薪火……是引子。”
沙啞的聲音如同冰錐鑿入靈魂深處,帶著一種亙古不變的漠然。墨衍的目光穿透凝固的空氣,落在自己空無一物的掌心。那掌心之上,無形的威壓如同實(shí)質(zhì)的潮汐,將整個(gè)破廟的空間都凍結(jié)成一塊巨大的寒冰。
云初凝的身體僵如石雕,連呼吸都幾乎停滯。靈魂深處,《焚天》烙印與契約符文在恐怖威壓下劇烈震顫,如同風(fēng)中殘燭,隨時(shí)可能崩滅。那是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面對絕對力量碾壓時(shí)的渺小與恐懼。她死死咬住下唇,嘗到濃重的血腥味,才勉強(qiáng)維持住一絲搖搖欲墜的清醒。
引子?什么引子?點(diǎn)燃什么?她心中驚濤駭浪,卻不敢再問。那雙熔金眼眸中的冰冷,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威懾力。
墨衍緩緩收回了手。掌心之上的恐怖威壓如同退潮般瞬間消散。凝滯的空氣重新流動,懸浮的冰晶雨珠驟然墜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發(fā)出密集的“啪嗒”聲響。破廟內(nèi)沉重的死寂被打破,窗外狂暴的雨聲和呼嘯的風(fēng)聲再次涌入。
他不再看云初凝,仿佛剛才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只是拂去一粒塵埃。兜帽陰影下的目光轉(zhuǎn)向破廟外依舊被暴雨籠罩的深沉黑暗,似乎在感知著什么。
云初凝劇烈地喘息著,每一次吸氣都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和劫后余生的虛脫感。冷汗浸透了單薄的衣衫,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她掙扎著,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qiáng)從泥水中撐起上半身,背靠著一截冰冷的斷壁殘?jiān)I眢w如同被拆散了重新拼湊起來,每一塊骨頭都在呻吟,新生的經(jīng)脈傳來陣陣灼熱的刺痛,那是力量被強(qiáng)行注入后的不適感。但奇異的是,那股深入骨髓的腐朽遲滯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空乏,卻又蘊(yùn)含著某種微弱生機(jī)的輕盈。
她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奇異的、近乎透明的蒼白,帶著玉石般冰冷的光澤。曾經(jīng)猙獰的傷口只留下淡淡的紅痕。她嘗試著握緊拳頭,指節(jié)發(fā)出細(xì)微的“咔吧”聲,一股微弱卻真實(shí)不虛的力量感在肌肉深處涌動。雖然依舊虛弱不堪,但這感覺……比之前那具行將就木的殘軀強(qiáng)了何止百倍!
力量!這就是力量的感覺嗎?哪怕如此微弱!
一絲難以言喻的激動混雜著更深的屈辱涌上心頭。這力量,是她的!是她用尊嚴(yán)、用痛苦、用靈魂的自由換來的!更是被那個(gè)男人如同施舍般強(qiáng)行塞入的!
她猛地抬頭,目光再次投向陰影中的墨衍。這一次,眼中的火焰不再僅僅是憤怒和不甘,更添了一絲冰冷的決絕和……一絲隱晦的渴望!對力量的渴望!只有力量,才能擺脫這該死的枷鎖!才能……討回一切!
就在這時(shí)——
“沙……沙沙……”
極其輕微、卻極其不自然的摩擦聲,如同毒蛇滑過枯葉,極其突兀地穿透了破廟外狂暴的雨幕,從廟墻的某個(gè)方向傳來!
聲音極輕,混雜在風(fēng)雨聲中幾乎難以分辨。但云初凝的感官在《焚天》烙印和神血重塑后變得異常敏銳!她猛地轉(zhuǎn)頭,目光如電,瞬間鎖定了聲音來源——破廟東側(cè)一段相對完好的墻壁外!
墨衍兜帽陰影下的目光也微微一動,熔金般的眼眸轉(zhuǎn)向同一方向,眼中閃過一絲冰冷的了然。
“沙沙……沙……”
摩擦聲再次響起,比之前更近!更清晰!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如同獵食者逼近獵物般的謹(jǐn)慎!
云初凝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柳家!一定是柳家的追兵!影刃!他們竟然這么快就追到了這里!剛才那斷臂殺手逃回去報(bào)信了?!
恐懼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她的心臟!她下意識地繃緊身體,試圖調(diào)動體內(nèi)那微弱的力量。然而,虛脫感和經(jīng)脈的刺痛讓她根本無法凝聚起有效的力量!她現(xiàn)在這狀態(tài),連一個(gè)普通壯漢都未必打得過,更何況是柳家訓(xùn)練有素的影刃殺手!
怎么辦?!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陰影中的墨衍。他會出手嗎?還是……再次冷眼旁觀,將她當(dāng)作誘餌或者……棄子?
墨衍依舊靜坐不動,如同萬載玄冰。兜帽陰影下,看不清絲毫表情。只有那搭在膝蓋上的手指,極其輕微地屈伸了一下,如同毒蛇在草叢中調(diào)整著攻擊的角度。
“咔噠……”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枯枝斷裂的脆響,在破廟東墻外響起!緊接著——
“咻!咻!咻!”
三道烏光如同毒蛇吐信,毫無征兆地撕裂雨幕,從墻頭一處極其隱蔽的缺口處激射而入!目標(biāo)并非墨衍,而是直指癱坐在斷壁下的云初凝!
那是三枚淬著幽藍(lán)光澤、形如柳葉的飛鏢!速度快如閃電,角度刁鉆狠辣,分取她的眉心、咽喉和心口!鏢身上流轉(zhuǎn)的幽藍(lán)毒光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致命的誘惑!
死亡的陰影瞬間降臨!
云初凝瞳孔驟然收縮!身體的本能快過思維!她甚至來不及思考,猛地向側(cè)面一撲!
噗通!
身體重重砸在冰冷的泥水中!狼狽不堪!但就是這一撲,險(xiǎn)之又險(xiǎn)地避開了射向眉心和咽喉的兩枚毒鏢!
嗤!
第三枚毒鏢擦著她的肩胛骨飛過!鋒利的鏢刃瞬間劃破單薄的衣衫,在她肩后留下一道寸許長的血痕!火辣辣的刺痛感傳來,傷口處瞬間傳來一陣詭異的麻痹感!毒!
“呃!”云初凝悶哼一聲,強(qiáng)忍著肩后的劇痛和迅速蔓延的麻痹感,掙扎著想要爬起。但體內(nèi)的虛脫感和毒素的麻痹讓她動作遲緩!
就在她撲倒的瞬間!
“嗖!嗖!”
兩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東墻缺口處無聲滑入!落地輕盈如貓,沒有濺起一絲泥水!他們身著緊身夜行衣,臉上覆著猙獰的鬼面,只露出一雙雙毫無感情、如同淬毒匕首般的眼睛!手中各持一柄細(xì)長、泛著幽藍(lán)光澤的淬毒短刃!動作迅捷如電,落地后毫不停頓,如同兩道貼地疾馳的黑色閃電,直撲倒在地上的云初凝!
為首一人身形尤其詭異,如同沒有骨頭的蛇,手中毒刃劃出一道致命的幽冷弧光,直刺云初凝的后心!另一人則封死她可能的翻滾路線,毒刃斜削她的脖頸!配合默契,狠辣絕倫!顯然是要一擊斃命,不留任何活口!
云初凝眼中閃過一絲絕望!她剛剛撲倒,舊力已竭,新力未生!毒素的麻痹感正迅速蔓延!面對這近在咫尺的絕殺,她甚至連抬起手臂格擋都做不到!
就在那淬毒短刃即將刺入她后心的剎那——
篝火灰燼旁,陰影深處。
墨衍搭在膝蓋上的那只手,極其隨意地、如同拂去塵埃般,屈指一彈!
嗤!
一道比發(fā)絲還要纖細(xì)、近乎完全透明的暗金光線,無聲無息地撕裂空氣,后發(fā)先至,精準(zhǔn)無比地?fù)糁辛藶槭讱⑹执滔蛟瞥跄笮牡哪潜愣径倘械牡都猓?/p>
叮!
一聲極其輕微、如同玉珠落盤的脆響!
那柄足以洞穿精鋼的淬毒短刃,在與那暗金光絲接觸的瞬間,如同被投入熔爐的蠟油,刀尖部分竟毫無征兆地……熔解!汽化!化作一縷帶著刺鼻腥臭的青煙!
殺手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駭!他反應(yīng)極快,手腕猛地一抖,試圖變招!然而——
那暗金光絲如同跗骨之蛆,順著熔斷的刀尖殘刃,瞬間纏繞而上!
“啊——!!!”
一聲凄厲到不似人聲的慘嚎驟然響起!
殺手的整條右臂,從手掌開始,如同被點(diǎn)燃的紙卷,瞬間被那暗金火焰吞噬!皮膚、肌肉、骨骼在恐怖的高溫下迅速碳化、崩解、化作飛灰!火焰蔓延的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眨眼間便吞噬了他的小臂!
殺手驚恐欲絕,左手猛地抽出腰間短刀,毫不猶豫地朝著自己燃燒的右肩狠狠斬下!
噗嗤!
斷臂帶著燃燒的火焰跌落泥水!殺手踉蹌后退,斷臂處焦黑一片,竟無鮮血流出,只有一股皮肉燒焦的惡臭彌漫開來!他看向墨衍方向的眼神,充滿了極致的恐懼,如同見了從地獄爬出的惡鬼!
另一名殺手被這詭異恐怖的一幕驚得動作一滯!但訓(xùn)練有素的他瞬間壓下驚駭,眼中殺機(jī)更盛!手中毒刃去勢不減,依舊狠辣地削向云初凝的脖頸!他看出墨衍的恐怖,但更清楚任務(wù)失敗的后果!必須殺了目標(biāo)!
然而,就在他的毒刃距離云初凝脖頸不足三寸之時(shí)——
墨衍屈指彈出的那只手,極其隨意地、如同驅(qū)趕蚊蠅般,對著他的方向,凌空輕輕一拂!
嗡!
一股無形的、如同山岳崩塌般的恐怖巨力,毫無征兆地轟然降臨!
那名殺手只覺一股無法抗拒的沛然巨力狠狠砸在胸口!他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整個(gè)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正面撞中,猛地倒飛出去!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密集響起!
殺手的身體如同破麻袋般狠狠撞在破廟西側(cè)布滿苔蘚的墻壁上!堅(jiān)硬的石壁瞬間凹陷出一個(gè)巨大的人形坑洞!碎石飛濺!殺手整個(gè)胸腔都塌陷了下去,口中鮮血混合著內(nèi)臟碎塊狂噴而出!身體軟軟地滑落在地,如同爛泥般癱在墻角,抽搐了兩下,便徹底沒了聲息!一雙眼睛瞪得滾圓,充滿了無法理解的恐懼和絕望!
整個(gè)破廟再次陷入死寂!只剩下窗外狂暴的雨聲,以及那斷臂殺手因劇痛和恐懼發(fā)出的、如同破風(fēng)箱般的劇烈喘息聲!
墨衍緩緩收回手,重新攏回斗篷之下。兜帽陰影下,那雙熔金般的眼眸淡漠地掃過墻角那具不成人形的尸體,以及泥水中斷臂哀嚎的殺手,如同在看兩只被隨手碾死的螞蟻。
“柳家……”沙啞的聲音帶著一絲極淡的、如同提及路旁雜草般的漠然,“陰魂不散。”
他的目光轉(zhuǎn)向泥水中掙扎著想要爬起的云初凝,熔金眼眸深處掠過一絲冰冷的、如同評估工具磨損程度的微光。
“還能動?”
“很好。”墨衍轉(zhuǎn)身走向破敗后門,“跟上。”
云初凝盯著他融入風(fēng)雨黑暗的背影,眼中猶豫盡消!只剩冰冷決絕!她猛沖入暴雨黑暗!沖入墨衍主宰的命運(yùn)洪流!
薪火燃,爐膛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