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宮的梧桐葉落了三寸厚，踩上去像踩在死人骨頭上一樣脆響。蕭楚明昭攥著翡翠赤魚佩，在破敗的殿閣間尋找母妃當年的痕跡。皇帝昏迷前那句“去冷宮“像根刺扎在她心頭——這里究竟藏著什么？

“殿下小心。“隨行的夜梟女衛(wèi)突然拔劍挑開一條毒蛇，“這院子二十年沒人氣，倒成了毒蟲窩?！?/p>

蕭楚明昭的目光卻被偏殿梁柱吸引。那上面刻著歪歪扭拙的孩童涂鴉：一個小人手拉手牽著兩個更小的人形。她指尖撫過刻痕，突然在第三個小人腿上摸到凹凸——是字！

“曜...明...昭...“她拼出那些稚拙筆畫時，喉頭涌起腥甜。這是弟弟刻的！他們三兄妹當年竟真的一同在冷宮生活過？

女衛(wèi)突然低呼：“井沿有血跡！“

青石井臺上，新鮮的血跡蜿蜒成奇怪的符號，像半朵綻開的曼陀羅。蕭楚明昭解下腰間絲絳系在井邊老樹上：“我下去看看?！?/p>

“萬萬不可！“女衛(wèi)急道，“至少讓屬下先...“

“守著?！笆挸髡岩巡戎诎枷萃屡溃叭魏稳藖?，學三聲夜鶯叫。“

井水比她想象的更刺骨。沉到一丈深時，側壁突然出現(xiàn)個半人高的洞口。鉆進去的剎那，翡翠赤魚佩突然發(fā)燙，黑暗中浮現(xiàn)出幽藍的微光。

那是一座冰窖。

四壁玄冰中封著數(shù)十個襁褓大小的包裹，正中央水晶臺上，端端正正擺著一面鎏金銅鏡。鏡框雙龍盤繞的造型明顯是北狄工藝，鏡面卻蒙著層血色冰霜。

蕭楚明昭剛靠近，后頸胎記就火燒般疼痛。鏡中突然浮現(xiàn)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弟弟蕭楚明曜的臉！

“阿姐...“鏡中的弟弟滿身是血，背后漠北要塞的烽火照亮他蒼白的臉，“別碰那面鏡...“

她猛地后退，銅鏡“咔“地裂開細紋。冰窖突然劇烈震動，封在玄冰中的包裹一個接一個炸開，飛濺的冰碴中，數(shù)十個龍形胎記的虛影在空中交織成網(wǎng)。

“鏡面之子...“有個聲音在冰窖中回蕩，“終于來了...“

翡翠赤魚佩突然浮到半空，赤魚眼中射出的血光將所有龍影吸入鏡中。銅鏡表面的冰霜融化，顯現(xiàn)出令蕭楚明昭毛骨悚然的畫面——

鏡中分明是她的臉，卻有一半變成了弟弟的模樣！

“啊！“她打翻銅鏡的瞬間，冰窖頂部傳來夜鶯急啼。剛沖出井口，就看見女衛(wèi)倒在血泊中，咽喉插著支青銅箭。

“果然在這。“二皇子蕭云瑾從梧桐后轉出，手中弓弦還在震顫，“我的好妹妹，你總愛往臟地方鉆?！?/p>

十名黑甲武士無聲圍攏。蕭楚明昭注意到他們佩刀上都刻著銀龍紋——這是傳說中太祖皇帝的親衛(wèi)制式，早該絕跡百年！

“二哥這是何意？“

“帶你去看場好戲?！笆捲畦χ吡颂呔兀绊槺愀嬖V你，為什么母妃當年要親手把你弟弟扔下井。“

蕭楚明昭瞳孔驟縮：“你說什么？“

“不是拋棄，是獻祭?！笆捲畦蝗黄∷箢i，手指狠狠按在胎記上，“銀龍血脈需要容器，而你是最好的那個...“

劇痛中，翡翠赤魚佩突然炸開刺目紅光。蕭云瑾慘叫松手，他觸碰胎記的指尖竟燃起青色火焰！黑甲武士們剛要上前，地面突然裂開丈寬縫隙，數(shù)十條樹根般的黑影破土而出，將他們拖入地底。

蕭楚明昭趁機翻墻逃走時，聽見蕭云瑾怨毒的嘶吼：“你以為蕭云珩真去北疆打仗了？他此刻正在漠北喚醒銀龍大軍！“

......

漠北要塞，子夜。

蕭云珩站在青銅棺前，看著棺內沉睡的銀甲少年——那張與蕭楚明昭七分相似的臉，此刻正泛著詭異的金屬光澤。棺底積著層透明液體，散發(fā)出雪松與血混合的腥氣。

“主上，要塞各處發(fā)現(xiàn)同樣棺槨七具?！耙箺n跪地稟報，“每具棺內都有...都有長公主模樣的尸體。“

蕭云珩劍尖挑開銀甲少年衣領，露出龍形胎記。與蕭楚明昭后頸的魚形胎記不同，這條龍缺了只眼睛。

“不是他。“蕭云珩突然揮劍斬下少年頭顱，“繼續(xù)找真的蕭楚明曜。“

頭顱滾落的剎那，整個要塞突然震顫。被斬首的尸體竟自行站起，脖頸斷面伸出銀絲般的觸須！夜梟們結陣護衛(wèi)時，青銅棺內的透明液體突然沸騰，化作霧氣籠罩全場。

霧氣中，蕭云珩看見無數(shù)個“蕭楚明曜“從地底爬出。他們有著相同的面容，卻掛著截然不同的表情：獰笑的、哭泣的、癲狂的...

“銀龍幻象?！笆捲歧窀钇剖终?，將血抹在劍刃，“列朱雀陣！“

火焰騰起的瞬間，某個幻象突然開口：“姐夫，我在這?！?/p>

聲音清朗帶笑，與蕭楚明昭描述的一模一樣。蕭云珩劍勢微滯，那個幻象已撲到跟前——卻沒有攻擊，而是將半塊玉佩塞進他懷里。

“告訴阿姐...“幻象在火焰中消散，“鏡子照出的都是假的...“

要塞外突然響起號角聲。北狄大軍壓境的煙塵遮天蔽月，而為首的白狼旗下，真正的蕭楚明曜正舉起染血的長槍。

槍尖所指，正是蕭云珩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