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赫連雙而言,她絲毫不在意身邊多一個人亦或是少一人,反正總要查出那只妖的下落,權當是多一個幫手。
只是現(xiàn)下紀文清居然在她眼皮子底下被那妖物擄走,這件事于她而言實在是恥辱。
在返回風神廟之后,虞塵洲看著在廟內繞了兩圈的赫連雙,問:“你在找什么?”
“自然是找那妖留下的痕跡——你愣在那里干什么?還不快來一起找。”
“就是你說的那只近日在永昭城專抓男子的妖?”
“不錯。”她不愿再同他廢話,起身拍拍灰,從錦囊里掏出一張符紙,念了一串咒語施法在符紙上,符紙飛到半空散發(fā)出一道金光后便撒下漫天的金粉。
金粉落在肌膚之上,瞬間無形。虞塵洲從未見過如此奇妙的法術,“這是什么?”
赫連雙笑了笑,心念還真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凡人,“這是現(xiàn)形咒,只要是妖魔施展出來的法術,半個時辰之內都能夠再次現(xiàn)形。”
她沒有看到對方在抬頭看金粉時微微皺起的眉頭,只是捕捉到空氣中熟悉的法術痕跡,一些金色的光波是自己的,還有一些紅色如同海浪的痕跡,好像在哪看到過……
赫連雙忙拿出之前在縣衙拿到的物證,那個在何小湘家里翻查到的玉印,空中漂浮的法術痕跡與玉印上面雕刻的紋路別無二致,而且玉印里面的紅色也同法術的顏色一樣。
“果然不出我所料,何小湘就是被陷害的,這個在她家里發(fā)現(xiàn)的玉印和這妖的法術痕跡一模一樣。”
虞塵洲也將整個事情猜了個大概,便問道:“你是想要去救那個何小湘嗎?”
赫連雙看了他一眼道:“老板娘是被冤枉的,那只妖才是罪魁禍首。我身為鎮(zhèn)魔士自然要為受害者討一個公道。”
多管閑事。虞塵洲想。
赫連雙在北荒名氣并不好,雖然凡世說她心地善良人美心善,然而妖界魔界卻說她冷血無情,斬妖如麻。
赫連雙:“看樣子,只能先找到何小湘所說的那個高人了。”
“你有線索了?”
赫連雙收起玉印,想著總不能在這里守株待兔,那個所謂的高人也不知是否還會回到這里。正沒什么頭緒時,看到對方正望著自己等待回答的懵懂目光,便問道:“你看了半天,有什么想法嗎?”
虞塵洲微微思索片刻,抬頭看了看臺上的文官石像,揚了揚眉好像看出了些什么,但隨即收回目光。
他故作遲疑道:“或許可以先去老板娘的家里看看,找到她的家人或街坊鄰居問一問何小湘最近都去過哪里,接觸過什么人,看看能不能從中找到有關那個妖的信息。”
“可以啊,還挺聰明。”赫連雙沒想到這個小小凡人還是有點腦子的,“可惜,和我比還差一點。”
說著,她大步走出風神廟。虞塵洲有些好笑,出門前深深看了那石像一眼。
石像那殘破的黑色的眼睛仿佛也在注視著他,黑色的眼中沒有本該有的神采奕奕,有的只是無盡的絕望與怨念。
他沒有停留,只是頭也不回地跟上了赫連雙的腳步。
二人來到城北,赫連雙敲了敲何小湘的家門,半天也沒有回應。
赫連雙疑惑:“之前問過老板娘,她家就是這里沒錯啊。”
隔壁窗子探出了一個頭,是個老大娘,她不耐煩地擺著手,“姑娘別敲了,這家人啊前陣子才搬走。”
“為何搬走?”
“這住戶啊是個可憐人,一個女子拉扯著一個孩子,孩子前陣子生了重病怎么也治不好,為了攢錢給孩子治病,她就把這屋子賣了。”
虞塵洲:“那之后呢?”
“之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了。但我最近聽說那孩子前幾日好像一夜之間病就好了,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或許是上天可憐她們,才讓奇跡出現(xiàn)了吧……”
那老大娘搖搖頭,把身子探了回去,一邊關窗一邊壓低聲音感嘆:“也有人說啊,是因為她娘用了什么妖術,要我說,只要能救人,管它什么妖術仙術……”
“哎——”赫連雙正欲詢問幾句,就被虞塵洲拉住制止。
“算了,你沒發(fā)現(xiàn)人家不愿意多摻合這事嗎?”
赫連雙只得作罷,細細思索起她的話,“罷了,剛才那老婆婆說何小湘有一個得了重病的孩子,可前幾日奇跡般地好了。這件事情難不成和玉印有關?”
虞塵洲掃了她一眼,“你到底想說什么?”
赫連雙道:“給何小湘玉印的高人八成就是那只妖,孩子也應是被那妖帶走,恐怕早已兇多吉少。”
虞塵洲挑眉,聲音一沉:“我倒覺得如果這是真的,玉印確實是妖的器物。但妖的初衷是想要救那孩子的命,可沒想到玉印陰差陽錯的成為了何小湘使用妖術的物證。”
赫連雙反駁:“不可能,老板娘若知那是妖物肯定不會收下的——”
“赫連姑娘。”虞塵洲打斷她,平靜至極,“你剛剛也聽見了,對于這些不愿卷入戰(zhàn)亂的普通百姓而言,只要能治病,是神是妖重要嗎?”
“荒唐。”赫連雙沒有惱怒,只是頗有疑惑地看著他,“江暮,你身為前不久才被妖魔打傷的凡人,如今怎么突然幫他們說話了?”
“……”虞塵洲被她這么一問,突然不知該說些什么,頓了片刻見對方似乎不打算放過自己,于是移開了目光淡淡道:“只是實話實說,有這種可能性罷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就是找到真相還老板娘一個清白嗎?”
話雖如此,赫連雙多看了他幾眼又覺得好像沒什么問題,便道:“走,無論那妖究竟是想要害人還是救人,只有那個人心里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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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同去了縣衙。
衙內盧政一聽聞赫連雙來了,連忙捂著頭裝作身體不適起來,提前叫人把自己扶回房間,對外宣稱不便待客,傳人音訊告訴赫連雙讓她自行安排。
惹不起,我還躲不起嗎?!
虞塵洲看著赫連雙一踏進縣衙,那些衙差一看見她就好像平民看到土匪進村一般嚇得不輕,唯唯諾諾小心翼翼的讓人好笑。
“見、見、見何小湘?這恐、恐怕不、不、不妥……”小衙差彎腰畢恭畢敬地回應坐在主位上的赫連雙,甚至不敢抬頭看她眼睛。
“有何不妥?”赫連雙踩在椅子上,剛一開口,居然嚇得那小衙差一個哆嗦。
她抬頭悻悻看了勾起嘴角的虞塵洲一眼,頗有不悅,“你這么怕我干什么?我又不會吃了你。”
“是、是、是小的、的、錯……”
赫連雙微微嘆了口氣,從腰間的銀袋里掏出幾塊金石放在桌子上,“夠嗎?”
怕歸怕,誰會和錢過不去呢?那小衙差喜出望外連忙去收錢,雖然還是有點結巴,但行動敏捷了不少,“夠、夠、夠了,赫、赫連姑娘稍等,小的這、這就去安排!”
見那小衙差快速跑開,赫連雙眉頭越皺越緊,“怎么見著本鎮(zhèn)魔士,跟見了瘟神一樣……”
虞塵洲在她旁邊坐下,悠哉悠哉地喝了口桌上的茶水。
“喂,你剛剛是在嘲笑我嗎?”赫連雙抱臂斜斜看了他一眼。
誰知對方眉頭一挑,“沒想到傳聞里樂善好施人美心善的赫連姑娘,居然還會讓人怕成這樣?”
“你懂什么?”赫連雙切了一聲,得意道:“本鎮(zhèn)魔士自然是如傳聞一樣漂亮善良,只是這里的人沒什么品味,不懂得我的好罷了。”
他淡淡一笑,“赫連姑娘的好,一般人可真受不起。”
“你!”赫連雙氣結,突然對面前人生起一絲捉弄的興趣,神情一變笑著說道:“江暮,我突然想起,有一件事還未來及告訴你。”
“什么事?”
“我入世那么久,想要跟在我身邊的人很多,但是有代價的。”
他動作果然停頓一下,抬眸看著她,“你想讓我做什么?”
赫連雙故作難為地思考,撐著臉說,道:“我昨夜心力憔悴照顧了你一整晚,就連排隊買的糖葫蘆也因為救你掉在地上不能吃了,本來呢本鎮(zhèn)魔士自然不會和你計較這些,但那糖葫蘆實在可惜——”
她還沒說完,虞塵洲就知道了她的意思,放下茶杯起身平靜道:“哪一家?”
“爽快!”赫連雙大喜,一拍桌子丟給他一袋銀兩,“東街林大爺——再幫我?guī)б粋€隔壁攤的糖人,還有胡記的涼粉,馬家的油條!”
想起東街與這里的距離相隔百里,虞塵洲面帶和善的微笑,修長的手指勾起銀兩布袋優(yōu)雅地離開,轉身不忘咬牙低聲道了句“撐不死你。”
聲音雖輕,但也一字不落地被聽力敏銳的赫連雙捕捉到,她得意地在他身后擺擺手:“江暮,腿腳麻利點——記住,糖人要兔子形狀的,涼粉不要香菜,油條要撒芝麻!”
她還沒來得及多嘲笑一會對方無聲的反抗,小衙差就屁顛屁顛地跑過來,“赫、赫、赫連姑娘,已經安排、安排好了!請、請隨我來——”
目送虞塵洲離開后,赫連雙才起身跟著衙差向院內走去。
衙差帶著她繞過縣衙來到后院,一座黑磚紅瓦對建筑映入眼簾。
這是赫連雙第一次來凡世的牢獄,看守侍衛(wèi)見到衙差手里的令牌便讓了行,她剛跟著隨衙差踏進去,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隱隱能聽見墻壁間細細碎碎的老鼠聲。
下了臺階便是暗不見天日的牢獄,唯一的光亮便是墻上每隔幾米的火把,火苗微弱,淡黃色的光斑照不亮黑暗,也暖不了潮濕的空氣。
正值晚飯時間,送飯的衙差正在分發(fā)食物,三五成群的犯人被關在一個隔間,地上放著兩個空瓢,一個用來裝飯,一個用來盛水。
赫連雙眼睜睜地看著送飯的衙差將看著反胃的剩菜剩飯倒進不干凈的瓢中,又將和著泥的污水隨意灑進另一個瓢。
她正欲開口說這伙食也太差了,可話還沒到嘴邊,就見那些犯人餓狼一般撲了上去,擠破了頭甚至有兩個人為了吃上一口剩米而大打出手。
衙差用隨身攜帶的棍子拍打著門,兇狠道:“住手!打架的統(tǒng)統(tǒng)給我泡水牢!”
此言果然有用,那些打架的犯人立刻收斂不少。
陰風吹來,好像能鉆進骨頭。赫連雙打了個冷顫,聽著耳邊的這些哀嚎哭泣聲,搓搓胳膊詢問衙差:“你們縣衙對待犯人,會不會太苛責了些?”
衙差的態(tài)度一個大轉變,回過頭笑臉吟吟道:“赫連姑娘不必勞心,他們都、都是罪有因得。犯了罪自然不能姑息!”
赫連雙皺起眉頭不再說話,心里感概著玄神域呈烽司的牢獄能讓人生不如死,這凡世的也好不到哪去……但愿何小湘在這里沒遭什么罪。
走到深處一間門,里面一瘦削的紫衣女人背對著他們坐在椅上,仰頭呆呆地看著墻上的一扇小窗戶,夕陽的余光透過窗戶照進來,卻帶不來一絲溫暖。
“老板娘!”赫連雙忙喚道。
何小湘轉頭,早已哭紅的眼睛腫腫的,見來者一下子站起來,不可思議地震驚道:“赫連姑娘!你怎么來了?!”
衙差打開了門,示意赫連雙進去,“記住半柱香,不能多了!”
說完,他便離開將時間留給二人。
赫連雙忙小跑進去拉過何小湘的手上下打量一番,擔憂道:“老板娘,他們沒欺負你吧?”
何小湘身上臉上都多少沾了些泥,但精氣神都還不錯,她搖搖頭擠出一副笑容,“今早有赫連姑娘出面為我作保,他們都不敢拿我怎樣……倒是赫連姑娘怎么到這種地方來了?”
赫連雙:“老板娘,時間緊迫我長話短說——我知道你不是擄走陳李周三人的真兇,而且我有了些線索,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這個。”
她拿出玉印放在老板娘面前,“我想這應該是一只妖給你的,我需要你好好想想,那個給你玉印嫁禍給你的高人究竟長什么樣子?”
何小湘的手微微顫抖,她拿起玉印仔細回想著,片刻才緩緩道:“那個人帶著寬大的斗笠,我真的沒有看清臉,但看身形和聲音是一個男人。”
“一個男人……”赫連雙細細思索著,“那他的聲音你可記得?如果讓你再聽一次,你可能聽出來指認?”
“我也不是很確定。”
赫連雙微微蹙眉,如今老板娘的證詞確實很難讓縣衙的那些人信服,她忽的想起什么,又問道:“還有一事——我聽聞你女兒得了重病,可在前些日子又奇跡般地好了?”
此話一出,何小湘神情大變,她有些呆滯地抽回手,緩緩坐在椅子上低著頭,淚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桌上。
果然……
赫連雙坐在她對面,正色道:“老板娘,你是不是有事情瞞我?”
何小湘沒有說話,肩膀微微抖動起來。赫連雙見狀接著道:“你不說,那我替你說——你知道那個贈予你玉印的人是妖,可那玉印救了你的女兒,你為了報恩便將此事隱瞞了下來,想替那妖頂罪對嗎?”
“我……”
“可你知不知道,那妖如今擄走了陳李周三人,還有一心想幫你的紀文清,你替那妖多頂一天罪,他們四個人就多一天危險!”
何小湘聞言一下抬起頭,緊緊抓住她的手上氣不接下氣地哭求道:“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赫連姑娘,你幫幫我!我不想害人的!”
赫連雙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試圖給予她勇氣,語氣放緩輕輕道:“你放心,我既然來了自然會幫你。只是你得告訴我更多你所知道的。”
何小湘:“我……我真的沒有見到那高人的臉,但依稀聽見他一直說著一個名字。”
“名字?是什么?”
“好像是叫……盼昔?對,盼昔!他一直叫的名字,是盼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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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時辰后。
天已經全黑了。躲在屋里的盧政想出門呼吸一口新鮮空氣,聽聞那赫連雙居然還坐在縣衙門口沒有走,只得暗罵一聲縮回了腦袋,緊緊關上了房門。
小衙差拿著一本快翻爛的冊子小跑過來,對赫連雙道:“赫、赫連姑娘,找、找——”
“找到了?”赫連雙立刻放下翹著二郎腿,接過冊子欣喜問。
“找、找不著!”連翻了半個時辰案卷的衙差累得不輕,喘著粗氣道。
赫連雙翻了個白眼,“算了,我自己找。”
正在這時,一熟悉的人大步走了進來,手里提著大大小小的袋子,赫連雙見來者忙笑吟吟地起身迎了上去。
虞塵洲眼看著她滿臉幸福地朝自己跑過來,大腦一片空白,一時僵在原地不知該做什么反應——直至赫連雙直奔自己手里的吃食,拿起來開心地聞了聞,然后掉頭就走。
虞塵洲:“……”
“我不是說了讓你快點嘛,我肚子都叫了兩回了…”她抽出紙袋里的糖葫蘆大口吃了起來,“來的正好,我要查看這里近五十年的案件,你來幫我看看。”
虞塵洲呼出一口氣,淡淡道:“又有新線索了?”
赫連雙:“你還真說對了,老板娘的孩子得那妖所救,她為了報恩那日才在公堂上隱瞞。”
他挑眉嘲諷道:“你不會是想說,你懷疑何小湘所做的也是受了那妖的控制吧?”
赫連雙沒理他,只是道:“何小湘說那個高人在贈與她玉印時,念叨著一個名字叫作盼昔。我總覺得這個名字好生熟悉,就想看看這之前是不是有一個案子涉及到這個名字。”
“盼昔……”
虞塵洲沉下目光,想起他之前在風神廟內,一些在腦海中回蕩的聲音:怒吼、哭泣、哀嚎、慘叫…還有那不斷嚎叫著“盼昔”的撕心裂肺。
盡管魔魂被毀,但軀體為魔,他仍然能敏銳地感受這世間的惡,就好比那風神像——他在看到石像的第一眼,就感受到那里充滿了怨恨、惡氣、悲痛。
積攢了這么多的怨氣,究竟又經歷了什么…
赫連雙自然不知道在一旁沉默的虞塵洲心里想著什么,以為他在發(fā)呆,在他眼前揮動幾下糖葫蘆,歪頭問道:“江暮,你想什么呢?”
他收回目光,本想開口卻又閉上了嘴。他始終不愿插足,當一個看客挺好的。于是恢復冷漠,“沒什么。”
他們留在縣衙的案卷室待到了幾近午夜,雖有法術,但整整五十年的大大小小的案子堆積起來比山還高。
赫連雙坐在桌前,手撐著頭不小心睡著,頭差點磕在桌上。
她一激靈抬起頭就看見虞塵洲坐在地上,正認真的一頁一頁翻閱著手里的案卷。身側的燭火舞動著,在墻上留下他瘦削但挺拔的影子。
赫連雙無意一瞥卻愣了神,虞塵洲的臉在橘色的火光下顯得異常蒼白,長長的睫毛垂在眼簾,整個人清冷的氣質讓人望塵莫及,充斥著滿滿的疏離邊界感。
若不是赫連雙親自查過他的魂丹,不然真的會以為他是個善用美男計專門哄騙良家婦女的妖孽。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打了個哈欠舒展一下筋骨問:“好困啊……你找到和盼昔有關的線索了嗎?”
可惜虞塵洲空長了一副絕代風華的勾人皮相,腦袋里面全是實心木頭做的。他此時全身心沉浸在文字中沒有聽見,似乎都忘記身邊坐著一個絕世美女。
赫連雙叫了他幾次無果,隨手朝他扔過去一本案卷,案卷落在地上他才回過神,陰沉沉地瞥了她一眼。
“我叫了你那么多聲,你是真沒聽見還是裝沒聽見?”
虞塵洲默念著不和蠻橫無理的人講道理,收回目光道:“沒聽見。”
赫連雙也不計較,“你在看什么?怎么看的那么入迷?”
“沒什么,只是一個關于永昭城前幾任縣官的案子,覺得有趣。”
“哦,盧政之前的那一任?”
“不是,是再往前的三任,距今剛好五十年。”
赫連雙不禁疑惑,“縣官也會犯案嗎?”
虞塵洲搖搖頭,“他的案子好像比較復雜,不是在永昭城被宣判的,而是在京都。只是這縣官在永昭城被斬首,而且他是永昭人,所以案底就留在了這邊的縣衙。”
赫連雙:“我知道在凡世有句話叫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可他這是犯了多大的罪,才會被斬首示眾?”
虞塵洲將案卷展向她,平靜道:“貪污,貪的還是軍餉。”
赫連雙撇了撇嘴,“那是真的活該了。”
她雖然不過問凡世的治理,但也知道前幾年戰(zhàn)火不絕,百姓苦不聊生,士兵們也不好過,這犒勞士兵的撫恤金是一筆巨款。按理就算是貪救濟災民的錢,風險都比貪軍餉要小。
除非真有天大的本事和不怕死的精神,才敢貪軍餉。
虞塵洲淡淡道:“被斬首也無非是以儆效尤,說是為士兵們討一個公道,其實是皇帝對士兵們有所忌憚,怕他們脫離掌控,起來造反而已。”
赫連雙點點頭,悠悠道:“想不到,你對治國好像還挺有經驗的。”
“咳咳!”虞塵洲被嗆到,偷偷看了對方幾眼,發(fā)現(xiàn)對方好像也只是隨口一說并未在意,便放下心來。
他把目光重新放在案卷中,突然看見了什么很震驚的東西,眉頭一擰,“有線索了。”
赫連雙還沉浸在剛才的貪軍餉案子中,沒想到下一秒就有了線索,“這么快?”
虞塵洲起身,將案卷放在桌上,“這里記錄著這位前縣官的資料,他名叫蔣淳安,入職縣官十年,在這其間永昭城風調雨順。五十年前永昭城鬧饑荒,他赴京求糧,卻被查到貪軍餉萬余兩,便被斬首示眾——”
“講重點!”
虞塵洲的指尖點點案卷,“你聽我說完,這上面除了記錄蔣淳安的平生,還有他的家人,其中有他的妻子聶氏,重要的是她的全名——叫聶盼昔。”
(第三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