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好不容易哄的林珩睡下,他已經很疲憊了,睡得很深,這段時間我們頻繁的往返AC市,早就耗掉了我最后的體力,我和唐宋在我和林珩住的那棟別墅頂樓,一人手里拿著一瓶白蘭地,躺在搖椅上吹著晚風。
“我父母看起來不像是什么會成大事的人,宋氏大樓著火后,我父親收到的那筆匯款是怎么回事?”
我悶了一口酒,酒精的刺痛和麻痹觸及著我的神經。
唐宋吐出最后一口煙。
“我也在查,查了很多年,可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晚風卷著草木的清香掠過樓頂,搖椅發出輕微的吱呀聲,像在替沉默打拍子。我晃了晃手里的白蘭地,琥珀色的液體在瓶壁上掛出細長的痕,像道沒解開的謎題。
“我父親當年……”
我頓了頓。
“他收到匯款后,有沒有什么反常的舉動?”
唐宋掐滅煙蒂,指尖在瓶身上摩挲著,指腹沾著煙草的焦香。
“我媽走得急。”
他聲音沉了沉。
“火災后第三天就出了車禍,送醫院時已經沒氣了,那筆錢是后來整理遺物時發現的,轉賬記錄上只有一串匿名賬號,查不到源頭,因為宋家對我們有恩,我和父親才接過這些任務一直追著線索往下查,盡力了,快二十年了,幕后黑手一直在摧毀證據。”
我抿了口酒,辛辣感從喉嚨燒到胃里,宋氏大樓的火,宋氏夫婦一家的死,匿名的匯款……這些碎片像散在地上的拼圖,拼不出完整的形狀,卻透著股說不出的詭異。
“爺爺留下來的便簽里提過。”
我望著遠處城市的燈火,那些光點模糊成一片,像記憶里的光斑。
“他說當年宋氏的賬目有問題,好像被人動過手腳,還說‘那筆錢來得不干凈,拿了會遭報應’。”
唐宋猛地坐直,搖椅發出一聲重響。
“賬目?”
他眼里閃過一絲銳光。
“我怎么沒聽說過?當年警方查火災現場,只說是賬本被燒毀了,根本沒人提過賬目有問題。”
“可能是爺爺私下查的。”
我想起那個褪色的鐵皮盒,里面除了幾封信,還有幾張泛黃的便簽,上面記著些零碎的數字和名字,當時只當是爺爺隨手寫的,現在想來,或許藏著線索。
風突然大了些,吹得樓頂的遮陽傘嘩嘩作響,唐宋灌了口酒,喉結滾動得厲害:“我爸那人,看著大大咧咧,其實最在乎名聲,要是知道賬目有問題,絕不會坐視不理……”
他頓了頓,聲音啞得厲害。
“說不定,那場火根本不是沖著宋氏大樓來的,是沖著賬本,林家大概是被當槍使了。”
這個念頭像道閃電劈進腦海,我后背瞬間沁出冷汗,如果真是這樣,那匿名匯款的人,是在封口?還是在收買?
“林珩知道這些嗎?”
我突然問,目光落在唐宋身上,帶著點探究。
他點點頭,林珩這幾天累得眼睛都快睜不開,那些陳年舊事像壓在他心上的石頭,我不想再用這些猜測給他添堵。
“他當然知道,但是畢竟直接殺死他父母妹妹的人是你父親。”
他輕聲說:“他已經夠累了。”
唐宋沒再說話,重新躺回搖椅,望著天上的月亮出神。
“其實我爸跟林爺爺關系一直很好。”
他忽然說。
“小時候我總跟著林珩去老宅,林爺爺總給我們削桃木劍玩,說‘你們倆啊,以后要互相幫襯,別讓壞人鉆了空子’。”
“別讓壞人鉆了空子……”
我重復著這句話,心中不是滋味。
“你那會太小,我見過你,但是沒和你接觸過,你自然不記得我,你天天跟你林珩哥哥屁股后面跑。”
唐宋笑了笑,抱緊了懷中的酒瓶。
手里的酒瓶空了大半,晚風帶著涼意貼在皮膚上,我裹緊了身上的薄毯,樓下傳來輕微的響動,是別墅的門被推開的聲音,接著是熟悉的腳步聲,一步一步踏上樓梯。
林珩站在頂樓入口,身上還穿著睡衣,頭發睡得有些亂,眼里帶著剛醒的迷茫,看到我們,眉頭輕輕皺了皺。
“怎么還不睡?”
他走過來,自然地把我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指尖帶著他身上的體溫。
“風這么大,小心著涼。”
“睡不著,跟唐宋聊會兒。”
我抬頭看他,他眼底的紅血絲還沒消,眼下的青黑像暈開的墨,心里突然有點疼。
他沒多問,只是從唐宋手里拿過另一瓶酒,擰開喝了一口,動作帶著點疲憊的隨性。
“在聊宋叔的事?”
他聲音很輕,語氣裝作很淡然,像是在聊別人的事,其實我落在我眼里真的很假。
唐宋愣了一下,隨即點了點頭:“嗯,聊當年的匯款。”
林珩望著遠處的燈火,沉默了很久。
他指尖無意識地敲著瓶身:“不重要了。”
我自然是聽懂了他話里的意思,他會親自操刀向我父母尋仇。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沉進了往事的水里。
風停了,樓頂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遠處的燈火明明滅滅,像誰在眨眼睛,仿佛藏著無數沒說出口的秘密。
林珩把我從搖椅上拉起來,緊緊攥著我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
“別查了。”
他低聲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我看著他眼里的疲憊和懇求,心里突然軟了,算了,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