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倉區，比往常更熱鬧。

地面水漬還沒干，幾輛運輸車停在場地中央，車門敞著，箱子一只接一只被搬下來。胎圈、備用油、工具箱、通訊設備……全都按順序碼到各自區域。

陳鋒站在裝卸口，手里拿著一份路線簡圖，眉頭微鎖。

“鋒哥，場地那邊確認了，進場時間提前到十點。”風四遞過來一張臨時調度表，“對方是黑巖隊的人，來的路上已經放了話?！?/p>

陳鋒抬頭：“什么話？”

“說這次要讓我們輸得沒脾氣?！憋L四低笑了一聲，“我看他們是沒看過你怎么跑。”

陳鋒沒接話，把調度表折好塞進口袋：“通知所有人，半小時內集合。”

聯盟的車間里，幾輛賽車已經抬到升降架上，技師們正做最后的檢測。

阿威擦著手上的機油，走到陳鋒身邊：“鋒哥，這次你自己跑第一組？”

“嗯?！标愪h彎腰檢查油路，“第二組你帶隊，別管對方怎么挑，按路線來?！?/p>

“明白?！?/p>

太保從另一邊走來，把一個防護頭盔遞過去：“剛從外廠調回來的，防護層加固過，雖然重了點，但你這次最好用?！?/p>

陳鋒接過頭盔，扣在手里掂了掂，沒有拒絕。

上午九點半，聯盟的車隊出發。六輛賽車、兩輛后勤車，一輛改裝的通訊車在后面壓陣。

發動機的低鳴在狹窄街道里回蕩，路邊的店鋪老板探出頭看著，一直目送到車隊拐出街口。

風四坐在副駕，側頭看著陳鋒：“你真打算全力跑？”

“來都來了。”陳鋒踩下油門，“留一半不如不來?！?/p>

比賽場地在城西的封閉賽道上。觀眾區已經圍了不少人，媒體的機位架在高處，幾個戴著耳機的工作人員正調試信號。

陳鋒他們進場時，黑巖隊的車已經排好在另一側。那是一隊全黑涂裝的賽車，側面噴著利齒的圖案，看上去像隨時要撲上來的獵犬。

黑巖隊的領隊是個高個男人，帶著墨鏡，嘴里嚼著口香糖，看到陳鋒走來，只是勾了一下嘴角：“聽說你最近忙著談情說愛？”

風四臉色一沉，剛要開口，陳鋒抬手按住他肩膀，面無表情：“賽道見?！?/p>

檢修區里，聯盟的技師們圍著74號車忙碌，換胎、檢查懸掛、加注燃料。

陳鋒站在車旁，看著風四：“第一段我會守，不會搶。第二段開始加壓，第三段找機會?！?/p>

“黑巖的人跑得野，注意他們的后切。”風四提醒。

陳鋒點頭，拉上車門。

另一邊，蘇晚晴正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館看資料，手機忽然彈出一條推送。

【極速聯盟將于今日對戰黑巖車隊——現場圖集】

她盯著配圖看了兩秒，圖里陳鋒背著光站在賽道邊，低頭檢查賽車，側臉冷硬。

她放下杯子，抄起包直接往外走。

賽道上空的廣播拉長音調：“各位觀眾，歡迎來到城西賽車場——今天將由極速聯盟對戰黑巖車隊！”

觀眾席一陣喧鬧。媒體機位對準起跑線，一排賽車發動機轟鳴，地面因震動微微發顫。

陳鋒的74號車在第三位，前方是黑巖隊的88號車，車尾噴著炫目的火焰圖案。

起跑燈依次亮起，紅、紅、紅——綠！

引擎聲同時爆發，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尖嘯像刀劃玻璃。

陳鋒第一段沒有搶位，始終緊咬著88號車的尾部。風四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保持，別急，第二彎再說?！?/p>

第一彎過去，88號車試圖甩開，但陳鋒死死壓在內線，把間距控制在半車位以內。

蘇晚晴到場時，比賽已經進入第二圈。她沿著觀眾區跑到高臺，正好看到74號車在彎道外側強行切入，險之又險地搶到第二的位置。

她的手緊緊抓著欄桿，指節發白。

廣播的聲音壓著引擎聲：“74號車陳鋒——完成反超！”

第二圈末段，88號車顯然被激起了勝負心，進入直道時直接從外側提速，試圖在下一個彎前奪回位置。

風四在耳機里喊：“他要硬切！”

陳鋒眼角掃了下后視鏡，嘴角微抿，腳下油門沒有松。距離彎心還有十米時，他突然內收半個車身，讓對方以為他要防守，隨即瞬間外甩，切出更快的彎心角度，速度硬壓一頭。

觀眾席上有人驚呼：“這角度——”

蘇晚晴屏住呼吸，直到看到74號車穩穩沖出彎道，才緩慢吐出一口氣。

第三圈開始，黑巖隊的另一輛車從后方逼近，想用夾擊的方式困住陳鋒。

耳機里傳來風四的短促指令：“前后都有人，注意！”

陳鋒眼神一沉，雙手穩穩握住方向盤，像是在等待一個最恰當的時機。

第三圈中段，黑巖的77號從后面頂上來，和88號形成前后夾擊。

風四聲音壓得很低：“他倆聯動，你別中間直頂，等他失誤?！?/p>

彎前五十米，88號突然減了一腳油，像要誘他追尾。陳鋒瞬間點剎，把車頭往內側壓，留出不到半個車位的縫。77號見狀從外線猛切，想卡他右后輪。

“別硬抗！”風四在耳機里喊。

陳鋒目光一穩，方向盤輕抖，故意把車身放開幾厘米，讓77號誤以為成功貼??；下一秒他連打兩下方向，車尾擺出一個小幅橫移，77號被迫修正，速度掉了一格。

風四低笑：“中了?！?/p>

第三圈末，三輛車幾乎并排入直道?？磁_上有人站起來，連呼吸都忘了。

蘇晚晴握著欄桿，掌心在出汗。她用肉眼幾乎分不出距離，只能從廣播里零碎的數字判斷領先與否。

入第四圈。

這是決定的一圈。

第一個彎，88號先入，陳鋒貼內線。彎心處，88號故技重施，剎點提前半拍，試圖再誘他追尾。陳鋒不接招，硬是拖到最后一米才踩剎，前輪幾乎貼上彎心內側的白線，車身擦出一道細響。

“通過?！憋L四報時，“后面那臺又上來了?！?/p>

第二個彎是反向S。黑巖的77號從外側橫咬住，想用“剪刀差”抬他的車頭。

陳鋒在第一段S尾部忽然輕點手剎，車尾甩出一個小角度——只夠77號誤判一次線路，沖早了半個身位。陳鋒順勢切回，站住內線。

看臺“嘩”地一聲，有人罵了句臟字，更多的是倒吸氣。

第三個彎是整條賽道最窄的位置。兩側護欄近得能擦到指節。

風四：“這一彎別搶，留最后直道?！?/p>

“知道?！标愪h把轉速維持在紅區下沿，一寸一寸挪。

88號從前方突然點火，噴了一嘴火，像在挑釁。陳鋒不看，只盯前輪和彎心的距離，像用指尖量出來的。

最后一段直線，場內的聲音像被抽空，只余兩股引擎的嘶吼。

風四語速很快：“他會在一百八十米處假裝剎，真正剎點一百四十，注意假動作！”

陳鋒目光沒眨，右腳微收，轉速落半格，再把油門一點點推回去。

八秒過去，88號真的輕點了剎燈。看臺上有人驚呼，以為他要減。

陳鋒不減，他等。

一百六十米。

一百五十。

一百四十五——

88號真剎。車頭微頓，后輪冒了一點白煙。

“現在。”風四幾乎是吼出來。

陳鋒一腳把油門壓死，方向盤左打五度，避開對方的剎車線，車身像被人從背后推了一把，整個彈出去。

兩輛車并排，嗓子眼里全是金屬聲。

越過對手的那一瞬，陳鋒沒有看88號，只是把方向再回半格，避開護欄。

計時板跳了一下，裁判席的紅燈亮又滅。

沖線。

看臺炸開，口哨、喊聲、腳步在水泥看臺上砸成一片。

廣播拖著嗓音：“74號——第一?！?/p>

陳鋒把車緩緩滑到檢修區，解安全帶時指尖還在抖。他沒立刻下車，先把手背貼在方向盤上，壓住跳動的脈。

風四把車門拉開，伸手把他拽起來：“行了，喘口氣?！?/p>

阿威第一個沖過來，跟他撞了一下肩：“帶著我們贏，夠了?！?/p>

內圈的兄弟全圍上來，手掌在他背上、臂上拍得啪啪響。有人從后面塞來一瓶水，有人把勝場貼紙直接拍在車頭。

陳鋒只點頭，沒說場面話：“第二組別按原計劃。別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