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趙宇之殤
城西破廟里,夜風穿堂而過,卷著蛛網晃晃悠悠。
月光從塌了半邊的屋頂漏下來,在碎瓦片上投下一片片銀斑,像撒了滿地的碎銀子。
沈墨“啪”地展開寧王布防圖,用炭條在墻上狠狠圈出歸云山莊:“瞧見沒?地下三層全是要命的機關,尤其是‘千機鎖’,碰一下整座山莊就得炸成火海!”
蕭羽天眉頭擰成個疙瘩,盯著墻上的炭痕直犯愁:“就算知道‘千機鎖’的事兒,可咱們咋破啊?”
沈墨剛要開口,冷風“嗖”地灌進喉嚨,嗆得他彎腰猛咳,拳頭捶著胸口好不容易緩過來:“這……這得從長計議……”
林詩瑤忽然按住蕭羽天手背,寒魄之力順著指尖滲進他傷口,涼涼的像沾了露水的草葉:
“蕭公子,你傷還沒好利索呢!”
她睫毛上還掛著昨晚戰斗時濺的血珠,眼尾紅得像哭過。
蕭羽天反手拍了拍她手背,勉強擠出個笑:“不打緊,只要能扳倒寧王,這點傷算啥?”
可眼睛還直勾勾盯著地圖,手指在密室標記處來回摩挲。
“哐當”一聲,破廟木門被撞開。
趙宇扛著個酒壇闖進來,粗布衣裳沾著稻草,褲腿還在往下滴泥水:“都別耷拉著臉!等滅了寧王那老賊,我帶你們喝遍京城的老字號!”
他仰頭灌了口酒,喉結上下滾動,脖頸處那道被鞭子抽的疤跟著一突一突,“咕咚咕咚”喝完,又抹了把嘴。
見沒人搭腔,趙宇撓著后腦勺湊到地圖前,瞇著眼瞅了瞅:“這歸云山莊咋跟個鐵疙瘩似的?真能啃得動?”
說著又猛灌一口酒,酒香混著廟里的霉味,熏得人直皺鼻子。
沈墨收起地圖,神色嚴肅得像要上刑場:“明日十五,醉仙樓有黑衣人接頭,咱們趁機摸進去。”
他目光掃過眾人,最后落在趙宇身上,“趙兄弟輕功好,引開外圍守衛這事兒,非你莫屬。”
趙宇眼睛一亮,胸脯拍得“砰砰”響:“沈兄你就放一百個心!我趙宇別的不敢說,跑起來連兔子都追不上!”
竹槍在掌心轉了個花,缺了半顆的門牙漏著風,沒瞧見林詩瑤偷偷往他懷里塞了個冰玉瓶——那是沈墨帶來的救命藥。
他隨手把酒壇往地上一墩,濺出的酒液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像撒了一地的星星。
第二日黃昏,歸云山莊外的蘆葦蕩里,趙宇趴在爛泥里,渾身糊滿青苔。
遠處巡夜火把明明滅滅,像鬼火似的晃悠。
他摸出懷里的爆竹,剛要打火折子,背后突然傳來衣襟帶風的“簌簌”聲。
還沒反應過來,三支淬毒透骨釘擦著耳垂飛過去,“噗”地釘進老槐樹,黑色毒液順著樹皮往下淌,“滋滋”冒著白煙。
“小心!”蕭羽天的吼聲從左邊炸響。
趙宇就地一滾,三支彎刀擦著鼻尖劈下來,幽藍的刀刃映得他臉色發青。
他握緊竹槍,槍頭攪起泥漿甩過去:“來得好!”
話沒落音,脖頸突然一疼——右側不知啥時候冒出個黑衣人,軟鞭倒鉤勾進皮肉,疼得他眼前直冒金星。
林詩瑤的冰刃“唰”地飛過來,軟鞭瞬間凍成冰碴。
她發梢結著白霜,裙擺上的血漬凝成硬塊:“趙兄弟快走!我們斷后!”
可四面八方的火把越聚越多,照得蘆葦蕩像著了火,血腥味濃得嗆嗓子。
趙宇咬著牙揮舞竹槍,傷口崩裂的血順著槍桿往下滴,在泥地里踩出一串血腳印。
眼瞅著蕭羽天被兩個使斧壯漢逼到懸崖邊,趙宇腦袋一熱,抄起竹槍就沖過去:“蕭公子,接著!”
袖中的火藥包脫手而出,“轟”的一聲炸得崖壁碎石亂飛。
蕭羽天趁機踹翻一人,長劍直刺另一人咽喉。
可還沒站穩,黑衣人又像潮水般涌上來。
“咻——”一支漆黑弩箭破空而來。趙宇想都沒想,猛地撲向蕭羽天。
冰涼的箭頭穿透后背時,他聽見林詩瑤撕心裂肺的哭喊。
整個人重重摔在泥水里,嘴里涌出的血沫混著泥漿,嗆得他喘不過氣。
他想抬手擦掉蕭羽天臉上的血,手臂卻像灌了鉛似的抬不起來。
“趙兄弟!”蕭羽天跪在泥里,雙手死死按住他汩汩冒血的傷口,掌心全是黏糊糊的血。
林詩瑤顫抖著摸出冰玉瓶,打開才發現里面早空了——趙宇早把藥分給其他兄弟了。
她的眼淚砸在趙宇臉上,寒魄之力凝成的冰晶落在他唇上,卻暖不回他越來越涼的身子。
趙宇艱難地扯出個笑,缺牙漏風地說:“蕭公子……詩瑤姑娘……別哭……”
渾濁的眼睛望向遠方,“密室的……機關……用水……水破……”
話沒說完,一口鮮血猛地涌出來,染紅了胸前的粗布衣裳。
林詩瑤死死攥住他的手,寒魄之力瘋狂往里灌:“趙宇!你醒醒!咱們還沒喝上慶功酒呢!”
可趙宇的手慢慢松開,竹槍“當啷”落地,驚得蘆葦叢里的夜梟“撲棱棱”飛走。
蕭羽天顫抖著合上他的眼睛,指腹觸到他眼角未干的淚。
記憶突然翻涌——那個在山村里扛著鋤頭,咧嘴笑著說要討回公道的少年,如今腰間還別著半塊硬邦邦的干糧,那是省下來留給他們的。
“寧王!我定要你血債血償!”
蕭羽天攥著趙宇的竹槍,青筋暴起,指節發白。
林詩瑤把冰玉瓶輕輕放在趙宇胸口,寒魄之力在瓶身凝結出冰花,像給他戴上一串晶瑩的花環:“趙兄弟,你放心,我們會帶著你的份,把寧王的老巢掀個底朝天!”
歸云山莊的燈火在夜色中明明滅滅,像寧王捉摸不透的心思。
蕭羽天和林詩瑤握緊武器,趙宇臨終的話在耳邊回蕩。
晚風掠過蘆葦蕩,帶著嗚咽,吹起趙宇衣角。
他們知道,前方是更狠的仗,但為了趙宇,為了天下受苦的百姓,這場生死之戰,他們半步都不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