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里那行猩紅的【23:59:59】像甩不掉的詛咒，死死焊在陳念念的眼球上，把她剛從流量爆炸的狂喜云端狠狠踹回冰冷的泥潭。
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窒息般的恐懼。
“防蚊貼…被倉鼠啃光了？”她盯著那條差評，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一整盒？渣都不剩？”
“臥槽！念念！快看后臺！咨詢爆炸了！訂單！好多訂單！‘救雞神器’爆單了！”
張萌還沉浸在數據飆升的狂喜里，捧著手機興奮地手舞足蹈，像個剛拆了金礦的土撥鼠。
“啟動‘差評讀心’！目標：‘家有萌鼠’！”陳念念幾乎是吼出來的，聲音帶著被命運反復戲弄的沙啞和不顧一切的狠勁兒。
【消耗積分：1點（當前剩余：7點）。目標鎖定：買家‘家有萌鼠’。連接成功！剩余時間：04:59。】
冰冷的提示音剛落，狹小店鋪里張萌的歡呼、電腦瘋狂的訂單提示音瞬間被抽離。
新的動態畫面強行擠入陳念念的視野，帶著一股混合著木屑和淡淡寵物尿味的空氣。
一個光線略顯昏暗的出租屋。墻壁貼著廉價的動漫海報，角落堆著幾個沒拆完的快遞箱。
畫面中心，一個小小的、鋪滿木屑和彩色玩具的塑料籠子。
籠子里，一個毛茸茸、圓滾滾的金絲熊倉鼠，正用兩只粉嫩的小爪子死死抱著一個印著小熊圖案的、硬幣大小的防蚊貼！
它粉色的三瓣嘴飛快地蠕動著，“咔嚓咔嚓”的聲音清晰得瘆人！防蚊貼的邊緣已經被啃掉一大塊！
籠子外的木屑上，散落著好幾個被啃得面目全非、只剩邊角料的防蚊貼包裝袋。
一個女孩帶著哭腔的、壓低的焦急聲音從畫面外傳來：
“球球！祖宗！別啃了！那個真不能吃啊！會吃壞肚子的！”一只涂著粉色指甲油的手顫抖著伸進籠子，試圖去搶奪那塊“小熊餅干”。
倉鼠“球球”警惕地一縮，小豆眼里閃爍著護食的兇光，抱著防蚊貼“哧溜”一下躥到籠子角落的木頭小屋里，只露出一個圓滾滾的屁股和瘋狂聳動的后腦勺，啃得更起勁了！
“完了完了…這可怎么辦啊…”女孩的聲音帶著絕望的哭音。
【實時場景同步結束。讀心功能剩余時間：00。】
畫面消失，陳念念猛地吸了一口“擺爛雜貨店”里渾濁的空氣，耳畔似乎還殘留著那令人頭皮發麻的“咔嚓”聲和女孩的哭腔。
防蚊貼被當零食啃了？這比雨傘漏水、襪子孵雞還他媽離譜！
“念念？念念！你發什么呆啊！快看！訂單破五十了！五十單‘救雞神器’啊！我們要發財了！”張萌興奮地搖晃著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差點把她從破椅子上掀下去。
“發個屁的財！”陳念念猛地回過神，聲音嘶啞，帶著一股被逼到絕路的戾氣。
她一把將張萌拽到電腦屏幕前，指著那條新鮮出爐、血淋淋的一星差評，“看看！新催命符！防蚊貼！被倉鼠啃光了！買家要跟我們拼命！”
張萌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像被潑了一盆冰水。
她湊近屏幕，看清差評內容，又看看后臺還在瘋狂跳動的訂單數字，表情精彩得像打翻了調色盤。
“臥…臥槽？”張萌的聲音都劈叉了，“倉…倉鼠啃防蚊貼？還啃光一整盒？這買家是養了只哥斯拉嗎？”
“比哥斯拉還麻煩！”陳念念煩躁地抓了把頭發，“系統剛讓我看見了！那倉鼠抱著防蚊貼啃得那叫一個香！買家都快急哭了！這要是吃出問題，就不是差評那么簡單了！等著吃官司吧！”
“買家昵稱…‘家有萌鼠’？”張萌不愧是營銷鬼才，敏銳地捕捉到了關鍵信息。她立刻掏出自己那部高級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快出殘影，嘴里念念有詞，“等我扒扒她！”
幾秒鐘后，張萌猛地倒抽一口冷氣，眼睛瞪得溜圓：“念念！快看！大魚！超級大魚！”
她把手機屏幕懟到陳念念眼前。
屏幕上是一個萌寵短視頻平臺的個人主頁，ID赫然是“萌鼠球球日常”。頭像正是那只抱著防蚊貼啃得忘我的金絲熊。
粉絲數：82.7萬！
置頂的幾個視頻，播放量清一色百萬以上！
內容全是這只名叫“球球”的倉鼠如何越獄、如何藏糧、如何把主人新買的耳機線啃成抽象藝術…
“臥槽！八十多萬粉的寵物博主？！”陳念念也驚了。這哪是普通買家？這簡直是行走的流量核彈！還是顆即將在她店里爆炸的！
“念念！”張萌猛地抓住陳念念的肩膀，眼神亮得驚人，剛才的慌亂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發現金礦般的狂熱，“危機？這他媽是天賜良機啊！”
她語速快得像機關槍掃射：
“痛點！看見沒？超級痛點！養倉鼠、養小寵物的最怕什么？怕小祖宗亂啃東西中毒！怕驅蚊產品不安全！這差評不是雷！是金礦的入口！”
她指著屏幕上那只啃防蚊貼啃得正歡的倉鼠截圖，手指激動得直抖：
“她家倉鼠不是啃了嗎？那我們給它啃！光明正大地啃！啃得安全！啃得放心！”
“啥？”陳念念有點懵。
“改！”張萌斬釘截鐵，唾沫星子差點噴陳念念臉上，“把防蚊貼，改成——倉鼠專用防蚊項圈！”
“項圈？”陳念念愣住了。
“對！項圈！”
張萌興奮地原地轉了個圈，
“把防蚊精油緩釋技術用上！做成可調節的、軟硅膠的項圈！印上卡通圖案！主打天然無害可啃咬！宣傳語我都想好了——
‘球球同款，啃出來的安全感！專治越獄啃貨！’”
她越說越激動，手舞足蹈：
“我們立刻聯系這個‘萌鼠球球’！道歉！送新款！求她試用！只要她的‘球球’戴著項圈出個鏡，啃兩口表示滿意！再拍個對比視頻——從前亂啃毒貼，現在安心啃項圈！這反差！這萌點！這解決痛點的精準度！絕對爆！”
陳念念被張萌這一連串的騷操作砸得有點暈，但心臟卻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項圈？啃出來的安全感？球球同款？
好像…真他娘的行！
“干！”
陳念念骨子里那股被差評和系統逼出來的瘋勁兒也被點燃了，
“就改項圈！我這就聯系工廠打樣！你！立刻！馬上！用‘擺爛雜貨店’官方號去給‘萌鼠球球’發私信！”
“姿態放低！誠意拉滿！告訴她，我們連夜給她家球球定制專屬安全項圈！”
兩個被危機和機遇同時點爆的女孩，再次化身旋風。
陳念念翻出壓箱底的本地小工廠名片，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地狂轟濫炸，用“球球”八十萬粉絲的潛在帶貨能力當誘餌，逼著工廠老板半夜開機打樣。
張萌則化身卑微客服，在“萌鼠球球”的私信里瘋狂輸出：
【球球媽您好！萬分抱歉給您帶來驚嚇！看到球球啃防蚊貼我們心都碎了！是我們的產品設計考慮不周！】
【為了表達歉意和解決球球的安全問題，我們技術部（其實就是陳念念）連夜爆肝，為您和球球專屬定制了一款‘可啃咬天然防蚊項圈’！采用食品級硅膠，天然精油緩釋，絕對安全！】
【懇請您給個機會讓球球試用！我們承擔一切責任！求您了！大哭.jpg跪地.jpg】
信息發出去，石沉大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倒計時在視野里冷酷跳動：【08:12:33】。
陳念念盯著毫無動靜的私信框，工廠那邊打樣也需要時間，焦躁像螞蟻一樣啃噬著她的神經。
就在她快要坐不住時——
“叮咚！”
張萌的手機提示音格外清脆！
“回了！球球媽回了！”張萌尖叫一聲，撲向手機。
私信框里，言簡意賅：
【萌鼠球球日常】：東西呢？先看看。
有門！
陳念念和張萌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狂喜。
兩天后，頂著黑眼圈、手里捏著兩個新鮮出爐的、帶著淡淡檸檬草香氣的嫩黃色硅膠小項圈（一個印著小熊，一個印著小魚）的陳念念，按照地址敲開了一間公寓的門。
開門的是個眼睛還有點腫的年輕女孩，看到陳念念手里的項圈，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側身讓開：“進來吧。球球在窩里。”
小小的項圈被小心翼翼地戴在了“球球”毛茸茸的脖子上。金絲熊好奇地用小爪子扒拉了一下，嗅了嗅，然后…張開三瓣嘴，“啊嗚”一口啃在了印著小魚圖案的項圈邊緣！
陳念念和張萌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咔嚓…”輕微的啃咬聲。
球球的小嘴蠕動著，像是在品嘗。
幾秒鐘后，它似乎覺得口感不錯，又抱著項圈邊緣“咔嚓咔嚓”啃了幾口，然后…
心滿意足地把它當成了新玩具，開始試圖拖著項圈往自己的木屑堆里藏。
沒吐！沒中毒！還玩上了！
“呼…”陳念念和張萌同時長長地吁出一口氣，后背都濕了一層。
女孩緊繃的臉色也終于緩和了一絲，她拿出手機，對著玩項圈玩得不亦樂乎的球球拍了起來。
一天后。
“萌鼠球球日常”的賬號更新了。
標題：《驚魂48小時后的救星！感謝“擺爛雜貨店”的神速改款！》
視頻開頭，是之前球球瘋狂啃食防蚊貼的“犯罪現場”錄屏（打了厚碼，只露爪子和聲音），
配上球球媽心有余悸的旁白：“差點嚇死！以為要失去球球了！”
接著畫面一轉，一個印著小魚的嫩黃色硅膠小項圈特寫。鏡頭拉遠，項圈已經戴在了球球毛茸茸的脖子上。球球正抱著項圈邊緣，像啃磨牙棒一樣，“咔嚓咔嚓”啃得歡實！
球球媽的聲音充滿驚喜：
“看！就是這個小東西！‘擺爛雜貨店’連夜趕制的防蚊項圈！食品級硅膠，天然精油，球球啃了完全沒事！還當成了新玩具！”
“驅蚊效果親測有效！陽臺蚊子少了一大半！重點是——安全！可啃！”
視頻最后，是球球戴著項圈，在籠子里活力四射地跑滾輪的特寫，配上大大的文字和萌萌的BGM：“‘啃’出來的安全感！球球認證！鏟屎官們沖鴨！指路→擺爛雜貨店！”
這條視頻，如同在寵物圈投下了一顆深水炸彈！
播放量如同坐了火箭，十萬、五十萬、一百萬…瘋狂飆升！
評論區徹底沸騰：
【球球同款！已下單！我家逆子就愛亂啃！】
【食品級硅膠可啃咬？這設計太懂鼠鼠了！】
【從差評到救星？這店主有點東西！關注了！】
【求鏈接！給我家蜜袋鼯也整一個！】
【八十萬博主背書！這質量穩了！沖！】
“擺爛雜貨店”的后臺，徹底瘋了！
“叮叮叮叮叮——！”
新訂單的提示音連成一片尖銳的長鳴，幾乎沒停過！電腦屏幕上的待發貨數字，像抽風一樣瘋狂跳動！
100單！300單！500單！800單！
破千的提示圖標“嘭”地彈出來時，陳念念感覺腳下的水泥地都在震動！
店鋪粉絲數更是如同脫韁野馬，從一萬出頭，一路狂飆，沖破兩千、兩千五…最終，穩穩地定格在了【3287】！
單日銷量：防蚊項圈，1124單！連帶“救雞神器”也被帶飛，又賣出去兩百多！
狹小的店鋪里堆滿了打包材料，連下腳的地方都快沒了。
陳念念和張萌癱坐在一堆紙箱中間，累得像兩條脫水的魚，但眼睛里燃燒的火焰卻比任何時候都亮。
“成了…念念…我們真成了…”張萌有氣無力地哼哼，臉上卻笑開了花。
陳念念看著后臺那驚人的數字，一種巨大的、不真實的成就感沖刷著四肢百骸。差評…真的可以變成爆款的起點！
就在這時——
“叮咚。”
陳念念口袋里那部破舊的老人機，屏幕幽幽亮起，一條新的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發信人：李雯（前同事/技術宅）
消息內容只有一行字，卻像一顆投入平靜水面的石子：
【念念，我裸辭了。你那破店的后臺系統，bug多得像篩子。需要技術嗎？修bug比修人情世故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