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怒意正濃，抱著手，浮在云間等蒂娃飛回來。

等了一會，毫無動靜。

低頭一看，蒂娃已經落得沒影了。

男子發覺事情不對，急忙俯沖，蒂娃快要落到地面了，男子一發狠飛沖，有力的手臂在她腰間一環。

蒂娃當即止住下落，可腰部被這么一扯，她感覺腰快斷了，口中突出黃疸水來，又把男子驚了一跳。

“你這是……怎么不會飛了？！”男子語氣又焦躁又驚奇、。

蒂娃忍著腰疼，回過神來，見男子驚得面如土色。

蒂娃心中升怨，眼里生怒，一番折騰，已對男子容貌祛魅，好感蕩然無存，理智剎那被迫喚醒。蒂娃沒理他問什么，只發泄道：“我不認識你，你就要殺我嗎？”

男子心里一緊，將怒氣暫收，理智地想了想，今天六妹如此反常，先在云中敗給嘍啰，又扭捏惺忪地看著他，然后說不認識他……莫非是在鬧別扭，故意說不認識？

“我先帶你回去洗涮，全是血漬惡臭，不要誤了晚上的事情。”男子像是不與自己計較，又準備抱起自己繼續飛。

蒂娃聽他說一個血字，腦袋忽然開始眩暈，胡言亂語起來：“這不是……血，這是葡萄酒，紅葡萄酒……阿富……什么特產的葡萄酒。”

腳下云層稀薄，蒂娃瞥到腳下的萬丈高空，繼續胡言亂語。

“你……你是天氣預報組的華人同事么？你怎么會扯著我在平流層上吊威亞？……你，你有空管報備文件，給我……看看嗎？…”胡話說完，蒂娃暈死在男子懷中。

“六妹？！多發？！睜開眼，你怎么了，我是三哥啊！”男子握住她肩膀，使勁搖晃。

男子覺得既矯情又不可思議，身體不自覺哆嗦了一下，便抱著多發想遠方飛去。

直到騁過了一重天，來到一片紫金云霧繚繞的境地，隱秘間的霧靄中沁出些許亮光。男子顯然對這片天空十分熟悉，不用過多辨別方向，就朝著云深處飛去。

棕霧紫云間，出現一座形如水晶與朱砂連體的巨大礦脈，山腰之下如水晶原石色濁帶有冰裂。山腰之上的山體，卻如朱砂結晶般光潔剔透，上下皆是菱形。

那山峰上有數座臺峰，狀如背刺，又似獠牙，巒頭可怖，盡是惡型，唯有最中央的峰頂最聳立，也最平整。上有一座通天高的三角形宮殿。懸浮在云霧組成的迷宮中。

那山猶如一顆黑色的菱角在云霧繚繞中懸浮在空中，下不通地，上不接天，遺世獨立。只見山頂平臺上藏匿著一座大理石鑄造的洞府，與山尖齊高，三角穹頂直插蒼穹。

那洞府正前處，立著一對生銅鑄造的雙開拱門。

門內火光通明，悉悉索索，吵吵鬧鬧，人聲此起彼伏，已然聚集千人以上。

男子落在山頂，盤腿坐下，顯然已經是有些累了，他小心扶著蒂娃的頭，枕在她的腿邊，向門的方向大喊：“曲齒呢？羽林峰的，給我叫人來。”

蒂娃被他抱著一路飛，一路暈，身體早已被狂風吹得清冷發紫，幾乎有些失溫。

現在狂風止住，緊繃的面皮逐漸松和，四肢也開始漸漸回暖了些。蒂娃隱約聽到耳畔有好多人在說話。

身旁最近處，一個女聲先冒了出來，伴著清脆叮當聲響，像是一串鑰匙在搖晃。

“寶賢哥，這……這六妹怎么……怎么搞成這個樣子。”

男子沒正面回答，只道：“曲齒，你且晚些再問，也別擦她臉了，叫幾個小的把她抬去后邊洗涮，邊洗邊上藥！”

蒂娃感到身旁有人在用像是棉花樣的東西在為她點著面部，只聽寶賢這么一說，便停下手中的動作，向門口處吆道：“阿青、阿緋！過來馱人”

那遠處但聽得一聲得令、得令的回答，看見眼前靠近一紅一綠兩個身影，一拉一扯，背起蒂娃快跑起來。蒂娃不明所以。下意識看向寶賢，寶賢此時已經癱坐在地上，并沒看她一眼。

回頭看時，卻隱約見另一個輪廓分明的女子，指著一個日晷一樣的東西在沖她喊：“動作快點，還有一個時辰，洗的時候記得幫她擦擦傷口。”

那女子喊完，寶賢倒在一旁拉了她的裙角：“扶我起來，華齒。”那女子聞聲，立即彎腰攙起寶賢。寶賢拍了拍衣褲。曲齒說到：“寶賢哥，你也去換好衣服吧。”

寶賢恢復了點氣力，扶腰抱怨：“這個六妹，我真不想說了。我今天如不去找她，她必定。誒對了，等她一會醒了，你們提醒她，讓她跟母親可一句都不要提今天的事啊。”

蒂娃感覺身體溫度恢復過來，醒來時，置身在盛滿熱水的木桶中。

“六小姐醒了啊。”

蒂娃朝聲音處看去，一個身穿白衣的女仆正在給她用絲瓜瓤擦腳。

“啊，啊。”蒂娃下意識地縮回腳，臉上盡是尷尬。

六小姐，你怎么了。”女仆不解，又看她滿臉通紅，好像明白了，溫婉地說道：“三小姐，知道您不喜歡太多人圍著伺候，所以今天就我一個人。我看您今天很累，身上還有好多小道口子，總不好讓您自己洗。”

“……好。”蒂娃略帶尷尬，水汽化開在她的面龐，她口中忽覺干澀，問道：“有沒有可以水可以喝？”女仆聽了，連忙放下瓤：“我這就去給您端甜湯來，您傷口雖不深，但太密了，您千萬別自己洗，留著等我回來！”沒等蒂娃反應，女仆撒手出了門。

蒂娃漸漸覺得視力逐漸清晰起來，不一會那女仆折返回來，捧著一碗像是溫水的東西，又在蒂娃的澡盆兩側架了塊精致長茶盤將湯擺好。

蒂娃以為是水，也不用勺，抬手飲畢。只這一飲，頓覺喉舌生津，鎖住的眉頭片刻舒展開，不自覺滿臉喜悅，看著女仆不假思索道：“好喝！”

”這是荷葉湯，立秋前喝最好。”那女仆順著她的夸獎介紹。又從荷包里取出一包紙袋，打開是黃色粉末，丟入水中化開，“六小姐，這是能和水的藥，再洗一刻鐘起來，您傷口就不會再流血了。”

“謝謝你。”蒂娃向女仆真誠地道謝，“但……我，我認得…或者說你認得我嗎？”

“您不認得我正常，我一般只近身伺候小少爺，夫人賜名紅連。”紅連將倒完的藥包收入籃中，“而您當然是六小姐。”

“夫人？”蒂娃疑惑，“我是六小姐？

“是，娑多家的六小姐。”紅連舉起手帕擦了擦她的額頭，“就算您很少來羽林峰，也不會有人不認識您。”

看紅連滿臉真誠，蒂娃不免懷疑起了自己：“我怎么記得我姓張？”她用掌心鼓了鼓耳朵，“還是我聽錯了，她在和我說某種方言？張在她這里的發音是娑多么？“

蒂娃思索罷，看見身旁就擺了一面鏡子，她拿起鏡子，對著臉望里看去。

那鏡中冰山美人的外貌，猶如一記高壓電，打了她一個機靈，猛地起身，濺起水花，讓紅連往后躲了一躲。

蒂娃再低頭向肩下看去，令她不敢相信，更是玉蟾圭相，不生蘅蕪，不僅周身光潔，且好像比之前還高了不止五十公分。

她抬著手臂，摸來捏去，看自己肩膀也生的是個直角，有棱有角，起伏有至。

只剩猶如超模模樣，哪有半點記者風吹日曬的痕跡，甚至找不到前一天自己的臉存在過的證據。

紅連以為她是在起身確認傷口是否愈合了，忙應道：“六小姐，前后不到一刻鐘，好些傷口都看不到了。”

紅連的話她置若罔聞，環視了周身，她抖著聲音：“我……我，我叫什么名字？”蒂娃扶著腦袋，走到了浴室窗旁，向外望去。對這個世界的失衡感在一瞬間涌上了心頭，

“多……多發小姐，您是不是身體還不太舒服…？”紅連語氣間有些哆嗦。

蒂娃回身，抓住紅連雙手，二人摔倒在盆邊，蒂娃激動地大喊：“你們認錯人了！！我不是多發，更不是什么六小姐，我是一名國際記者，記者證號是A4312407，你們，你們能聽懂中文嗎？還是我該……Canyougetme?I'mcallingChinapleasegivethemmypresscardnumber!”

紅連被她赤身帶水地壓在身下，眼前的六小姐，發梢上的水滴與唾沫滴落在自己的面龐，紅連緊閉起雙眼，臉頰漲紅，大驚失色地掙扎：“六小姐，你別這樣，來人啊！快來人啊！”

羽林峰頂上，寬肩白服的腰間飄蕩著灰色長絳，黑漆漆的立烏帽迎風矗立，寶賢剛換好新衣服，抹了抹側肩的褶皺。遠方騰空劃過一只麻雀模樣的鳥，鳥額上還有一撮尖尖的絨毛，輕輕點腳降在帽頂，吐出一顆豆子。

“三哥，客人都在山腳下，聚在金罌閣里。”曲齒撩起面前的黑紗，“老八老十已經在招呼了。”

寶賢用拇指食指捏住豆子，豆子冒煙，現出磷火，變成兩只手指長寬的條。寶賢看了看，答到：“知道了，她傳書說，會一人先來峰頂。”說完使兩指一搓，信紙燒成灰燼。

“三少爺，三小姐。”

身后想起悠悠的女聲，話里六字滿是哭腔，飽含委屈。

寶賢轉過頭來，褐眸射出寒光穿過他微抬的睫毛，直直落在紅連身旁的多發身上。那目光較此前救她時多了好些尋釁，連同頭頂那只尖毛鳥看到了，也對著多發嘰嘰喳喳。

“你可知曉。”他話音中帶著譏諷。

“其實，我是你的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