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五點下課鈴準時響起,
安冉盯著黑板“鴉片戰爭”四個字,一天腦子里亂糟糟的。什么都沒記住。
“這幾天你都咋了。又發什么怔啊?”阿澤甩上書包,
“新出的綠豆沙冰棍,去不去?”
安冉低頭收拾課本,“不去,煩著呢!”
~~~
回家路上,
陽光砸在柏油路上,蒸騰起扭曲的熱浪。
“安冉!你下午歷史課是被魂穿了?”
他單腳支著車,“老師問圓明園誰燒的,你居然說僵尸?全班都在笑——”
“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本來就心煩,實在受不了阿澤在旁邊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感覺安冉真的好像生氣了,阿澤也不說話默默跟在她身后。
兩人一前一后跨進院門時,王秀蘭正蹲在井邊捶被單。
“阿澤留下吃飯不?”她揚聲問,
“你叔拎了條大草魚,剖的時候一肚子籽,夠你倆吃的。”
“不了阿姨,我媽讓我看店。”
阿澤把作業本塞書包,抬頭看向院內的槐樹,
“阿姨,這樹真該剪剪了,枝椏都快伸進安冉窗戶——”
王秀蘭直起身,拿起圍裙擦擦手,
“咋了?前兒還嫌它擋光。”
“等……等周末吧。”
安冉現在還有些迷糊,這兩天發生的事讓她有點恍惚。
“現在剪了招蟲子。”
阿澤走后,王秀蘭把她拽進廚房,
“你今天不對勁。”母親邊做飯,擔心道,
“從早到晚魂飄得像張紙,是不是考試砸了?”
“沒有。”安冉盯著池底泛起的血沫發呆,
她突然抬頭,“媽,郊區山林晚上有人去嗎?”
“傻囡囡問這干啥。”王秀蘭把魚扔進油鍋,刺啦一聲騰起金紅的火,
“十年前就沒人去了,盜墓的挖空了老墳堆,黑夜里踩進去,腳底下全是骨頭渣,咔哧咔哧響。”
“哦,我就隨便問問。”
安冉找個借口寫作業溜回二樓,
窗外的槐枝又長了些,卻懂事地停在窗臺三寸外,葉片朝她這邊傾著。
安冉拿起嫩葉湊到鼻尖,清冽的草木香鉆進喉嚨的瞬間,
“它更近了。阿灰說西風口老墳塌了個洞,黑得像能吞人,昨天還在洞口看見半截爛棉襖。”
安冉手一抖,嫩葉飄在作業本上。
她盯著窗外的綠影,氣音發顫:“你真是槐樹精?”
槐樹葉簌簌晃了晃,一片新葉猛地抽出來,葉脈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拼出個“是”
“那僵尸……長什么樣?”
新葉啪地枯了,蜷成個黑團。
另一片葉子緊接著鋪開,歪歪扭扭的筆畫透著驚恐:
“青面,獠牙,穿件爛棉襖,扣子是骨頭做的。”
后頸的汗毛突然全豎起來,恐懼又瞬間占滿安冉的情緒。
“姥姥她……”
“冉冉!魚好了!吃飯了!”
老媽在樓下大聲叫安冉。
晚飯時安冉嚼著魚肉,味同嚼蠟。
老媽和老爸往常一樣邊吃飯邊聊家常,
安冉卻心不在焉,使勁壓制住心里的恐懼。
突然,,她感覺有什么聲音,是的感覺到的,而不是聽到的!
先是拖拽聲,像有人穿著泡透的棉鞋,一步,一步,往這邊挪。
接著是骨頭摩擦的聲響,咔哧,咔哧,像在嚼什么硬東西。
口袋里的槐枝斷段驟然發燙,安冉猛地抬頭,看見窗外的槐樹葉全豎了起來,像無數根豎起的綠針,對著院墻的方向。
安冉看向爸媽,明白只有自己能“聽”到這些聲音。
危險更近了,她需要盡快脫離追鋪!
到底該怎么辦!
深夜,
滿月的天
即使不開燈,屋里也被映射的亮堂堂。
窗玻璃上映著樹影,晃得墻像塊被風吹動的白布。
安冉害怕的縮在被窩里,只露出雙眼睛,盯著天花板上,不敢閉上眼睛睡覺。
“槐序?”她的聲音發飄,帶著一絲顫抖,
“僵尸……到哪兒了?”
窗外的槐枝輕輕敲了敲玻璃,帶著點抖:
“阿灰去探了,還沒回來。”
話音剛落,就聽見“撲棱棱”的翅膀聲撞在紗窗上。一只灰撲撲的麻雀擠在窗縫里,
“到、到北河橋了!”
它的聲音尖細發顫,“我看見它了,離這兒還有兩公里!”
安冉的心跳漏了一拍,月光照在她臉上,能看見鼻尖的冷汗。“它走得快嗎?”
“不快……但沒停過。”
麻雀在窗臺上蹦來蹦去“它穿的爛棉襖拖在地上,一蹦一跳的。”
小槐樹妖的枝椏抖了抖,葉片互相碰撞發出沙沙聲:
“別怕,阿灰說它怕光,只能走夜路。現在離天亮還有三個時辰,它最快也得后半夜才到,天亮前肯定躲進地下。”
“可它離得越近,我的血越燙。”
安冉摸了摸口袋里的槐枝斷段,那點粗糙的觸感此刻卻像救命稻草,
“你們……能幫我想想辦法嗎?”
麻雀突然不蹦了,歪著頭啄了啄翅膀:“我、我能啄它眼睛!”
可話音剛落,又蔫蔫地垂下翅膀,
“但我昨天試了,它身上有股味兒,靠近就頭暈。”
槐枝也蔫了下去,葉片無精打采地垂著:
“我剛醒靈性沒多久,根須還沒扎出院子,最多……最多能纏它一下下。”
安冉看著窗玻璃上兩個小妖怪的影子——
一個亂蹦的灰點,一團發抖的綠影,突然覺得又心酸又好笑。
它們和自己一樣,都是弱小的存在,卻在拼盡全力報信。
“沒關系。”
她吸了吸鼻子,聲音穩了些,
“還有兩公里,對嗎?”
“嗯!”麻雀猛點頭,
“阿灰數了,它走一步挪半尺,兩公里要走好久!天亮就躲地下不動了!”
槐枝跟著晃了晃:“天亮后它會藏在黑暗里,至少到明天晚上才敢動。你有兩天時間準備。”
月光漸漸往西斜,屋里的光斑慢慢挪動。
安冉豎著耳朵聽窗外的動靜,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遠處的狗吠,甚至自己的心跳聲,都被無限放大。她不敢睡,怕一閉眼那青面獠牙的影子就會從門縫里鉆進來。
麻雀在窗臺上守到后半夜,時不時飛出去打探,回來時羽毛更亂了,嘴里的消息卻讓人心稍定:
“還在北河橋往西!離這兒還有一公里半!”
“它好像累了,走得更慢了!”
“快到西風口了,離這兒整兩公里!”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第一縷晨光刺破云層,麻雀才歡叫一聲:
“停了!它鉆進路邊的墳窟窿了!阿灰看見土在動,肯定藏起來了!”
安冉猛地掀開被子,沖到窗邊。
只見東方的天空已經亮了,陽光把槐樹葉照得透亮,麻雀阿灰正落在槐枝上,抖著翅膀掉灰。槐枝輕輕蹭了蹭她的手背,聲音帶著疲憊的暖意:
“天亮了,它不動了。你有兩天時間,我們一起想辦法。”
安冉看著窗外的晨光,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終于松了些,腿卻軟得差點站不住。她扶著窗臺,看著那兩公里外的方向,
還有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