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府的紅漆大門在蘇芷瑤面前緩緩開啟，發出沉悶的吱呀聲。四名侍衛分立兩側，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邁過那道高高的門檻。入門便是曲折的回廊，廊下每隔十步便立著一名侍女，低眉順眼，卻都在偷偷打量著這位新入府的側妃。

青柳跟在蘇芷瑤身后，小聲道：“小姐，這皇子府比咱們將軍府還要大上許多呢。“

蘇芷瑤輕輕搖頭示意她噤聲。她何嘗看不出這皇子府的規制遠超尋常王府？七皇子蕭天翊戰功赫赫，深得圣寵，這府邸的規模便是明證。但此刻她無心欣賞這些，即將面對的正妃林若雪才是真正的考驗。

領路的嬤嬤在一處名為“凝暉堂“的院落前停下腳步：“蘇側妃，正妃娘娘在里面等您。“

蘇芷瑤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衣襟。她今日特意選了一身素雅的淡青色衣裙，發髻也只簡單挽起，插了一支白玉簪子，力求不顯山露水。

踏入正廳，一股濃郁的檀香味撲面而來。廳內陳設極盡奢華，紫檀木的家具上雕著繁復的花紋，博古架上擺滿了珍玩。正中的主位上，坐著一位約莫二十出頭的女子，身著正紅色織金鳳紋衣裙，頭戴金絲八寶攢珠髻，眉目如畫卻透著幾分凌厲。

“臣妾蘇芷瑤，拜見正妃娘娘。“蘇芷瑤恭敬地行了大禮。

林若雪慢條斯理地抿了口茶，半晌才道：“起來吧。早就聽聞蘇將軍的女兒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娘娘謬贊了。“蘇芷瑤垂眸而立，姿態恭謹。

“不過，“林若雪話鋒一轉，“皇子府不比將軍府，規矩多得很。你初來乍到，許多事都不懂。按例，側妃每日辰時應來向我請安，今日卻遲了半個時辰。“

蘇芷瑤心中一凜。她分明是按照嬤嬤告知的時間準時到達，何來遲到之說？但她很快明白，這是林若雪給她的第一個下馬威。

“臣妾知錯，請娘娘責罰。“蘇芷瑤毫不猶豫地認錯。

林若雪似乎沒料到她這么干脆，愣了一下，隨即冷笑道：“念在初犯，今日就免了責罰。來人，帶蘇側妃去她的住處。“

蘇芷瑤再次行禮告退。走出凝暉堂，她才發覺后背已經滲出一層薄汗。

“小姐，明明是她們故意...“青柳憤憤不平地小聲嘀咕。

“噤聲。“蘇芷瑤輕聲制止，“這府里處處都是耳目，說話小心。“

她的住處是一處名為“靜心齋“的小院，位置偏僻，陳設簡單，但勝在清凈。蘇芷瑤環顧四周，反倒松了口氣。遠離中心，反而方便她觀察府中形勢。

接下來的日子，蘇芷瑤謹言慎行，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提前半個時辰到凝暉堂外等候請安。林若雪變著法子刁難她，有時讓她在烈日下久等，有時又故意找茬說她禮儀不周。府中下人也多是勢利眼，見正妃不待見她，便也處處怠慢，送來的膳食常常是冷的，份例的炭火也不足數。

這日午膳時分，青柳提著食盒氣沖沖地回來：“小姐，他們太過分了！今日竟只給了些剩菜殘羹，連下人都不如！“

蘇芷瑤揭開食盒，只見里面是半碗冷飯和幾根發黃的青菜。她不動聲色地取出自己偷偷備下的干糧，分給青柳：“無妨，我們暫且將就。“

“小姐！您就這么忍氣吞聲嗎？“青柳急得眼圈都紅了。

蘇芷瑤輕聲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正妃就是想激怒我，讓我犯錯。我們初來乍到，根基不穩，貿然反抗只會落入她的圈套。“

正說著，外面傳來腳步聲。蘇芷瑤迅速將干糧藏好，示意青柳噤聲。

來人是凝暉堂的大丫鬟碧桃：“正妃娘娘命蘇側妃即刻前往花廳。“

蘇芷瑤整理好衣衫，隨碧桃來到花廳。只見林若雪端坐主位，旁邊還坐著幾位看似是府中妾室的女子，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

“蘇妹妹來了。“林若雪笑容親切，卻讓蘇芷瑤心生警惕，“今日請妹妹來，是想請你為大家彈一曲助興。聽聞妹妹琴藝高超，連七殿下都贊不絕口呢。“

蘇芷瑤心中了然。這是在試探她的才藝，若表現不佳，便會淪為笑柄；若表現太好，又會招來嫉妒。她不動聲色地福了福身：“娘娘謬贊了，臣妾不過略通皮毛。“

“妹妹太謙虛了。“林若雪示意人搬來一張古琴，“這是殿下最愛的'松風'琴，平日都不讓人碰的。今日特地取來給妹妹用。“

蘇芷瑤一眼就看出這張琴被人動了手腳——琴弦調得極緊，稍用力就會斷裂。若在眾人面前彈斷琴弦，不僅出丑，還會落下個“不愛惜殿下愛物“的罪名。

她輕撫琴弦，故作驚訝：“這琴弦似乎有些松了，容臣妾調一調可好？“

不等林若雪回應，她已熟練地松了琴軫，重新調音。林若雪臉色微變，顯然沒料到她精通琴藝至此。

蘇芷瑤彈了一曲《梅花三弄》，技法純熟卻刻意收斂，既展現了功底又不顯得炫技。曲畢，眾人不得不禮節性地鼓掌。

“果然好琴藝。“林若雪笑容勉強，“難怪殿下會對妹妹另眼相看。“

蘇芷瑤低頭：“娘娘過獎了。臣妾這點微末技藝，怎及娘娘萬一。“

離開花廳后，蘇芷瑤長舒一口氣。這皇子府的日子，比她想象的還要艱難。

轉眼半月過去，蕭天翊始終未歸。聽下人說，七殿下奉皇命巡視邊防，短期內不會回府。蘇芷瑤反倒松了口氣，她需要時間熟悉這個復雜的皇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