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燈光昏暗，一直沒仔細看過，如今才發現，妮麗達從前那總是洋溢著青春活力的面龐光彩已大不如前。按照鮫人族的樣子，她已經老了。
“我會的。”
出了海面回到雪山狼妖族的領地后，已經接近黎明了，月光的余暉落下，照得雪山上格外明亮。
四周十分安靜，只有偶爾的幾聲狼嚎，呼喚著因貪玩而尚未回家的幼崽。
不遠處，幾個小灰團子迅速向月靈沖來，憑借良好的夜視能力，月靈認出這是族群中最調皮搗蛋的那幫孩子，每次闖禍都少不了他們。
最前面的那只小狼看到月靈立馬剎車，在雪地上滑行了一小段距離后在距離月靈半米的地方堪堪停下。
奈何被后面兩只小狼撞上，引發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三只小狼最后排成一列撞上月靈后停了下來。
后面兩只小狼抬頭，發現是月靈后驚得跳了起來，猛地往后撤了一小段距離，想跑但又不敢跑，忽地又發現還有一位好友正眼冒金星地趴在月靈腳邊。
“怎么辦，這下好了，被抓住了。”
左邊的那只小狼，也就是卡萊麗絲沖右邊的洛洛利亞使眼色。
“我早就說了有種不太好的預感，這不？卡萊麗絲，你腦子好使，快想想辦法！”
右邊的小狼，也就是洛洛利亞同樣用眼神回應。
“我能有什么辦法？要不你去把阿爾狄絲拉回來？”
卡萊麗絲建議道。
“我可不敢，要不咱們先撤？我數一二三，咱倆立馬就跑！”
洛洛利亞提出了一個不太道德的方法。
“我可不敢跑，不過把阿爾狄絲拋下的提議我贊同。”
年齡太小，想什么都寫在臉上。
月靈對兩只小狼的眼神交流感到有些好笑，無奈地蹲下身，將一旁還有些暈暈乎乎的已經被好友果斷拋棄的阿爾狄絲拎到懷里，輕輕拍了拍蹲在不遠處心驚膽戰的洛洛利亞和卡萊麗絲的腦袋。
“不早了，該回家了，走吧，順路送你們一程。”
得到了準許，洛洛利亞和卡萊麗絲一骨碌爬起來，屁顛屁顛地跟在月靈身后。
懷中的阿爾狄絲已經清醒過來了，發現自己被最尊敬的少主大人抱在懷里時，樂的雙眼都瞇成了一條縫。
至于回去后免不了的一頓說教算個什么，就憑這一件事，他能吹噓一輩子！
領地距離三小只方才玩鬧的地方不遠，他們的父母已經開始扒拉雪堆看自己的孩子有沒有躲起來了。
跟在月靈身后的兩只小狼跟在自己的父母身后回家了，月靈將懷中的阿爾狄絲放到地上。
阿爾狄絲還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咧著嘴笑，忽地被一巴掌拍醒了，嗷地叫了一聲，抬頭，發現自己的母親恨鐵不成鋼地剜了他一眼，頓時有些心虛，討好似的叫了兩聲就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到了母親身后。
“這孩子讓少主大人操心了。”
阿爾狄絲的母親向月靈道謝，感到有些愧疚。
明明她們的少主大人已經這么忙碌了，卻還要來操心幼子有沒有回家這種瑣碎的小事。
想到這，她又瞪了自家孩子一眼。
月靈笑了笑，不想打擾親人團聚
“不打擾你們了，我先走了。阿爾狄絲是嗎？我記住了，這是一個好名字，相信你不會辜負這份期許的。”
阿爾狄絲不安分地歡快地沖月靈叫了兩聲，成功地又挨了一巴掌，跟在母親的身后往家的方向走，還一步三回頭戀戀不舍地看著月靈，月靈沖他揮了揮手，以示告別
月靈沒有想到，分別會來得這么快。
她僅僅只是去三界交匯處重新調查了一番，可不但沒有找到什么有價值的東西，還得到了妮麗達已經離去的消息。
等月靈匆匆趕去時，鮫人族的送別儀式已經開始了。
儀式分為三步。
第一步——聚魂
鮫人族中的一位年長者緩緩上前，他是鮫人族的大祭司。
趁妮麗達消散時化作的泡沫還沒有完全逸散于海水中時收集到一個小瓶子里，然后將小瓶里已經完全變成一攤水的“泡沫”倒入神像前的池子里。
神像位于泡沫之海前的祭壇中央，雕刻了第一代鮫人族的王女。盡管經過數千年海浪的侵蝕已經變得有些模糊不清了，但不難看出那是一位溫柔的女子。女子手捧一顆巨大的珍珠，雙目凝視著前方，神情悲憫。
“愿您可以永遠遠離世間的疾苦......”
年長的祭司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在胸前畫了一個古老的符文，祝愿道。
第二步——送靈
鮫人們聚在一起，雙手交叉放在胸前，尾部微微震動，發出柔和的光芒。
這是鮫人族獨有的守護能力，可以形成一個隔絕污染亂流等負面影響的保護罩，大小及功用視施術者能力而定。
這種法術既是一種守護，同樣也用來送別。
悲婉的歌聲久久回蕩在海底，鮫人們以最崇高的禮節，最真摯的情感，送別她們最愛戴，最尊敬，已悄然化作泡沫消失在海中的王女。
最后一步——迎新
舊王的離去也寓意著新王的誕生。鮫人們將自己想用來祭拜妮麗達的珍珠寶石之類的東西放在她的牌位前。
月靈將妮麗達一直想要的那塊暖玉放了上去，她說得沒錯，她最終確實是得到了它——雖然是以這種方式。
月靈注意到了一個孩子，其他鮫人都去泡沫之海前迎接新王了，只有她沒有去。
月靈對她有些印象，那是在妮麗達家里見過的那個孩子。
單看她的金發，是鮫人族很典型的雜種，但在這種場合下，顯然不會有鮫人還頂著一雙人類的雙腿。
她將一個花環放上去，是用海霧花編織的。
這種花不常見，生長之地也危機四伏。從前那只綺偽獸也在，兩人很熟悉的樣子。嘀咕了兩句后，女孩便久久地立在妮麗達的牌位前，小東西則竄到月靈身邊，舉起一顆寶石。
“她讓我交給你的。”
月靈接過寶石，寶石十分漂亮，湛藍色的，不含一絲雜質，如同妮麗達那雙永遠清澈的眼睛。
月靈剛拿到手，便自動觸發了妮麗達的留言
“看樣子，我的葬禮已經完成了？”
妮麗達的虛影投射出來。
“都要迎接新王了啊，真好，她一定能帶領鮫人族走向更遠的未來，對吧？”
妮麗達轉身，看了一會還在她的牌位前站著的女孩，然后轉回來微微地笑了笑，飽含期許地看著月靈
“那個孩子，你見過的，拜托給你了！”
月靈皺了皺眉，剛要開口，就被妮麗達打斷了
“讓我猜猜看，你一定想說‘我假設你知道我們不是一個種族’看你的表情，我猜對了。”
妮麗達高興地笑了起來，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悲憫的表情。那神情，與神像上的如出一轍。
“我也曾這么期許過，畢竟，這樣的話她至少還有族人。但很可惜，她是特殊的。”
“我們于泡沫中誕生，最后又歸于泡沫，無聲無息，不留痕跡。她是大海的饋贈，一個更偏向于人的存在——這就意味著她不是我們當中的任何一種，也不可能融入我們。”
妮麗達漂亮的眼珠子里染上了一層落寞與憐愛。
“她是一個很好的孩子，她優秀，聽話，聰慧，美麗。你會好好教導她的，對吧？”
“如果這是你的要求的話。”
妮麗達的虛影漸漸變得透明起來
“謝謝你，我的朋友。我從未后悔過為與你并肩作戰而放棄平和安寧的隱居生活，我覺得我這一生很圓滿，不是嗎？再見了，我的朋友。”
隨著最后一聲告別，妮麗達的虛影徹底消失，手中的寶石也隨之化成砂礫落入海底，似乎是制作者有意讓自己真的不留一絲痕跡一樣。
從那天起，月靈的身邊多了一個金發的女孩，還有一個蹦蹦跳跳的小東西。那只綺偽獸最后請求月靈將它一并帶上，也是，海底再怎么奇幻美麗，也終歸是單調了些，待久了也會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