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西溪騎馬到青木森林不過兩天,蘇致遠此行并不著急,路上走走停停,于九月初九日到達青木森林前的青州小鎮。
是夜,以天為被,地為床,清霜做伴,鼾聲響。蘇致遠塞一個長抱枕給小白枕著,鼾聲漸輕,呼吸綿長。聽得久了,蘇致遠睡意漸生,倏然兩聲腳踩枯葉樹枝的“嘎吱”聲,喚回他的神智,他順聲望去,一隊七八個人正摸黑繞路往前走,中間穿著一身大紅喜袍的男人正抬頭往自己這邊瞧,見他看向自己,卑躬屈膝,點頭哈腰,連聲道歉,說自己打擾到他休息。
蘇致遠失笑,仍舊閉目養神。
大紅喜袍男人見蘇致遠并未有所動作,忙催促眾人立時離開,莫在耽擱。眾人不解其意,只得跟著紅衣男子摸黑往前跑。跑出一段路,紅衣男子對眾人道:“明日觀心崖石窟我們不去了,等天一亮,立刻打道回府?!?/p>
“可是少主,宗主臨走前老爺再三叮囑我們一定要拿到觀心崖石窟里的本心鏡,我們空手而歸,老爺那邊不好交代啊。”一個身著灰炮的干瘦老者說道。
觀心崖石窟是近日被人發現的一座石窟,傳聞觀心崖石窟崖壁鑿有三尊石窟,其中的本心窟中有一面本心鏡,可窺探他人之心。聽說有此鏡,不少宗門皆遣人前來,前兒他們還遇見了落霞宗和長吉宗,兩大宗門各派出一名六階長老,以助各自宗門奪取本心鏡。他們萬象宗自然也不遜色,灰袍老者正是萬象宗的六階長老,這次他親自出馬,一來是為了助力萬象宗奪取本心鏡,二來進入遺跡,或能得幾樣天材地寶,助他突破六階,進入七階。一行人才進了觀心崖石窟的邊沿,自家少爺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命人收拾行囊,不顧勸阻,非要回去。
萬象宗少主仲明哲冷眼掃過灰袍老者,隱在暗處的半張臉晦暗不明,他問跟從的人道:“你們有人要與仲大長老同去觀心崖石窟?”眾人互相對視幾眼,對石窟里的天材地寶的渴望如鏡清晰。仲明哲身后一個三階小子宣明,一面大罵他們沒良心,一面說自己只跟著少主,少主說去哪兒就去哪兒。
灰炮老者面有慍意,冷聲道:“既然少主不愿前往,我等幾人自行前往,便不勞少主費心?!?/p>
仲明哲冷笑一聲,抬腳便走。宣明見仲明哲走了,狠狠瞪灰袍老者等人一眼,方才跟上。兩人一路無言,直至出了清州小鎮,仲明哲才停下休息。宣明遞上水袋,伺候仲明哲喝水,仲明哲看他一眼,說了句不明不白的話,他也沒聽懂,但又不敢問,便把話藏在心里,慢慢琢磨。
三日后,觀心崖石窟轟塌,灰袍老者仲大長老等人,無一生還。
宣明聽到消息,幾乎站不穩腳。
仲大長老死了?
萬象宗唯一的六階長老死在了觀心崖石窟,宗主豈不是要殺了他們?宣明覷眼看仲明哲,見他眉眼松弛,似乎對仲大長老的死并不意外,難道少主早知道今日一劫?寒意自腳底升起,宣明猛地想起那日仲明哲說的話:你總算聰明了一回。
仲明哲修書一封告知萬象宗宗主,告知仲大長老死訊,并說明是因在觀心崖石窟中遭機關暗器所傷,后被窟中的守護人重傷,不治而亡,只字不提自己早早離開一事。他對宣明說:“等回了萬象宗,父親若問你,你只管按我說的回稟我父親,余的,你一概不知?!毙鼽c頭如搗蒜。仲明哲笑了,命他收拾行李,明日一早離開清州小鎮。
已是黃昏,晚霞滿天。仲明哲立于客棧窗前,舉目四望,唯見樹樹皆秋色,山山唯落暉。他命小二送來一壇烈酒,再上兩只烤羊腿,兩條烤魚,一大盤獐子肉,就著落日余暉,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他想,劫后余生,理當慶賀。
蘇致遠從觀心崖石窟廢墟中出來,灰頭土臉,滿身塵泥,衣衫襤褸,筋疲力盡,上下眼皮幾乎打不開。他勉強走到一處隱蔽洞穴,打坐調息。觀心崖石窟一行,他于不動聲色間料理落霞宗、長吉宗、萬象宗、凌宵宗四個宗門的六階長老,耗費心力,自己亦身負重傷,好在自己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竟不算虧。
經過一夜的調息,蘇致遠才覺好些。與一路同行的詩冉等人告別,獨自前往青木森林。
這日,蘇致遠得小白指點,尋得一處地礦——赤烏水晶礦。赤烏水晶,質地堅硬,色澤艷麗,可用作煉器、裝飾之途。十年結晶,百年成礦,出產稀少,價值不凡。蘇致遠尋得的赤烏水晶地礦約莫成礦六百年,因地處偏僻,入口窄小,地礦幾乎未遭人破壞,暗河水寒,石墻粗糲,礦中赤烏水晶繁密如天上星,顆顆滾圓柔潤,品質上乘。小白說,洞中還有比水晶更重要的東西,他才要問,卻被幽州下關的幽門黑風寨流寇們打斷,不得不暫時離開,以待時機。黑風寨的兩位當家實力皆在五階,蘇致遠無意與之正面對抗,只等他們離開的空隙,打暈留守的小兵,迷暈被指揮下礦鑿赤烏水晶的小孩兒們,下礦尋找小白口中比赤烏水晶更重要的東西——赤烏水晶晶心。
水晶晶心,千年凝結,有價無市。
蘇致遠挖走晶心,以晶心之力吸走大部分赤烏水晶能量,原本透亮紅艷的赤烏水晶瞬時變得黯淡無光,粉碎成齏。蘇致遠又將余下的赤烏水晶粗暴挖走幾塊,在兩位當家人回來之前,先離開礦洞,逃到別處去了。
等黑風寨的人收到消息,蘇致遠早已人去樓空,氣得二當家一氣殺了被迷暈的小孩兒們和留守小兵泄氣。
蘇致遠離開后,將一小塊赤烏水晶作為回禮送于一女子——碗蓮。碗蓮曾借他用傳家寶,蘇致遠答應她要給她一塊赤烏水晶作為謝禮。不想女子府中有黑風寨的暗線,將事情報到黑風寨二當家耳中。二當家當即帶人來尋,蘇致遠卻已離去,二當家逼問碗蓮,碗蓮寧死不從,以死明志,碗蓮父母連家中仆從三十余人,無一活口。
滅門一事輾轉傳到蘇致遠耳中,蘇致遠又悔又愧又恨,當即與小白制定計謀,以毒攻之,單槍匹馬殺盡黑風寨,一時引為佳話。
風云人物蘇致遠摘下面具,重新走在幽州街上,聽街上茶肆人人都在說黑風寨的事,夸贊他這位少年英雄,不由有些飄飄起來。
大英雄,大俠士。
是他蘇致遠。
小白告誡他不可驕傲,被虛名所累,蘇致遠連連點頭受教,不過心里仍有喜鵲在鳴叫。
在幽州休息一日,蘇致遠第二日又回到青木森林,才到邊境,便遠遠地聽見有妖獸嘶吼的聲音,“是五階妖獸,”小白說話的語氣不自覺凝重,“他發狂了。”
蘇致遠聞言,轉身便要走,聽見呼救聲于心不忍,不顧小白勸阻,上前相幫。蘇致遠解釋道:“發狂的五階妖獸,六階強者都不是對手,我肯定也不是,但小白,你莫忘了,黑風寨那個地下暗堡的結界,我們破不了,讓它幫幫我們正好?!?/p>
黑風寨有一個地下暗堡,據黑風寨的人說,暗堡中藏著黑風寨幾十年的珍藏所得,蘇致遠有意查探,不料暗堡有結界相護,以他三階的修為,無法攻破。兩位當家已死,一時死無對證,蘇致遠只好放棄。發狂的五階妖獸,修為堪比六階,破黑風寨五階結界,綽綽有余。
小白領蘇致遠的意,當即鉆進蘇致遠懷中,掩去自己血脈之力,暗中助蘇致遠將發狂的五階妖獸逼至黑風寨暗堡上。妖獸發狂,無知無識,只一味攻擊,蘇致遠靈巧走位,躲開攻擊,借妖獸之力,破除黑風寨暗堡結界。結界破,蘇致遠才要動手,忽聽凌厲破空聲夾著威壓的靈力撲面而來,“噗嗤”,血灑大地,妖獸僵硬跌落在地,塵土四溢。
隔著沙塵,蘇致遠模糊看到一個人影踏空而來,不一會兒便到他面前,關心詢問他的傷勢。蘇致遠自然無事,那人才放下心,道:“在下幽州掌門南溟連,小兄弟如何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