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珩想起床,被我按了回去,他這段時間的疲憊肉眼可見,雖然他不說,但我知道他心里對于爺爺奶奶去世的難過不亞于我,我能做的也就是讓他好好多休息一會。
林珩的睫毛顫了顫,像被晨露打濕的蝶翼,終究還是沒睜開眼,只是往我懷里又陷了陷,呼吸帶著點沒睡醒的沉,我抬手替他掖了掖被角,指尖劃過他眼下淡淡的青黑,這些天他總說要“多照看我們”,跑前跑后地處理雜事,夜里卻常悄悄坐起來,對著窗外的月光發愣,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那些沒說出口的難過,都藏在他替我擦眼淚時的停頓里,藏在他翻出爺爺愛喝的茶餅時的沉默里。
窗簾拉得很嚴實,只漏進一絲微光,剛好夠看清他緊蹙的眉頭,我伸手輕輕撫平那道褶皺,像小時候奶奶替我抹開哭皺的臉。
“睡吧。”
我低聲說,聲音輕得像羽毛。
“今天不用早起,公司的事可以完全交給宋明杰,我等下下樓買餃子煮給你吃。。”
他沒應聲,卻往我頸窩蹭了蹭,手臂收得更緊,像抓住了浮木,懷里的溫度漸漸熨帖過來,他的呼吸慢慢勻了,眉頭也松開了,大概是真的困極了。
我保持著姿勢沒動,聽著他胸腔里沉穩的心跳,和窗外偶爾掠過的鳥鳴撞在一起,倒比任何安眠曲都讓人安心。
不知過了多久,客廳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這丫頭,大概是怕我們餓,自己在廚房折騰早餐。
我悄悄爬起來,穿上外套走了出去。
“別搗鼓了,咱下樓吧。”
我摟著她的脖子,膩歪著。
“好,等我穿個外套。”
就這樣,我倆穿著睡衣踩著拖鞋,披著外套走在這個時尚之都,顯得很格格不入,但是也沒啥。
“姐姐。”
剛進店,貝貝就熟絡的跑過去,老板娘也是很喜歡她,拉著她聊東聊西的。
我的余光里閃過一個黑影,抬頭望去,街道對面有個人男人,身材優秀高挑,帶著墨鏡靠在墻體旁抽煙,眼神確時不時落在我身上,那是個亞洲男人。
面對我毫不避諱的目光,男人似乎勾起一抹笑容,掐滅手中的煙就走了,只給我留下一堆疑問。
老板娘正往貝貝手里塞剛炸好的糖糕,見我忽然頓住腳步,順著我的目光往街對面瞥了眼,只看見個漸漸走遠的背影。
“咋了?”
她用圍裙擦著手問。
我收回視線,指尖有點發涼,那男人的站姿很挺拔,即使隔著一條街和一層墨鏡,也能感覺到他投來的視線帶著某種審視,不像偶然路過的行人。
“沒什么。”
我扯了扯嘴角,把貝貝往身邊拉了拉。
“可能是看錯了。”
貝貝舉著糖糕咬了一大口,糖霜沾在嘴角:“茉莉,你看啥呢?老板娘說今天的薺菜餡餃子特別好吃。”
“嗯,那就買薺菜的。”
我定了定神,接過老板娘遞來的塑料袋,指尖觸到袋子上凝結的水珠,冰涼的觸感讓思緒清醒了些,那男人走路的姿態很穩,步幅均勻,倒像是受過訓練的樣子……我甩了甩頭,大概是這陣子沒休息好,總愛胡思亂想。
回去的路上,我下意識地加快了腳步,眼睛忍不住往街道兩側瞟。清晨的陽光把影子拉得老長,路邊的梧桐樹葉子上還掛著露水,一切都和往常一樣平和,可剛才那道目光帶來的不適感,像根細刺扎在心里。
推開家門時,屋里靜悄悄的,臥室門虛掩著,能聽見林珩平穩的呼吸聲。貝貝踮著腳尖溜進廚房,我站在客廳中央,望著緊閉的窗簾發了會兒怔。
要不要告訴林珩?
轉念又覺得不妥,他這幾天累得眼底都泛著青,要是說了,以他的性子,肯定要揪著這點可疑之處查到底,又該睡不好了,或許真的是巧合,這座城市里每天擦肩而過的人那么多,總不能個個都心懷叵測。
我深吸口氣,把餃子放進冰箱,剛轉身,就見林珩站在臥室門口,頭發還是亂的,眼神卻清明了許多。
“回來了?”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起來了,走過來自然地接過我手里的外套,指尖碰到我冰涼的手,皺了皺眉。
我往他身邊靠了靠,汲取著他身上的溫度。
“我等下去煮餃子。”
他低頭看我,目光在我臉上停了幾秒,像是察覺到什么:“怎么了?臉色不太好。”
“沒啊。”
我扯出個笑,伸手拍了拍他的臉。
廚房里傳來貝貝“哎呀”一聲,接著是碗碟碰撞的輕響,我倆對視一眼,林珩率先邁步走過去,我跟在他身后,看著他彎腰撿起貝貝打翻的鍋。
“貝貝你沒事吧。”
我查看了一下,沒受傷。
“沒有啦,我鍋里裝太多水了,沒拿動。”
餃子在鍋里翻滾起來,白胖的身子浮在水面,冒著熱氣,貝貝站在我身邊,托著下巴看我往碗里舀餃子,忽然湊過來小聲說:“茉莉,剛才街上那個戴墨鏡的男人,是不是在看你呀?我剛才偷偷看見了。”
我手里的勺子頓了一下。
林珩剛好端著醋碟走過來,聞言腳步一頓,看向我:“什么男人?”
他的語氣很平靜,可我看見他握著醋碟的手指微微收緊了,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瞞不住了,只好把剛才的事簡略說了說,刻意略去了那道目光帶來的不適感:“可能就是路過的,我看他走得挺急。”
林珩沒說話,低頭給貝貝碗里夾了個餃子,又往我碗里放了兩個,眼神沉了沉。
他把醋碟往我面前推了推,聲音聽不出情緒。
“等下我讓宋明杰查一下這附近的監控。”
“不用了吧。”
我按住他的肩膀。
“什么也沒發生,你別聽她瞎說。”
他抬眼看向我,眸色很深:“那好吧。”
頓了頓,他放緩了語氣,將溫熱還有些溫熱的碗端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