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陽光把公寓的地板曬得暖融融的,我和貝貝蹦蹦跳跳的往中超走。
米蘭的周六街景比平時熱鬧,面包店飄出牛角包的黃油香,老太太牽著臘腸犬慢慢晃,電車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貜慕纸邱傔^,像在唱一首輕快的歌。
“你看那家中超,招牌是紅底黃字,寫著‘家鄉(xiāng)味’,夠直白?!?/p>
貝貝指著不遠(yuǎn)處的店面,腳步加快了些。
“我媽說讓我買點(diǎn)香菇干,她寄的快遞還沒到?!?/p>
推開門,一股熟悉的醬菜味撲面而來,貨架上擺著老干媽、涪陵榨菜,還有一些玻璃罐上貼著“農(nóng)家自制”的標(biāo)簽。
我拿起一罐,罐子冰涼,標(biāo)簽上的字跡歪歪扭扭,倒和張叔的字有幾分像。
“這不是巧了嗎?”
貝貝湊過來,拿起旁邊的龍口粉絲。
“買兩捆,回頭煮酸辣粉,我媽教我的秘方,保準(zhǔn)好吃。”
“酸辣粉不是用這個粉絲吧?!?/p>
“是嗎?算了不管了?!?/p>
貨架盡頭堆著橘子味的硬糖,糖紙和爺爺以前買的一模一樣。
我抓了一把放進(jìn)購物籃,指尖碰到糖紙的響聲,像極了小時候爺爺掏糖給我時的動靜,他總把糖藏在中山裝口袋里,掏出來時,糖紙窸窸窣窣地響,像藏了只小蟲子。
結(jié)賬時,老板娘用帶著鄉(xiāng)音的普通話問:“剛來米蘭?看著面生?!?/p>
“嗯,昨天剛開學(xué)?!?/p>
我笑著答。
“那可得好好照顧自己。
“她往我們袋子里塞了兩包陳皮糖。”
“想家了就來這兒逛逛,聞聞味兒也舒坦。”
走出超市,購物袋勒得手指有點(diǎn)紅。貝貝突然停住,指著對面的花店:“買束向日葵吧,你看那朵,開得跟小太陽似的,擺在窗臺肯定好看?!?/p>
回到公寓時,林珩的車正好停在樓下,他從后備箱拎出個紙箱,看見我們手里的購物袋,眼睛亮了亮:“買這么多?打算大展身手?”
“那可不?!?/p>
貝貝晃了晃手里的粉絲。
“今晚就讓你嘗嘗我的酸辣粉。”
林珩抱的那一箱,全是買給我們的零食,真是有種養(yǎng)豬的感覺。
傍晚的廚房熱鬧得很,貝貝系著藍(lán)格子圍裙,站在灶臺前攪酸辣粉的湯底,花椒和辣椒的香味飄得滿屋子都是,嗆得我直咳嗽,林珩在旁邊削土豆,被嗆得睜不開眼。
“嘗嘗這湯!”
貝貝舀了勺酸辣粉湯遞過來,眼里閃著期待的光。
我吹了吹,喝了一小口,辣得舌尖發(fā)麻,眼淚差點(diǎn)出來,卻忍不住笑了:”夠勁?!?/p>
最后忙碌了一個小時的李師傅,還是點(diǎn)了外賣。
窗外的路燈又亮了,電車駛過的聲音遠(yuǎn)遠(yuǎn)傳來餐桌中間擺著那束向日葵,花瓣被燈光照得金燦燦的,貝貝捏的小貓擺件就放在旁邊,歪著頭,好像也在看我們吃飯。
我摸了摸脖子上的玉佩,它被我的體溫捂的更暖了,這些日子里,總會想起爺爺奶奶,似乎身體也疲憊了許多。
晚飯后,貝貝窩在沙發(fā)上跟李阿姨視頻,舉著手機(jī)給她看我們做的菜,一直吐槽肯定是地區(qū)不同所以才做不成功。
“在想什么?”
林珩捏了捏我的臉,我直接癱倒在床上,看著窗外發(fā)呆。
客廳里傳來貝貝的笑聲,說李阿姨要寄臘腸過來,廚房的水龍頭滴答響了一聲,像老宅的鐘擺,脖子上的玉佩溫溫的,一直在向我提醒著他的存在。
“我在想......以后是什么樣的?!?/p>
林珩沒說話,只是捧著我的臉。
他掌心的溫度混著廚房飄來的淡淡花椒香,落在皮膚上,像春日曬過的棉被。
“以后啊......”
他拖長了調(diào)子,視線掃過窗臺那束向日葵,花瓣邊緣已經(jīng)有點(diǎn)蔫了,卻還梗著脖子朝著光。
“大概還是這樣吧?!?/p>
我挑眉看他,他卻忽然笑了,指尖敲了敲我的玉佩:“你看,這玉佩會一直溫著,周六的電車還是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剡^,貝貝說不定能學(xué)會正經(jīng)的酸辣粉,李阿姨寄的臘腸夠吃到冬天?!?/p>
“那你呢?”
面對我的突然詢問,林珩愣住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些什么。
窗外的電車又駛過,鈴聲撞在公寓的玻璃上,碎成一片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捻憽A昼癜言捗饭薹旁诖差^柜,月光順著窗縫爬進(jìn)來,給向日葵鍍了層銀邊。
“其實(shí)我也在想。”
他忽然低聲說:“但我想不到?!?/p>
他壓在我身上,將臉埋進(jìn)我的懷里,我緊緊抱住他,似乎在貪戀最后一絲的溫柔。
后半夜忽然下起了雨,雨滴敲在玻璃窗上,沙沙的像春蠶在啃桑葉,林珩不知什么時候翻了個身,手臂牢牢圈住我的腰,呼吸均勻地灑在頸窩。
我想起床上個廁所,不小心弄醒了他。
“還早。”
我摸了摸他的頭發(fā),發(fā)尾有點(diǎn)翹。
“再睡會兒?!?/p>
那時候哪想得到,不過短短幾天,這個小小的公寓會被塞得這么滿,貝貝的毛絨玩具堆在沙發(fā)角,我的書攤在餐桌半邊,零食奢侈品堆的客廳有些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摹?/p>
我費(fèi)力的從一堆東西里跨過去,鉆進(jìn)了廁所。
正釋放著呢,客廳傳來“咚”的一聲,接著是貝貝含混不清的抱怨,大概是從沙發(fā)上滾下去了,我坐在馬桶上,忍不住笑出聲。
這家伙,經(jīng)常有床不睡。
我回到房間穿衣服的時候,發(fā)現(xiàn)林珩的襯衫掉在了地上,我隨手拿起丟進(jìn)臟衣簍,隨后晃悠著走到客廳,貝貝正頂著亂糟糟的頭發(fā)坐在地上,懷里抱著她的小貓擺件。
“醒了?”
她抬頭看我,眼睛還沒完全睜開。
“我夢到媽媽寄的臘腸到了,一大箱子,全是麻辣的。”
“那今天可得多吃點(diǎn)早飯,不然扛不動臘腸。”
我笑了笑,伸手揉了揉貝貝的頭發(fā),把她從地上拉起來。
廚房的水龍頭不知什么時候被修好了,不再滴答響,林珩還沒醒,我打開冰箱翻找面包,貝貝趴在餐桌旁刷手機(jī),忽然“哇”了一聲:“中超老板娘發(fā)朋友圈了,說今天做了手工餃子,韭菜雞蛋餡的!”
“那中午吃餃子?”
我探頭看她的手機(jī)。
“必須的!”
貝貝立刻精神了。
“我來煮,這次肯定成功,總不能連餃子都煮不好。”
說罷,她沖進(jìn)廁所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