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門被推開，里面沒有守衛，只有一條深不見底的樓梯，腐爛與的鐵銹的氣息充斥于鼻尖。

“呃——”黑暗中，又是狹窄的隧道，任何聲音都被放大，朱羽一把捂住姜徐的嘴巴，低聲警告道：“別出聲。”

“要是受不了你就回去。”

“我不要。”姜徐推開朱羽，先一步下樓，卻踩了個空險些摔倒，朱羽揪著姜徐的衣領，順手召喚出兩張符箓貼在姜徐忱身上，“一張隱匿符和一張封閉嗅覺的符箓，你跟在我后面走。”

符箓貼在身上，姜徐感覺好受了許多，隨后問道，“你不貼嗎？”

“不需要。”

樓梯又陡又窄，再加上幾乎看不到光線，姜徐好幾次都踩空。

朱羽默默算著臺階的數量，已經有九十層了，地下隱隱透出一些昏暗的幽綠色光亮。

第一百一十八，走下最后一層臺階。

當啷！

嘩啦——

姜徐被驚了一跳雙手拽著朱羽的手臂，小聲地自我安慰道：“我才不怕。”

拐過一道彎，視野變得開闊。

幽綠色的光芒照在臉上，朱羽拉著姜徐靠著墻，放出幾只赤色的蝴蝶悄悄打探里面的情況。

嘩啦——

又一陣鐵鏈被拖拽的聲音，伴隨著鞭子打在肉體上的聲音。

“一群妖畜，還想咬人！”訓妖人怒罵一聲，又是一鞭抽下。

“將二號籠的那個帶到樓上去。”一名面容威嚴，舉止間頗有氣場的中年男子從遠處走到密室中央。

機關轉動，發出嘩啦啦鎖鏈碰撞的聲音，吊起的鐵籠落在血跡斑斑的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一名訓妖師上前打開鐵鎖。

“啊！”鐵籠被打開的同時，原本溫順地趴在籠中的虎耳少年突然爆起，露出利爪和尖牙咬斷開門人的脖子。

其他訓妖師瞬間警惕地盯著已經解開了鐵鏈的虎妖，手中覆著倒刺的長鞭電光環繞，房間里電流聲呲呲作響。

“當啷！”

一顆彈珠被扔出，砸在鐵籠上瞬間炸開，空間里煙霧彌漫，朱羽不可置信地盯著扔出煙霧彈的罪魁禍首。

一聲虎嘯震耳欲聾。

朱羽擰起姜徐就往就往來時路跑去。

“我不走，我要救人！”姜旭拼命的蹬腿、擺手，險些掙脫朱羽的禁錮。

朱羽冷著聲音道：“救什么救，一會兒命都沒了。”

“有闖入者！”一聲高喝，朱羽這邊的動靜被人察覺，轟然一聲，朱羽看見樓梯的通道被下墜的石板擋住，與此同時身后光亮驟然亮起。

“人在這里！”

燈光映照出姜旭瞪大的眼睛，他梗著聲音問道：“朱羽姐姐你打的過他們嗎？”

“閉眼。”朱羽凌然一聲，隨后長刀出鞘回身斬殺一名沖來的訓妖師。

溫熱的液體落在臉上，姜徐掙脫朱羽的禁錮，跑向鐵籠堆積處，朱羽心驚，但面對五個金丹修士的圍攻尚且有些自顧不暇。

“小孩！蹲下！”朱羽喊完，擲出幾張爆破符。

通往樓梯的道路被徹底堵住，一名金丹修士來不及躲避被壓在碎石與鐵籠下。

“紅衣服，別讓你左邊那個給外面人傳信！”白虎碾碎一個訓妖師的脖頸，側頭對朱羽吼道。

——

刀光如影，白虎染血，地牢里站在牢籠外的只剩下朱羽和化作妖形的虎妖。

朱羽掃目去尋姜徐，但滿目瘡痍中都尋不到那個衣著鮮亮的孩子。

“別找了，我剛剛看見他跑樓上去了。”虎妖恢復人身，活動了一下筋骨，從訓妖師身上翻出一串叮當叮當的鑰匙后，去開離他最近的牢籠。

“別動。”朱羽低喝一聲。

虎妖歪頭斜睨著橫在自己肩膀上的直刀。

“你殺不了我。”虎妖不以為然的挑指換下一把鑰匙。

鑰匙和鎖依舊沒有對上，虎妖不耐煩地將一串鑰匙扔向被關在籠子里的人，命令道：“你自己開。”

在籠中妖怪拿到鑰匙前，朱羽搶先一步用刀接住鑰匙挑回手中。

虎妖見此，沒有說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著朱羽。

朱羽收起鑰匙，盯著虎妖道，“你跟我去樓上。”

虎妖輕笑一聲，目光尋到一柄長刀，腳尖一勾，隨后一踢，長刀與朱羽擦肩而過，刺穿被關在籠子里的妖族。

“你！”朱羽看著倒下的妖族——他剛剛還滿懷希望地看著虎妖。

虎妖將垂在胸前的白色細辮甩回身后，皮笑肉不笑道：“他早晚都會死，如此還能痛快些。”

朱羽咬牙解釋道：“我不是不肯你救他，只是現在不是時候，這里這么多妖一旦放出，會出亂子的。”

虎妖嗤笑一聲，大步走向通往二樓的升降梯，朱羽跟在其后最后看了一眼那名倒在鐵籠中的妖族——是她做錯了嗎？

“紅衣服的，你不是要找那小孩嗎？還走不走了？”虎妖的催促聲傳來。

朱羽用指甲刺痛掌心，大步走上機關，機關發出咔嚓一聲，機關漸漸升高，又是很長的一段黑暗，思維在此時格外活躍，朱羽想著她因為阿娘的事，對妖族多少還是有偏見的。

咔嚓——

“到了，需要我給你領路嗎？”虎妖靠著石壁歪頭問道。

“你很熟悉？”

“是啊，來來往往好幾回了，我帶你參觀一下？”虎妖笑道，似乎他們真的只是來參觀的，如果忽略掉他們身上的鮮血的話。

“朱羽姐姐！”壓低的呼喊聲從拐角處傳來。

“姜徐！”朱羽驚喜過后，又是一怒，“這地方不安全，你別再亂跑了。”

“我看他倒是比你熟悉這個地方。”虎妖一臉壞笑著走近二人。

姜徐拽著朱羽的衣袖，聲音沉悶道：“朱羽姐姐你跟我走，我帶你出去。”

——

“東西怎么還沒到？”

“不會出事了吧？”說話的是一名聲音嘶啞的老者：“從耳，你去底下看看。”

腳步聲向門口靠近，朱羽拉著姜徐就翻進一個半開著的窗戶。

“你們！”正在梳妝的女妖驚呼一聲，梳子也掉在地上。

朱羽抬手將女子敲暈。

“你們有沒有聞到什么血腥味？”窗外傳來男子的聲音，隨后是門扉被粗暴踹開的聲音。

“大、大人，這是怎么了？”不多時，一名女子的聲音傳來。

“哎呦！”女子驚呼一聲，似乎是被推倒了。

“大人這是在找什么？”女子爬起身，看著走進房間的男子，小聲的問道。

男子沒有回話，大步走出房間后又往朱羽他們躲藏的房間走來，男子的身影倒影在門扉上，朱羽握緊刀柄。

然而一段匆忙的腳步聲打斷男子的動作。

“大人，出事了。”一名黑衣人附耳在從耳身邊說了什么，從耳頓時怒道：“你們怎么辦事的，公子是怎么進來的？”

“還不快去找！”

門上兩道身影遠去，姜徐噗通一聲悶響倒在地上，朱羽伸手去扶姜徐，卻突然一陣眩暈，雙膝一軟跪倒在地。

昏迷前，朱羽看到虎妖笑容詭異道：“妹妹，你說這地上的燈火繁華，可能讓妖族分一杯羹。”

虎妖的話尾被突兀地闖入一道嘶吼：“底下的妖都沖上來了！”

嘀嗒、嘀嗒——

“您醒了。”

朱羽睜開眼就看見一張陌生的面孔，仔細辨別，發現是名被她救下的女妖。

“這是哪里，我怎么在這個地方？”朱羽撐著手臂坐起身。

“這里是幽州。”女妖回答道。

幽州？朱羽不動聲色又問道“姜徐呢？”

女妖目光躲閃，朱羽心中生疑，扣住女妖的手腕，“說實話！不然就殺了你。”朱羽冷聲威脅道。

女妖對上朱羽冷漠的目光，神情有一瞬間的迷茫，愣愣道，“他被白虎大人帶走了。”

朱羽松開女妖，匆忙站起身往溶洞外跑去。

“您不能走。”女妖猛地撲上來扯著朱羽的袖子。

朱羽皺眉道：“松開。”

女妖望著朱羽陰冷的眸子，原本溫婉的面容一瞬間變的猙獰，一閃赤色的雙目瞪著朱羽，她歇斯底里道：“您怎么能拋棄我們？！”

女妖暴走的妖力灼傷朱羽的臉頰，歇斯德里的指責讓朱羽越發急躁，她奮力一推，甩開女妖，吼道：“我不認識你！”

說完朱羽運轉靈力沖出溶洞，往允州城的方向飛去。

她連續給莫云殊發送好幾道訊息都杳無音訊，就是給姜允的那張帶有她神識的符箓也感受不到半分。

整個允州城像是被什么東西封鎖，外面的消息進去，里面的消息也進不來。

能有這般手段的至少是合體期的強者。

進入允州的地界，朱羽看見允州城上空升起濃濃的黑煙，臨近城墻她看見數不盡的黑影正在攻城。

背對著朱羽的黑影轉過身向朱羽看來，一雙雙猩紅色的眼睛，闖入朱羽的眼睛，兒時的記憶在腦海中閃現。

——“妖獸，是妖獸！”

——“阿娘。”

——“紅色就是照在太陽下暖烘烘的感覺。”

——“阿娘，血也是紅色的。”

這一次朱羽親眼看見了那日襲村的妖獸，數量之多仿佛要將整座城池啃食。

朱羽拔出腰間的佩刀，赤金色的火焰如咆哮巨龍向密密麻麻的妖獸襲去。

“斬！”

允州城中。

姜旭將朱羽交給他的符箓撕裂，與此同時朱羽掛在腰間的鈴鐺發出一聲脆響。

朱羽伸手握住鈴鐺瞬間消失在妖獸的包圍中。

站穩地面后，朱羽看見對面的姜徐。

朱羽此生身上的肅殺之氣嚇得姜徐往后退了一步，撞在石墻上。

“朱羽姐姐。”姜徐試探地換了一聲。

朱羽看清姜徐后，吐出一口濁氣。

“你怎么樣？”朱羽看著姜徐問道。

姜旭搖了搖頭：“我沒受傷，莫仙君斬殺了那只虎妖將我救下，其他妖族趁著混亂將神仙居搗毀后四處逃跑，整座城的衛兵都出動捉妖。阿娘將我關了起來，我想讓你帶我出去。”朱羽抿著唇，城中出了這么大的亂子，她多少有些責任，只希望能少些百姓受害。

“外面亂成一團了有什么好出去的。”朱羽說著用靈力查探了一番此地，這里被布下了守護結界，而且布下結界的人費了不少心思，做得十分隱蔽。

“你知道妖獸攻城是怎么回事嗎？”朱羽一邊尋找出去的辦法，一邊向姜徐打探消息，余光瞥見姜徐臉疑惑的表情，又轉了話題，“你對神仙居了解多少？”

朱羽尋到一絲規律開始破陣。

“我在父親的書房里看到過神仙居的地圖。”

“你父親是誰？”

“允州城城主姜武。”

朱羽沉默一瞬繼續問道：“你對神仙居里的事情知道多少？”

“我起先并不知情。”姜武說著陷入回憶，“那天那輛馬車從我旁邊經過的時候，我聞到一股奇怪的花香，那個花香我在銀霜失蹤的地方也聞到過。

“銀霜是誰？”

“他是我的朋友，他是妖族，但他從未傷害過人”姜徐倔強道。

朱羽淡淡嗯了一聲，問道：“你去密室是為了找他。”

“是。”

“找到了嗎？”朱羽又問，姜徐這次沒有立刻回答，等朱羽以為他不會再回答時，姜徐緩緩開口道：“我一開始以為那名虎妖是他，他們長的很像，但是后來我發現他們性格完全不一樣。”

法陣穿來一聲清鳴，朱羽收起手。

“我們可以出去了嗎？”姜徐站起身。

朱羽掃了他一眼，“我可以出去了。”

朱羽一步躍出法陣，姜徐卻被攔在里面，朱羽回頭看著還沒消失的入口，跟姜徐說道，“這地方是你阿娘為你設置的，你一但出來，你阿娘也會察覺，你就在里面呆著吧，外面不安全。”

朱羽說完，抬手在姜徐眼前一拂，透明的水幕再次變作灰撲撲的石磚。

朱羽躍上屋檐召喚尋靈蝶去尋莫云殊，莫云殊的傳音也在這時抵達。

“有人將允州城與外界隔絕，你去城東協助徐夫人破解陣法。”

聞言，本要趕去城南的朱羽頓住調轉方向，在經過路過建在允州城中央的登云臺，她看見一道染著血跡的白色身影坐在倒塌的樓房上。

是在神仙居遇到的那個白虎。

姜徐不是說他被師父斬殺了嗎，怎么還活著？

朱羽將氣息隱藏，準備先趕往城東找徐夫人。

然而那只白虎卻抬頭向朱羽看來，他轉身的時候，朱羽看見他的胸口被刺穿了一個洞，浮動的黑氣在那傷口周漂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