光熄滅前的那一剎那,祁笑天的瞳孔驟然收縮,他看到一根純白無瑕、纖塵不染的羽毛,正打著旋兒,輕輕飄落在棚門口滿是塵土的門檻上。
羽毛的尖端,沾著一滴粘稠的金紅色的液體,正緩緩地滲進干涸的泥土里,留下一個深色的不祥印記。
“白翎……來過了……”老黃的聲音陡然變得異常沉重,仿佛每個字都重若千鈞。他盯著那滴滲入泥土的金紅色,眼神復雜難辨。
“記住……月蝕之夜……你要么徹底覺醒……要么……死。沒有……第三條路。”
塵鄉的清晨,寒氣刺骨。祁笑天和老黃排在領取配給的長隊里。前方傳來鞭子抽在肉體上的沉悶響聲和壓抑的痛哼。祁笑天數到第二十下時,終于輪到了他。
“骨牌。”配給官的聲音透過青銅面具傳出,麻木而冰冷。
祁笑天摸出那塊刻著“塵-406”的骨牌遞過去。這是他登記時拿到的身份證明。
配給官粗糙的手指捏起一小撮淡黃色的光塵顆粒,丟在祁笑天攤開的掌心。那點光塵稀薄得可憐,不足指甲蓋兒大小。
“就這點兒?”祁笑天脫口而出。
說出口的瞬間,祁笑天就后悔了。室內陡然安靜,排隊的人群齊刷刷后退半步,在布滿油污的地面上劃出刺耳的聲音。
配給官猛地探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往前拽,祁笑天整個人被拽得雙腳離地,冰冷的青銅面具幾乎撞上他的鼻尖。
“上次敢質疑配額的人,”面具后的聲音咬著牙擠出,“他的頭骨現在正泡在飛羽區的造紙池里。”
老黃那只布滿油污的機械臂發出“咔嗒”一聲輕響。他佝僂著背,迅速插到兩人之間,殘缺的金屬右肩有意無意地擦過祁笑天的后背:“大人息怒,新魂不懂規矩,您多包涵。”
配給官的光鞭“噼啪“纏住祁笑天腳踝,猛地一拽。他仰面摔倒時,看到配給官另一只手掀開桌上的硬皮賬本,夾層里赫然粘著一小片干枯、卷曲的絨毛,邊緣還粘連著焦黑的皮肉組織。
那片絨毛還保持著卷曲的形態,邊緣粘連的皮肉組織呈現出被高溫灼傷的焦黑色。更可怕的是,絨毛根部隱約可見淡金色的角質層——這本該是飛羽階層的特征。
祁笑天胃部劇烈痙攣,后背新長出的絨毛全部炸起,刺得粗布衣料沙沙作響。
“去刷輪回井。”配給官沒看老黃,手中的光鞭鞭梢直指祁笑天胸口,惡狠狠地說,“刷到水面能照出你這張蠢臉為止!”
老黃拽著祁笑天快步離開。
祁笑天忍不住回頭一瞥——配給官正拉開抽屜,將那本賬本放進去。燙金的封面上,“異常新魂記錄”幾個字異常刺眼,下方展翅的金羽家徽泛著冷硬的光澤。
被拖出配給站時,祁笑天的手掌擦過門框。那三粒光塵突然熔化成液體,順著傷口滲入血管。他蜷縮著咳嗽起來,每聲咳嗽都震得后背絨毛脫落,露出底下淡金色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