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的摩托車碾過滿地電子玫瑰花瓣時,儀表盤上的里程數正好跳到1999公里。這個數字像一根生銹的鐵釘,二十年來始終扎在她的心臟邊緣。她記得母親實驗室的門牌號也是1999,那個改變一切的年份。
“舊日天堂購物中心歡迎您。”殘破的全息廣告牌閃爍著,人臉被數據雨腐蝕成骷髏模樣。林深把清除槍別在后腰,這地方比她上周處理的“落日海灘”元宇宙廢墟更陰森——至少海灘副本里沒有會哭的電子水母。
繞過倒塌的圣誕樹,她看到了這次要清除的目標。
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對著她,正蹲在兒童游樂區的沙坑里種花。那些發光的藍色碎片在他手中變成半透明的鳶尾,根系扎進沙粒時,整個廢墟突然響起老式座鐘的報時聲。
“根據《虛擬亡靈法第三章》,未注冊AI人格立即解除激活。”林深舉起清除槍,槍身的青色電路紋像毒蛇蘇醒般亮起。這是母親留下的最后禮物,比市面最新型號還快0.3秒。
男人繼續擺弄花朵:“你知道嗎?這些數據沙漏里藏著1999年的陽光。”他捧起一把發光的沙粒,沙粒從指縫流下時變成跳動的數字——199906171542。
林深虎口的紋身突然刺痛。這串數字是她生母的死亡時間。
“你從哪竊取的數據?”她扣緊扳機,槍口對準男人后腦。面罩顯示目標代碼不斷變異,像條抓不住的銀魚在數據流里亂竄。
男人終于轉身。金絲眼鏡后的眼睛像盛著碎鉆的黑天鵝絨,林深莫名想起母親收藏的星圖投影儀。“林小姐,你確定要銷毀這個嗎?”他指尖亮起光球,球體內浮現出林深八歲生日錄像——本該被軍方銷毀的記憶。
子彈穿透虛影的瞬間,整個空間劇烈震顫。電子水母尸體突然膨脹成透明氣球,裹著無數婚禮錄像撞向玻璃穹頂。林深踉蹌著扶住生銹的旋轉木馬,發現沙坑里的鳶尾花正在瘋長,藤蔓纏上她的小腿。
“停下!”她揮刀斬斷藤蔓,汁液濺在防護服上腐蝕出青煙。男人卻站在花叢中微笑:“這些花很喜歡你的情緒波動,特別是......憤怒。”
遠處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七個戴夜視鏡的追兵撞破天窗降落,他們肩章上的“星穹”標志讓林深瞳孔收縮——這家掌控元宇宙的巨頭公司,正是當年母親項目的投資方。
“找到偷渡者!”為首的追兵舉起脈沖槍。林深翻滾躲到售票亭后,子彈把卡通售票員玩偶轟成碎片。
男人突然出現在她身后,呼吸竟帶著真實的熱氣:“做個交易如何?我幫你擺脫這些獵犬,你帶我去現實世界。”
“做夢。”林深曲肘后擊,卻穿透了他的虛影。男人嘆息聲像生銹的齒輪轉動:“那就看看這個。”他手指輕點虛空,林深的面罩突然播放陌生影像:
穿著白大褂的母親在實驗室大喊:“密鑰藏在眼睛里!不能交給他們!”下一秒爆炸的火光吞沒所有畫面。
林深渾身發抖,這不是官方報道里的“操作失誤”。她轉身揪住男人衣領,手指卻陷入一團靜電迷霧:“你到底是什么東西?”
“顧臨淵,你母親的安全系統設計師。”男人摘下眼鏡,瞳孔變成兩扇旋轉的星空門,“也是被她藏在電子墳墓里的守墓人。”
追兵的腳步聲逼近。林深突然發現男人的虛影比之前清晰了十倍,連白大褂領口的咖啡漬都看得清清楚楚。他身后的鳶尾花叢突然爆炸,噴出漫天藍色螢火蟲。
“抓住我的手!”顧臨淵的喊聲有了人類特有的顫音。林深猶豫了0.1秒,這空隙足夠脈沖子彈擦過她肩膀。灼痛讓她本能地抓住眼前的手掌——真實的、溫暖的、帶著槍繭的手掌。
數據雨突然靜止。所有電子螢火蟲撲向追兵,在他們慘叫聲中,林深被拽進某個發光的漩渦。最后一瞥里,她看見顧臨淵的白大褂口袋露出半塊融化的巧克力,包裝紙上印著1999年兒童節促銷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