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文清所說的基本和赫連雙猜測無異,她問:“你和蔣淳安什么關系?”
紀文清嘿嘿一笑,“故、故友。”
“少來!你上次還說跟何小湘是忘年交呢!”
“這次真沒騙你!”
虞塵洲的聲音悠悠傳來:“不是說只是個有一點點仙脈的凡人嗎?有仙壽?”
此話一出,赫連雙看向紀文清,“對啊,蔣淳安若還活著,也已經七十多半條腿入棺材了,你怎么還這么年輕?”
紀文清咬牙切齒地瞪了虞塵洲一眼,隨即對赫連雙賠笑道,“我剛剛話沒說全——不是我,是家中父輩與蔣縣官是故友。先父生前交代過,這蔣縣官絕非貪污之人,讓我務必將事情原委搞清楚。”
虞塵洲不緊不慢接道:“你祖上不是有仙脈嗎?他們這么厲害都沒搞清楚原委,讓你這后輩去搞清楚?”
“兄弟就你長了嘴是吧……”紀文清低聲對虞塵洲怒道。
對方看都沒看他一眼,手里的蘆葦已然被折成了三段,好像預示著紀文清的命運。
赫連雙氣笑了:“好小子,你嘴里是沒一句真話啊!”
紀文清以為她又要打他,忙捂住臉哀求道:“我真沒騙人!有仙脈的是遠房親戚!不是我直系親屬——啊!”
他話沒說完,就被赫連雙一掌拍暈。
赫連雙拍拍手嘆了口氣,“費勁,還真當本鎮魔士是傻子啊。”
她對虞塵洲招招手:“江暮,過來搭把手,先把這小子綁起來。”
幾個時辰后,紀文清在睡夢中悠悠醒來,眼前一片花白,他意識逐漸恢復,才發現自己已然被五花大綁在一張椅上。
他忙打量一番周圍,才發現自己好像是在一個客棧房間里,看周遭擺設便猜到這是赫連雙的房間。
身后開門聲響起,“呦,這么快就醒了?”
“雙姑娘,我們之間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啊?”
紀文清拼命往后仰去,眼看著拿著糖葫蘆吃的赫連雙大搖大擺走進來,忙擠出一副純良無害的笑容,但這笑容在看到她身后的虞塵洲瞬間消失。
這人怎么陰魂不散的……
對方沒有理會他,將手里提的各種食物放在桌子上,然后在一旁坐下靜靜地盯著他看。
赫連雙坐在紀文清對面的床榻上,“說吧,你到底居心何在?”
紀文清見形式如此,只得放棄掙扎,“我真不是壞人,只是我父親生前得過蔣縣官的幫助,他對我們紀家恩重如山,而且二人后來交往甚密,我父親可以用性命擔保他絕不會做貪污一事。自從蔣縣官在永昭城被斬首后,家父也因此事得了嚴重的心病,建立風神廟之后便郁郁而終。”
赫連雙微微一驚,“風神廟是你家建的?”
“沒錯,只是我昨日沒能攔住住在附近的大伙兒,他們都贊同風神廟改成財神廟,我才出此下策易容為你提供線索。”
赫連雙:“可有除了你父親的其他人懷疑貪污案有異?”
紀文清遲疑片刻,搖了搖頭。
“那你為何偏偏找的是我?而且還為何裝作是何小湘的朋友,她和整件事可有關聯?”
“那老板娘之前一直祭拜風神,我觀察了她很久,猜測她是當年得過蔣縣官幫助的后人。如今她含冤入獄,我也猜到是妖魔作祟。至于為什么是你,一是因為雙姑娘你鎮魔士的身份——”他對她傻樂一下,“二是你看上去挺漂亮的也不像個壞人。”
虞塵洲聞言微微搖頭。這人嘴里似是沒一句實話……
“算你還有點眼光。”赫連雙滿意地吃完了最后一顆糖葫蘆,用木棍指著他,“不過這么說,你也是懷疑那妖就是蔣淳安的怨氣所化,因為被誣陷而化妖的?”
紀文清點了點頭。
“那你可知道他妻子的聶盼昔?她與此事有何關聯?”
紀文清又搖搖頭,“這也是我疑惑的,蔣縣官的怨氣似對他妻子執念頗深,我只知當初聶氏是于風神廟自縊,但前一天究竟發生了什么無人知曉。”
虞塵洲問:“你父親既然與那蔣淳安很熟,那他可曾告訴過你蔣淳安的弱點?”
紀文清沒有即刻回答,只是問道:“你們信不信我?”
赫連雙:“什么意思?”
紀文清:“蔣淳安的弱點是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在一個人身上。”
“你不知道是什么,又怎知在誰身上?”
“我如果說除了我之外,還有人也在調查蔣淳安,你們信嗎?”
他抬眸望向他們,泛著紫光的眼眸滿是真誠,“我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這人寫了封密信于我,告訴我可以相信你,還告訴我京都知府宋慶元的手上,有蔣妖的弱點。”
赫連雙:“信呢?”
“密信被施了法術,我讀完便自燃了。”
她思索片刻,將信將疑地起身,“江暮,你覺得他的話可信度多高?”
虞塵洲自知現在置身事外已是不可能了,于是正色道:“無論真假,查一查都無妨。若是真便是線索,若是假——”
他看了紀文清一眼,“他人都在我們手里了,怕是也掀不起什么風浪。”
紀文清熱淚盈眶,“兄弟,你終于說了句人話!”
“也好。”赫連雙念及有理,“那我們明早就啟程去京都,看看這宋慶元究竟是何許人也。”
“不用這么麻煩——”紀文清急忙接道,“他如今已告老還鄉,回永昭養老了!”
“差點忘了,當年的事情距今已經五十年了。”赫連雙道,“既然如此,在我們找到那妖弱點之前,你都先在這待著吧。”
紀文清嘆了口氣,看著盤腿坐在床上的赫連雙,又看了看另一邊淡定喝茶的虞塵洲,“能不能不捆著我啊?”
“當然不行,我現在還不能確定你說的話是真的,待我找到宋慶元,確定了再給你解綁。”
“好姐姐,我就是一個小小凡人,沒必要的!”
“那可不一定,這年頭凡人搞事情的多了。”
紀文清不滿地用下巴指了指一旁正削蘋果的虞塵洲,“把那他不也是凡人嗎?你為什么這么信任他?”
虞塵洲手上的動作一停。
赫連雙不以為然,看了他一眼打趣道:“那可不一樣,他長得帥啊。”
紀文清不服,“我長得也帥啊!”
虞塵洲挑眉,施施然道:“許是沒我帥,入不了赫連的眼。”
赫連雙笑了:“狐假虎威。”
話雖如此,她還是起身負手走近紀文清,“我們家江暮比你老實多了,至少沒有對我使用追尋術,更沒有騙我。”
說著,她將那木簪子扎進紀文清的頭發里,木簪子直直立在玉冠后,立在束發之間,襯得十分滑稽。
“你怎么知道他沒有騙你?萬一他其實——唔!”
他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扔過來的蘋果瞬間堵上了嘴。
“唔唔唔!”他想開口,奈何蘋果卡的太死。
虞塵洲放下刀,淡笑道:“說了這么多你應該餓了,吃個蘋果吧。”
“還是江暮你體貼。”赫連雙見紀文清不住掙扎似是有話要說,便幫他把蘋果拿下來,“你想說什么?”
紀文清挨個狠狠瞪了他們二人一眼,“婦唱夫隨!兩個人湊不出一個好心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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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位于城北不是那么顯眼的位置,門口連守衛都沒有,只有左右兩個破敗不堪的石獅子,紅木們上也掉了幾塊大紅漆,潮濕的灰色墻面,沒有一處不充斥著蕭條簡樸。
赫連雙在門口暗暗揣度:“這宋慶元歷經兩朝,資歷頗深,如今回老家養老了天子不應該好好對待嗎,怎么看著這么拮據?”
她上前敲了敲門,虞塵洲在臺階下靜靜地等待著,敲了許久才聽見門內小跑的聲音,隨即是一個侍從模樣的人打開門探出一頭來。
“你好,請問你找誰?”
赫連雙:“找你家老爺。”
“你是?”
“玄神域,赫連雙。”
侍從回去稟告,沒一會就又跑回來打開門,“赫連姑娘,里面請。”
赫連雙走進門,才發現整個庭院也是十分簡潔,灰白色的墻壁干干凈凈的,中央屏風前種著一顆挺拔的松樹,右側立著點點傲梅,讓她不免想起了書中所描寫的有一種名為“一貧如洗”的文人風骨。
“這位公子實在抱歉,你不能進去。”
身后突然傳來侍從的聲音,她轉過頭,看見正欲跟上的虞塵洲被阻攔在外。
她解釋道:“他是跟我一起的。”
侍從平靜解釋道:“實在抱歉,老爺明言了只見姑娘一人,其余人皆不招待。”
“可是——”
“赫連,算了。”虞塵洲極其沉靜,他瞥了侍從一眼,“辦正事最重要,你先進去吧,我在門口等你。”
赫連雙看著他“落寞”的身影有些于心不忍,但奈何話已至此便也不再強求,留了句“那你先到處走走”,就跟隨著關上門的侍從走進里屋。
門外的虞塵洲看著人來人往的大街,也沒有到處走走的欲望,于是干脆坐在臺階上等待。
也不知北荒玄冥如何了……
身側忽的閃了一道藍光,他側目一望,發現了那藍光的出處——在宋府的門側有一張半透明的紙,不知從哪飄落下來,落在地上飄散不見。
是符紙?
虞塵洲起身抬頭,看見空中竟然滿滿都是那種上了法術的符紙,它們似是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籠子將整個宋府包圍起來,可就在剛剛赫連雙進去之后,這個“大籠子”便逐漸消散。
而這些普通百姓,甚至玄神域的赫連雙都看不見,只有身為玄冥魔的他能看見。
虞塵洲萬分疑惑這“符紙籠子”的作用,他踏出一步正欲伸手去觸碰,身后一句驚異欣喜的呼喚卻將他倏然拉回了現實——
“主、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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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赫連雙跟著侍從走進廊亭,整個宋府很大,但冷冷清清,疑惑問道:“這偌大的宋府只有你一個下人?”
侍從在前面不卑不亢道:“老爺生活儉省,開源節流,很多瑣事更愿意親力親為。”
“那為何留著你?”
“老爺膝下無兒無女,我是自幼跟在老爺身邊照顧,后來老爺遣散了所有人,唯獨將我留下照顧他。”
赫連雙點點頭,突然看見院子里規規矩矩排列著幾個大瓦缸,每一個都有大半個人那么高,她朝第一個里看了眼,問道:“你們家米缸都見底了,為何不填新米?”
侍從道:“老爺從不吃米,并提倡節衣素食。那米缸也是時而招呼客人的。”
“為了節儉連米都不吃,真是太可怕了。”赫連雙暗暗念道。不過如此看來,這宋慶元雖極端,但倒是個方正之士。
“到了。”
不知何時,他們已經走到了正廳,帶她踏入正廳后,侍從便默默離開了。
赫連雙見主位前背過身負手站著一個瘦高而挺拔的身姿,試探性地叫了句:“宋慶元?”
老者回過頭,身著墨竹點綴的白衣,臉上雖然滿是歲月留下的滄桑,但絲毫不像是半條腿入棺材的樣子,雖形銷骨立,但雙目有神,精氣神特別好。就像他家門口屏風前的那棵松柏,蒼勁挺拔。
宋慶元一見赫連雙就彎腰作揖,錚錚有聲道:“早聞赫連姑娘在永昭城降妖除魔,為民除害,宋某不勝感激。”
赫連雙被他這一大禮搞的有些不知所措,忙上前扶住他,“是我分內之事,你不必如此。早聞宋老爺先后扶持兩帝,實在欽佩。”
宋慶元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慢悠悠地坐在椅上,“不知如今赫連姑娘來寒舍,有何事請教?”
老狐貍就是老狐貍。赫連雙想著,也在側位上坐了下來,開門見山道:“我此次前來是為了一個人。”
“哦?”
“這人是你同僚,你認識的。”
宋慶元邊笑邊親自給她倒茶,“赫連姑娘就別和老夫打啞謎了,有話不妨直說。”
赫連雙接過他遞來的茶水,緊緊觀察著他的神態,“五十年前,永昭城的縣官,蔣淳安。”
這名字一出來宋慶元并無任何反應,只是瞇起眼仰頭思索片刻,又搖搖頭遺憾道:“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赫連雙皺眉反問道,“當年還是身為京都知州的你親自把他送入牢獄的,怎么會不記得了?”
宋慶元聞言哈哈一笑,挑眉伸出食指在空中慢慢比劃著,“赫連姑娘此言差矣!老夫當年為新帝出謀劃策,被老夫送入牢獄的反臣可不少啊!”
“蔣淳安沒有謀反,他的罪名是貪軍餉——”
她還未說完,就被宋慶元笑著打斷:“貪軍餉的罪名,可不比謀反輕啊。”
“你——”
赫連雙正欲開口,就看見對方品了口茶,似是沉浸在了茶水間,然后賞心悅目地感嘆了一句:“好茶!”
算了,不和一個連米都舍不得吃的糟老頭子置氣。她用力擠出一副笑容,調整片刻又問道:“那這個人,你還有多少印象?”
宋慶元揉揉太陽穴故作沉思,他認真思考了很久,嘆了口氣由衷道:“哎呀老了老了,這記性真是越來越差了。赫連姑娘莫要責怪,我這老糊涂啊,實在是記不得了。”
……
回去的亭廊上,赫連雙一路都憤憤地提著地上的石子。這個紀文清居然敢騙她?!這老頭子身上哪有蔣淳安的什么把柄弱點?!他甚至不知道蔣淳安是誰!
身后的侍從見她似有心事,便問道:“赫連姑娘可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赫連雙道:“你們家老爺年紀大了記憶力差情有可原,但還是找個郎中給看看吧!有些地方該花錢的就要花!”
談話間已走至門口,侍從行禮:“姑娘慢走。”
赫連雙還未來及踏出門外,腰間錦囊中的喚妖珠忽然閃了起來,一股黑氣猛然向宋府的大門襲來,如洪水猛獸殺氣騰騰!
她大喊一聲“趴下”,側身后退一步才堪堪躲過沖進來的黑氣。趴在地上的侍從早就嚇得一動也不敢動。
“這不是妖魔。”黑氣在庭院里橫沖直撞,似是在找什么東西,赫連雙從未見過如此奇怪的東西,“這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情形不容她多想,只得快速施法正欲喚出捆妖繩,可法術竟和在風神廟一樣怎么也喚不出來!
“可惡!怎么法術又不管用了!”
那黑氣在院內轉了幾圈沒找到,突然停頓片刻就發了瘋地朝正廳沖去——
糟了!它的目標是宋慶元!
反應過來的赫連雙來不及思考,訊急朝正廳大步奔去。
追至門口急急剎住腳步,果然看見宋慶元被一股黑色法術控制在半空中掙扎,施咒者背對門口一身黑衣,伸手操控著那足以將人活活憋死的法術。
赫連雙的法術使不出來,緊急之下只得順手拿起桌上的一個花瓶用力朝那黑衣人砸去,一聲“嘩啦”脆響,花瓶砸在那人背上摔碎在地。
黑衣人被砸的一個踉蹌,手里的法術也中斷下來,失去支撐的宋慶元也一屁股跌落在地上,一把老骨頭差點粉碎,疼的呲牙咧嘴。
趁黑衣人停頓之時,赫連雙忙上前扶起宋慶元就往門口走,“宋老爺,你沒事吧?”
“你逃不掉!”黑衣人怒火中燒,轉身向他們劃去幾道尖銳的黑刀。
眼見黑刀越來越近,赫連雙一把推開宋慶元自己向側面閃去。黑刀直直插進了屋里的梁柱上,瞬間消散。
“這不是妖術?!”
赫連雙看著那消散的法術,在向那人看去,卻大驚失色——
黑衣人根本看不清長得什么樣,而是一團黑色的煙霧籠罩,只露出一雙泛著紫光的眼睛滿是殺氣。
“你究竟是何人?為何要殺宋慶元?!”
“少多管閑事!他該死!”那人怒吼一聲,一道更為狠戾殺術射向一旁早已不省人事的宋慶元。
赫連雙想都沒想就沖過去護在宋慶元面前,法術近身之際,她閉上了眼。
熟悉的力量撲過來,她只覺自己被人從旁邊一把撲倒,耳畔是法術的炸裂聲和黑衣人急切的哀嚎。
她睜開眼,震驚地看著面前的人:“江暮?你怎么進來了?”
虞塵洲神情急切,他搖搖頭道:“等會解釋!快走!”
赫連雙才看見黑衣人不知怎的正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哀嚎,只覺得聲音熟悉,來不及思考就被虞塵洲催促著:“走!”
“好!”
他們扶持著宋慶元快速離開了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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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柱香前。
虞塵洲在身后那一聲熟悉的“主上”呼喚中猛然抽回了手,轉頭就看見了熟悉的人——
來者劍眉星目,頭戴一塊青色抓角兒頭巾,一雙大大的街邊看門狗阿黃似的大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
“周胤?”
看清面前的人正是自己日日夜夜尋找的人,周胤緊緊盯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生怕一眨眼他就不見了,死命盯了片刻確定沒在做夢后撲通一聲跪在他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主上!真的是你!我可算找到你了!”
“你先起來。”虞塵洲見狀立即上前將他扶起。
周胤是只狼妖,自他建立玄冥域起便一直跟著他。其重情重義身手敏捷,再加上忠誠之至,很快被冥卿師選為虞塵洲的貼身侍衛。
“玄冥近日如何?”
周胤抹了把臉吸吸鼻子,正色道:“豐門主說親眼看見你被捅傷,生死不知。我們一回去就將您失蹤一事告知了冥卿大人,大人說不可群龍無首,就先暫時接替您的位置整理宮中事物,但又專門把我暗中叫走,說您也許掉落到凡世,特意讓我偷偷下來找您!”
還好,玄冥域有冥卿師坐鎮,不會自亂陣腳。
而且再加上先前與散神沈霄然一戰,按理說一個區區散神不該知道他的魔魂軟肋,但沒想到對方一擊即中有備而來,他來凡世的這些日子也有過諸多猜測,可能性最大的便是玄冥域出了內鬼。
而想來冥卿師和他有著同樣的懷疑,所以才會一面表面接手玄冥域在那個內鬼面前逢場作戲,又一面暗地讓周胤來找自己。
他沉思片刻,與那散神沈霄然一戰實在詭異,他懷疑玄冥域出了內奸,本想借著這次機會干脆詐死引出內奸,沒想到冥卿師也早已料到此事。
“主上你真的沒事嗎?”周胤仍心有余悸,不停地上下打量著虞塵洲,恨不得好好將自己的主上全身都檢查一遍是不是完好。
“放心,我遇到一個人,她治好了我。”
他將自己留在凡世的目的告知于周胤,周胤敬畏地點了點頭,道:“主上不愧是主上,當真大義,發生這樣的事情居然還能夠心系圣魔仙帝留下的昔晝鉞……不過主上,您真的打算就這么蟄伏于凡世?玄冥域那邊怎么辦?”
虞塵洲:“你即刻啟程,將計劃告知冥卿師。切記一點——我活在凡世的消息不可讓任何人知道。冥卿師會與我里應外合,將內奸查出。”
“主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您,您就讓我留下吧!”
“不可,你若一直逗留凡世,必然會引起內奸的懷疑。等時機成熟,內奸必然會自亂陣腳。”
“是!”雖心有疑問,但周胤也沒有多問。
“還有一事。”虞塵洲將方才自己在宋府門口撿的半張符紙遞到他面前,“你幫我看看這符咒上面有何玄機。”
“好。”周胤遲疑片刻,疑惑地接過打量一番,“主上,這不是再尋常不過的小仙術陣法嗎?您一探便知……”
話還沒說完,周胤好似明白了些什么。他猛然抬起頭,睜大了眼睛直直地瞪著虞塵洲,滿眼寫滿了不可置信的震驚。
“主上,您的魔魂——!!”
“無妨。”虞塵洲搖搖頭,“再尋一個便是。倒是這符紙,你剛才說——”
他話音還未落就被周胤急切打斷:“什么叫再尋一個便是?!主上,您的魔魂可是圣魔魂,世上僅此一個!就算能找到也不過都是小魔的魂珠,那能和您之前的比?!再說了就算找到了一樣的,魔魂認主,萬一遭到反噬怎么辦?!”
“好了!”虞塵洲被他吵得頭暈目眩,忍不住揚聲打斷。
對方被唬的一愣,滿含淚水的眼睛直愣愣望著他。
虞塵洲又被他盯的頭皮發麻,暗暗嘆了口氣耐著性子道:“魔魂不過是法術的載體,先前沈霄然雖然將我魂珠擊碎,但也不是沒有辦法重修魔魂。”
“主上的意思是,您能重修魔魂?!”
虞塵洲:“我聽聞向北跨過大海有一片區域,只要去了那里便可洗髓換魂。若我能尋回魔魂四散的碎片,去了那里或許能重塑魔魂,恢復法術。”
周胤這才放下心來,如釋重負地呼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嚇死我了……”
虞塵洲看著他無奈道:“既然放下了心,現在可以告訴我關于這符紙的細節了吧?”
“沒問題主上!”周胤擦擦眼睛,娓娓道來,“這符紙屬下也是曾在浮溟山見人使用過,通常都是一些來凡世積累功德的散仙所用的符紙,專門用來驅邪避妖——據說一張符紙可生數十張守護結界,拼成一面堅固的墻,將想要保護的東西或人保護起來。”
虞塵洲:“效果如何?”
周胤想了想,道:“放個幾十年前,這符咒還算是個寶貝,但現在時過境遷,修仙飛升的神仙越來越多,高級的符咒也越來越多,這種符紙其實也只能擋擋靈修什么的,若有妖魔硬闖肯定會破,所以早就被淘汰了!”
“靈修……”虞塵洲反復咀嚼他的話,“如今世道,還會有靈修?”
靈修乃是神或仙用自己的魂脈和器物豢養的靈獸,虞塵洲雖先前從未踏出北荒,但也在書中讀到過靈修雖神仙養的獸寵。只是后來出現了一批專門捕捉靈修的無名將,專門捕獵靈修來提升修為,或是用妖器煉化靈修使其變成可供妖魔殺人的濁修。
世人皆知靈修可以提升修為,或者變成殺人的利劍。但鮮少有人知道,每一只靈修雖樣貌是動物,但都有不亞于神的思想認知,若靜心修行千年,甚至還有千分之一幻化成神形的可能。
可是一萬年前濁修在三界橫行,玄神域只得在清理完最后一批濁修后便下令,嚴明禁止豢養靈修了。
周胤:“如今明面上是沒有了,但我聽說暗地里還是有人專門收集野生的或者別人不要的進行售賣呢。”
虞塵洲眉頭微擰,鎮守宋府的符紙破了,莫不是有靈修闖入?
“我得回去了。”
他又想起什么,對周胤道:“你速回玄冥域,別忘了我同你說的。還有一事,關于我魔魂被毀的事情不許向任何人提及。”
周胤不確定道:“冥卿師也不能說嗎?”
虞塵洲停頓了兩秒,“不能。”
(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