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宋不知從哪兒摸出瓶冰鎮可樂,“啪”地拉開拉環遞過來:“喏,給你的,看你剛才攥著欄桿的樣子,比他開車還緊張。”
我接過來,冰涼的瓶身貼著掌心,才發現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誰緊張了。”
我嘴硬,擰開瓶蓋灌了一口,氣泡在喉嚨里炸開,帶著點澀的甜。
“就是覺得你們倆剛才過彎時太險了,差點蹭上。”
“險才有意思。”
唐宋靠著車蓋,仰頭喝著水,喉結滾動。
“這家伙剛才在直道上硬是壓著我半個車身,明顯是故意的,怕我超了他,在你面前沒面子?”
我正想反駁,林珩拿著毛巾擦著汗走過來,聞言瞥了唐宋一眼:“贏你需要靠故意?”
語氣淡淡的,尾音卻勾著點藏不住的得意,伸手把我手里的可樂拿過去,自己喝了一大口。
“冰的少喝點,胃該不舒服了。”
唐宋“嗤”了一聲:“行行行,知道你護著。”
他直起身拍了拍林珩的肩膀。
“不看你們膩歪了,我得回店里一趟,這周有批新胎到,到時候再來較量。”
林珩點頭:“隨時奉陪。”
唐宋走的時候,薩莎抱著頭盔跟在后面,兩人不知說了句什么,薩莎笑著捶了他一下,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混著賽道的柏油味,倒有了點松弛的暖意。
我看著唐宋的車消失在山道盡頭,才轉頭問林珩:“你剛才真沒故意讓著他?”
他正低頭解賽車服的拉鏈,聽見這話抬眼看我,夕陽落在他汗濕的鎖骨上,泛著細碎的光。
“讓他?”
他挑眉,伸手把我拉到身邊,胳膊搭在我肩上往休息區走。
“之前他贏了我半秒,在朋友圈炫耀了整整三天,你說我能讓?”
我被他逗笑,腳步跟著他的節奏晃:“那你剛才攥我手那么緊,我還以為你緊張呢。”
“我是怕你緊張。”
他低頭看我,睫毛上沾著點汗珠,在光里亮晶晶的。
“你站在那兒,眼睛瞪得跟小鹿似的,我怕分心。”
休息區的遮陽棚下有長椅,他拉我坐下,從包里摸出瓶溫水遞過來。
“喝點這個。”
瓶身是溫的,大概是他出門前灌的。
“剛才開得怎么樣?自己覺得。”
“還行吧。”
我摩挲著瓶身,想起剛才沖過彎心時的失重感,嘴角忍不住上揚。
“就是T2彎還是有點不敢給油,總怕打滑。”
“慢慢來。”
他伸手替我把被風吹亂的碎發別到耳后,指尖帶著毛巾的干燥觸感。
“下次帶你來練,把剎車點再記熟點,手感就找回來了。”
夕陽把賽道染成暖金色,遠處的山線模糊成溫柔的輪廓,風里的橡膠味淡了些,混著草木的清香,林珩靠著椅背,側臉在光里顯得很柔和,沒了剛才賽場上的銳利,倒像只收了爪牙的貓。
我忽然想起平時的他,總覺得他身上有種生人勿近的冷,直到第一次跟他來賽道,看他戴著頭盔沖過終點,摘下頭盔時汗濕的額發和眼里的光,才發現那冷底下藏著的熱。
“想什么呢?”
他用自己的腿碰了碰我的膝蓋。
“想你剛才沖線的時候。”
我轉頭看他,笑了。
“好像全世界的風都跟著你跑。”
他愣了下,隨即低笑起來,笑聲在空蕩的休息區里蕩開,混著遠處山林的蟬鳴,格外清晰。
“那下次。”
他說:“帶你一起把風甩在后面。”
夜幕漫上來時,賽道的燈光已連成一串橘色的河,林珩把頭盔塞進后備箱,賽車服卷成一團搭在臂彎,布料上的汗味被晚風一吹,混著遠處山林的草木氣,倒不覺得難聞。
“走了。”
他拉開車門,晚風灌進車廂,帶著點涼意,我坐進副駕,看見他順手把我剛才喝了一半的溫水瓶放在手邊。
車開出去時,他擰開了音響,舒緩的爵士樂漫出來,蓋過了輪胎碾過山路的輕響,窗外的樹影往后退,月亮不知何時爬上了山尖,清輝落在他側臉上,把下頜線描得很柔和。
“今天真是太爽了。”
我踢掉厚重的騎行靴,蜷起腿靠在車門上,晚風從半開的車窗鉆進來,吹得頭發亂飛。
他握著方向盤的手頓了頓,側過臉看我:“怎么樣,好玩吧。”
“好玩。”
我揪著他疊起來放在我腳下的賽車服玩,布料磨得指尖發癢。
“就是覺得……今天沒跑夠。”
話出口才覺出點不好意思,畢竟下午自己開那圈時,手心的汗出的比誰都多。
他伸手把我亂飄的頭發別到耳后,指尖擦過耳廓,帶起一陣酥麻。
“那就下周來。”
他說:“正好教你練S彎,你總說打方向太急。”
車過山腳的便利店時,他突然打了轉向燈。
“等等。”
停穩車,他解開安全帶。
“餓了嗎,這里有關東煮,我去買。”
我探頭看了眼便利店的燈牌,亮晃晃的“24小時營業”,我才感覺肚子叫了起來,林珩說山腳這家的蘿卜煮得最透。
沒等我應聲,他已經推門下了車,晚風掀起他的衣角,他穿過馬路時,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像片溫柔的云。
等他回來時,手里拎著個白色塑料袋,熱氣從袋口冒出來,混著蘿卜和海帶的香,他把關東煮小心打開,遞過來一雙筷子:“小心燙。”
我戳了塊蘿卜放進嘴里,軟糯的甜汁在舌尖化開,暖意在胃里漫開,他沒吃,就單手握著方向盤,側頭看我,眼里的笑意像浸了月光,軟軟的。
“慢點吃,沒人搶。”
他伸手擦掉我嘴角沾的湯汁,指尖帶著點涼意,觸得我臉頰發燙。
車快到家時,爵士樂換成了首老歌,調子慢悠悠的,我靠著椅背,看他換擋時手腕轉動的弧度,忽然想起他剛回國那陣,也是這樣開車,只是那時話不多,車里總安靜得很。
“你以前總說,賽道比人靠譜。”
我咬著海帶結,含糊地開口。
“現在還這么覺得嗎?”
他轉方向盤的手頓了頓,過了會兒才笑:“以前是沒遇見讓我覺得比賽道更靠譜的人。”
車停在樓下時,我還沒消化這句話。他已經熄了火,俯身過來解我的安全帶,呼吸落在我頸側,帶著點熱氣。
“發什么呆?”
家里的燈應聲亮起,他拎著袋子走在前面,賽車服的一角掃過臺階,發出輕響。
我跟在后面,看著他的背影,滿腦子都是剛才他那么帥的樣子,周圍不自覺升起了粉色泡泡。
打開房間門時,他順手把賽車服掛在掛鉤上,和我的外套并排,暖黃的光鋪滿房間,我蜷在床上吃草莓,草莓的甜香混著他哼的調子漫開來。
我咬著草莓搖頭,看他揉了揉眼睛,眼尾有點泛紅,大概是下午被風吹了太久導致的。
“不無聊了。”
我說:“跟你跑賽道,比窩在家里盯著天花板有意思多了。”
他笑起來,伸手揉了揉我頭發,指腹蹭過發頂,帶著點剛洗過的皂角香。
“那以后無聊了,就拽著我出來。”
他說:“賽道隨時能去,山路也能兜風,實在不想動,我開車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