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暖陽正好，透過窗欞，在書房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里彌漫著書卷和墨香，爹正伏案處理公務，眉頭微蹙。

我端著一碟剛出爐的芙蓉糕，悄步走了進去。這糕點用了新得的牛乳，又添了幾味清爽的花露，香氣格外誘人。做點心這種活，我是平日不出手，一出手，你便會知有沒有的那種精湛。

“爹。”我輕喚一聲，將那碟精致的糕點放在他手邊，“今天你有口福哦，我親手做了點心耶。”

爹抬起頭，“哦，是嗎？無事獻殷勤，今天有什么所求呀？不過還別說，我女兒這手點心還真是不錯。”說完，他捻起一塊，送入口中，細細品味，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嗯，甜而不膩，入口即化，確是用了心思。”

我挨著書桌邊坐下，雙手托腮，笑盈盈地看著他：“知女莫若父。爹，女兒最近對醫術生了些興趣。你能不能幫我物色一位神醫呀？”

“醫術？”爹放下手中的糕點，眉頭皺了起來，“女兒家學那個做什么？懸壺濟世？那可不是一般的辛苦。你琴棋書畫，除了棋藝外，你學得夠好了。怎么又想起學醫術來了？”

“琴棋書畫，學的是風雅，可醫術不一樣。”我湊近了些，“醫術呢，往大了說，可以普度眾生，往小了說，可以安身立命嘛。”

“普度眾生，還真把自己當菩薩了。有我白冰在，餓不死你。”白冰說著走進門來，直奔點心盤。

我一把抓過托盤，用衣袖護著：“不許你吃！你都不幫我！”

“冰兒說得沒錯，我白天宇的女兒還要出去拋頭露面賺錢養家，豈不讓人笑話？”他語氣雖是責備，眼神卻溫和。

“爹，我不是說學會后就出去賺錢。”我知道他誤會了，趕緊放下托盤解釋，“我只是現在對醫術很感興趣。您想啊，人體那么奇妙，生老病死，草木蟲石卻能化解病痛，這多有意思啊！您就讓我學學嘛，好不好？爹……”我輕輕晃著他的胳膊，聲音放軟，使出了超級無敵撒嬌術。

“爹，我看鶴兒是閑得無聊了。她實在感興趣的話，要不就讓江老教教她？”白冰趁機抓起一塊點心就往嘴里塞。

爹陷入沉默，指節無意識地叩在桌面發出輕響。他望向窗外的眼神變得深遠，竹影在他眼底搖晃，遠處城郭的輪廓被夕陽暈染得模糊不清。我這才發現，父親鬢角不知何時已生出幾縷銀絲，伏案處理公文的脊背也微微佝僂。

空氣仿佛凝固了許久，連白冰嚼點心的聲音都變得格外清晰。我攥著裙角，正想再開口央求，卻見爹喉結動了動，像是咽下了千言萬語。他眉間的褶皺比剛才更深，盯著我的目光里多了幾分復雜——像是回憶起什么苦澀往事，又像是在權衡千萬般利弊。

“前些天鄰城疫病的慘狀你也聽說了吧？”他忽然開口，聲音比平日低沉，“大夫們腳不沾地，還是有許多人沒能撐過去……”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指尖無意識地按著心口。

白冰似乎察覺到氣氛變化，破天荒沒有插話。爹沉默良久，終于抬手揉了揉眉心：“罷了，你既然想學，我便去問問江老。”他重新拿起芙蓉糕，卻沒吃，只是放在碟子里轉了又轉。

我猛地撲過去抱住他手臂，鼻尖卻突然發酸。爹看著我，目光里有無奈。他點了點我的額頭：“你這丫頭，總是這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前些天燕怪還跟我提起，說龍飛那小子已經把他能教的都學去了，往后的進境全看個人造化。聽說那蝴蝶谷藏有洪派心法，也不知是真是假，若龍飛能得些機緣，也是好事。”他話鋒一轉，看向我。

“既然你對醫術確有興趣，也不是壞事。燕怪與江老同出一門，江老卻得了師傅醫術的真傳。這樣吧，我同燕怪說說，看看江老是否能答應教你。讓龍飛陪你一起去蝴蝶谷吧！一來，他可以護你安全；二來，或許也能讓他開闊眼界，尋得武學上更進一步的契機，將來更能護你周全。”

這提議正合我意！既能學醫，又能讓龍飛這個潛力股有機會提升，一舉兩得。“謝謝爹！”我喜出望外，趕緊拿起一塊芙蓉糕，小心地喂到他嘴邊，“爹最好了！”

爹笑著張口接了，眼中滿是寵溺：“你這丫頭，最是能說會道，哄得我心里歡喜。”

“也謝謝哥哥！”我朝著白冰笑道。

白冰挑眉，輕嗤一聲：“難得聽到你喊哥哥，看在這糕點的份上，我才幫你說的好話，往后可得多孝敬些。說完，白冰又拿起一塊點心塞入嘴里。

決定學醫后，我便開始規劃下一步。這時代交通不便。想起即將要去的蝴蝶谷，路途遙遠，我就皺眉。

大禹國的代步工具無非那幾種。馬車顛簸得厲害，還得聽車夫安排，首先排除。我看向院中角落里，像一尊雕塑般站著的白龍飛。

“龍飛。”

他立刻上前一步，無聲詢問。

“以后出遠門，我不想坐馬車，”我看著他，“也不想走路。你要是敢讓我走到鞋底磨穿，哼哼。”

龍飛那張沒什么表情的臉上，眉梢幾不可察地動了一下。“那……鶴兒想如何？”

“辦法你自己想，”我雙手抱臂，故意刁難，“給你個建議，教會我騎馬。當然，如果你想背我走，也不是不可以考慮。”我斜睨著他，帶著幾分戲謔。

龍飛的嘴角似乎抽動了一下，眼神里飛快地閃過一絲無奈，又迅速恢復了平靜。“背你？那我豈不是成了你的坐騎？”他頓了頓，補充道，“還是教你騎馬吧。”

“這還差不多。”我滿意地點點頭。

于是，我的騎馬課程開始了。府里的馬廄挑了一匹性情最溫順的母馬，可即便如此，當我站在它旁邊時，還是覺得這龐然大物高不可攀。

“腳踩馬鐙，左手抓穩韁繩和馬鞍前橋，腰腹用力，翻身……”龍飛在一旁沉聲指導，動作示范得干凈利落。

道理我都懂，可實踐起來完全是另一回事。我試了幾次，不是踩不穩馬鐙，就是使不上力氣，整個人笨拙地掛在馬側，惹得那匹母馬不耐煩地甩了甩尾巴，踏了幾下蹄子。

“哎哎哎，它動了！”我連忙松手跳開，心有余悸。

龍飛額角似乎隱隱有汗滲出，他上前安撫了一下馬匹，然后看向我：“小姐，馬是活物，您動作輕緩些，它能感覺到您的緊張。”

我深吸一口氣，再次嘗試。結果還是一樣，手忙腳亂，不得要領。龍飛始終站在我身側，手臂微張，時刻準備著在我摔倒前接住我。

看著他緊繃的神情，我有點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不服氣。前世連電動車都騎過，怎么就被一匹馬難住了？

“算了，”龍飛看我屢試屢敗，終于放棄了讓我獨立上馬的打算，“屬下扶您上去。”

他一手扶著我的腰，稍一用力，便將我穩穩地托上了馬鞍。坐在高高的馬背上，視野頓時開闊，但也更沒安全感了。馬稍微動一下，我就忍不住抓緊韁繩，身體僵硬。“龍飛！它要走了！快拉住！”

龍飛牽著韁繩，耐心地引導著馬匹在院子里緩緩踱步。“小姐放松，身體隨馬的節奏起伏。”

可我哪里放松得下來，馬每走一步，我都覺得要掉下去了，忍不住小聲驚呼。龍飛不得不一邊牽馬，一邊時刻留意我的狀態，還得忍受我間歇性的“救命”呼喊。我偷偷觀察他，發現他臉頰的線條繃得更緊了，呼吸也似乎重了些。

也不知過了多久，在我快要喊啞嗓子，龍飛的耐心也快要告罄的時候，我終于慢慢適應了馬背上的感覺，不再像個驚弓之鳥。

“可以試著讓它走快一點嗎？”我感覺自己找回了一點自信。

龍飛看了我一眼，松開了牽引的韁繩，但仍保持著一步的距離。“您輕夾馬腹試試。”

我依言照做，馬兒果然小跑起來。起初還有些顛簸，但很快，我便掌握了節奏，甚至能感受到風拂過臉頰的暢快。我忍不住笑了起來，催促著馬兒跑得更快些。

看著我在馬場上逐漸熟練，甚至開始享受策馬飛馳的感覺，龍飛終于松了口氣，默默退到場邊。等我盡興勒馬停下，他才走過來，幫我牽住馬。

“小姐學得很快。”他語氣平淡，聽不出什么情緒。

“那是自然。”我得意地揚了揚下巴，翻身下馬，這次動作利落多了。

他卻低聲嘟囔了一句：“從未見過……如此笨拙的學生。”

“你說什么？”我故意豎起耳朵。

“沒什么，”龍飛移開視線，“屬下在想，以后是否需要為小姐備一副更結實的馬鞍。”

我瞪了他一眼，知道他剛才在暗諷我。“哼，自己教導無方，還怪學生不成？”說完，我不再理他，心情愉快地撫摸著馬兒的鬃毛，心中對未來的出行多了幾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