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校園。
【524】寢室。
放下行李的那一刻,程橙的第一反應就是萬物可愛。
初來乍到,干凈的床是順眼的;空無一物的柜子是順眼的;邊緣有些磨損的水龍頭是順眼的;就連一回頭看見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
抱歉,這個真的順眼不來。
“橙!!子!!我們是室友啊——!”
淺紫上衣純黑長褲,白色半透明防曬衣,門口那精神小妞手拉著黑色行李箱,瞪著布靈布靈的大眼沖程橙揮手。
王南芋,性別女,程橙的損友兼閨蜜,軟萌可愛的外表極具欺騙性。
初一,這妹子憑著“文靜文藝小白花”的第一印象成功讓程橙主動開口搭話。
初二,這祖宗憑著社交牛逼癥硬是教會了程橙什么叫“要透過事物的表面看到本質”。
初三,倆人分班沒分一起。程橙在新班里“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王南芋就是那個“窗外事”。
王南芋大搖大擺走進來,瞥了眼程橙放在靠門右側床下鋪的提兜,反手把自己的東西扔到上鋪,坐在床板上,翹著二郎腿就開始嘮嗑。
“你怎么不告訴我你也在524寢室!真是的,這么突然的surprise,害得我什么都來不及準備!”王南芋小巧的臉湊到她跟前,瞬間戲精附體,“還是說——你!竟然!不歡迎——我?!”
“哪敢啊大小姐——”程橙無奈一笑,從包里翻出顆檸檬糖扔過去,“芋頭,你辦完卡了嗎?”
“飯卡水卡校園電話卡,你說哪個?”王南芋炫耀般一手甩開三張卡片,“反正都一樣,我都辦完了。”
“我還沒辦飯卡,不太認路。”
“沒事,待會我帶你去!”
說笑著整理完物品,兩人等了半天,連一個新室友都沒等到,就先下了5樓女寢。
兩個新生,人生地不熟,在校園里走迷宮似的左拐右繞。宿舍到餐廳的十分鐘路程,硬是走出了兩萬五千里長征的跋山涉水。
好不容易走到辦卡處,程橙拖著半死不活的雙腿,撇嘴瞪著閨蜜,“我只知道你花癡,不知道你還路癡。”
“是誰讓這校園大路小路弄得跟迷宮一樣……呃,那個……這叫,帶你領略一中的大好風光!!”王南芋略顯尷尬地指指餐廳,“觀光結束,導游還貼心地把你帶到了餐廳。而且走這一路消耗了卡路里,這頓飯你可以毫無負擔,怎么樣?”
“……牛逼。”
校園花草樹木再好看,在程橙告急的體力值之下,都失去了任何吸引力。辦完飯卡,她被好友半拖半拽進入餐廳。
別的不談,這兒的伙食還說得過去。
相比于初中“大鍋菜里藏爆漿蛋白質”的小驚喜,這種干凈衛生的自選式餐廳深入橙心。
三菜一碗的7元大米套餐,在程橙動筷子那一瞬間,就成了她食譜上的“常駐嘉賓”。
碳酸飲料配牛肉面,零嘴和飯后甜點,王南芋恨不得把能看見食物都買點嘗嘗。這才初來乍到,她就一臉壞笑記著食堂窗口,打算在一個學期內把每樣早中晚餐都寵幸個遍。
邊嚼著米粒,程橙目光掃過餐廳。
餐廳人不少,提前報到的新生們三三兩兩聚集在這兒,風格各異的衣服給嚴肅刻板的校園增添了些許活力。
“穿得花里胡哨的……瞧他們樂的,樂不了多久了。”對面悶頭干飯的王南芋突然蹦出一句。
“怎么?校服不是一個星期后才發放嗎?”
王南芋嚼嚼嚼后咽下面條,邪魅一笑。“開學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新生典禮?”
“錯!大錯特錯!!”她得意晃著腦袋。
“新生第一課,當然是——軍訓啦!!!”
混社會的,工資是評判標準;上學讀書的,成績就是臉面。這學校地方不大,也硬是把新生按成績分了個三六九等——1等平行班、2等實驗班、3等奧賽班、4等清北班。
每個年級都分成兩個學部,每個學部都分別有10個平行班,5個實驗班和5個奧賽班。
兩個學部,一個在學校南邊,一個在學校北邊。每對年級樓,中間都有空中棧道,但被年級主任嚴令禁止學生通行。
學校一號樓是新高一的地盤。
前三等班級,好歹都在同一棟教學樓里,彼此之間還能比劃比劃拳腳,相互切磋切磋……但人家清北直接自立門派,在學校西邊單獨成樓,戲稱“第三學部”,活脫脫一世外桃源,隔絕了大半的煙火氣。
一問才知道,人家清北班每年級都只有兩個班,學生比其他人早兩個月到校學習,直接贏在起跑線上。
程橙是中不溜秋的實驗班。
一學部三樓(12)班,兩人領完床單被罩枕套,就摸回A號樓五樓【524】寢室,連喘帶爬八層樓把人累得夠嗆。吭哧吭哧原路返回教室后,程橙毫無形象地一屁股癱在座位上裝死,成功解鎖王氏嘴貧嘲諷三連。
班里,人陸陸續續來齊了。
大腹便便小眼睛的班主任往講臺上一站,嘰里咕嚕說了半天。同學自我介紹環節,眾人集體i人屬性大爆發,一個個冷漠對視大眼瞪小眼,愣是半天憋不住幾句問候。
直到軍訓服發下來,班級里才有了一點屬于高中伊始的激情。衣服大了,褲子小了,大家亂哄哄地報碼調換,軍訓的氛圍就一下子轟上去了。
大家又各自回了趟寢室換上迷彩服。不一會兒操場集合,同僚們再也沒有什么衣服的高低貴賤之分,話匣子自然也就打開了。
王南芋手握腰帶,正跟大了兩碼的褲子斗智斗勇,轉頭看見橙子穿著大了一碼,勉勉強強不掉的迷彩褲,滿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一個白眼丟出天際。
果然,氣質是與生俱來的。
氣質好的,就算衣品爛大街,也他么叫“再普通的衣服都掩蓋不住的氣場”,普通人就只能被罵“衣服和臉一樣廉價”。
再四處看看操場上的閑雜人等,王南芋自動開啟尋寶模式。
“果然,衣無貴賤之別,人有丑美之分,歪瓜裂棗還是貌若天仙,一套統一皮膚下來都原形畢露。”她扯著橙子的衣袖就亂跑。
“你找誰?這穿的都一樣。”橙子被她拽得頭暈。
“找不同啊!看看哪個帥哥的五官更符合我審美。”她賤賤一笑,“怎樣,有看到185及以上的小白臉沒?”
橙子一時無語,隨手指指旁邊曬成黑炭的教官,“小黑臉要不。”
王南芋突然嚴肅,“這種風險太大,容易變小三。”
“So?”
“所以不如現在找個帥哥入股,還能體驗養成系的快樂。”
一聲哨起,全校新生在東操場跑道上排兵布陣,一邊聆聽校長慷慨激昂的演說洗滌心靈,以便接受烈日熱辣滾燙的暴曬蛻變肉體——曬禿嚕皮兒的那種。
還沒正式分配陣營,幾個新兵蛋子先腿一軟眼一翻,當場給班主任行了個跪拜之禮,被拉到樹蔭下面乘涼回血,成為“傷兵連”首批成員。
王南芋對這堆出師未捷身先死的逃兵嗤之以鼻,程橙倒是心向往之。
先不說“傷兵連”不用被太陽鍍層黑化膜,還能占據操場觀賽席高地,俯瞰全場,頗有帝王指點江山之姿。能入此連的絕非等閑之人——不是些老弱病殘,就是些扮豬吃老虎之輩。
在程橙考慮要以什么姿勢暈倒最合理時,班主任大手一揮,橙子和班里大多數同學都進了“正步連”。
全校一共就五個連:正步連、方陣連、傷兵連、表演連、軍體拳連。
正步連,聽著就一身正氣,自然也是陽光最偏愛的連隊。連隊的口號喊得震天響,步伐一齊那是威風凜凜,亂起來也是毀天滅地。不出半小時,全連百十號人集體被太陽“拉黑”。
十分鐘休息,大家本著“軍訓服不用自己洗”的宗旨,個個都席地而坐,擼起袖子就開始比誰的色差更大。
橙子躲在一點可憐的樹蔭下,不一會兒,王南芋頂著塊移動陰影就湊過來了。她被分到了方陣連——這也算個輕松差事,人手一塊正反雙色的紙板,列方隊后往地上一蹲,舉著塊板子光明正大地頂頭上遮陽,按指揮翻翻紙面就行了。
“喲!黑麥面包怎么賣?老板呢?怎么只看見面包看不見老板啊?”王南芋直直地瞪著程橙笑。
“品相不錯,就是烤得不太均勻,”她指著橙子那只稍白的胳膊,“下次建議翻個面兒。”
“哪兒涼快哪兒呆去。”橙子連白眼都懶得給,“憑什么你們自帶遮陽板……”
“坐著多沒意思,走!姐帶你去鍛煉眼光!”
王南芋所謂的鍛煉眼光,就是去軍體拳連對比人體五官——說白了,找帥哥。
兩人往陰涼地兒坐下,開始對下面場地休息的男生評頭論足。
“叫我說,這拳還真挺帥的,我剛剛盯好半天了……“
“拳帥?你什么時候還會欣賞拳了?帥的怕不是另有其人吧!”橙子打斷道。
芋頭也不裝了,對著個瘦高男孩遙遙一指。那男生長得確實有股陽光開朗大男孩味兒,在一群“非洲人”里也氣質突出。
“好不好看就完了,”王南芋小嘴一撅,“養眼不?”
“我不喜歡細狗。”
“喂!那叫苗條!別瞧人家這么柴,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沒準衣服底下就是八塊腹肌!”她話鋒一轉,“去認識下?”說完,作勢就要起身,被橙子慌忙拉住。
不拉不行,芋頭是實實在在的行動派,執行力高得嚇人。橙子毫不懷疑,要是她坐視不理,這家伙下一秒就會直直地朝著對方走過去,張口就一句“帥哥貴姓”。
芋頭的邏輯簡單粗暴——天這么熱,聊上個幾分鐘,生人當場變熟人。
這場美麗的邂逅被上課哨聲扼殺在了搖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