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爬上窗臺時,安冉的眼睛里還布著紅血絲。
時間不多了,得找個借口留在家。
聽見父親關(guān)門上班的聲音后,才啞著嗓子喊:
“媽……我肚子疼,今天去不了學了。”
王秀蘭開門進來,伸手摸她額頭時,安冉故意把臉憋得發(fā)白。
“怕是昨晚著涼了,你躺著別動,我去藥店買點午時茶,順便去趟你姨家送點魚?!?/p>
“門鎖我給你留著,有事打電話。”
院門“咔嗒”關(guān)上的瞬間,安冉立刻從床上彈起來。
直奔閣樓——
那口落滿灰塵的木箱,就鎖在閣樓最里層的角落。
閣樓的空氣嗆人,陽光透過氣窗斜斜照進來,光柱里浮動著無數(shù)灰塵。
木箱被蜘蛛網(wǎng)裹得嚴實,黃銅鎖扣銹成了青綠色。
安冉找了把舊螺絲刀撬開鎖,箱蓋掀開的瞬間,一股混合著樟木和舊紙的氣息涌出來。
箱子里鋪著塊褪色的藍布,下面壓著幾件姥姥的舊衣裳,還有個缺角的銅鐲子。
最底下藏著本牛皮封面的日記,紙頁泛黃發(fā)脆,邊角卷得像波浪。
安冉顫抖著翻開,鋼筆字跡娟秀卻有力,第一頁就寫著她的名字:
“吾外孫女安冉,身負龍氣,血香引靈,需以護符鎮(zhèn)之……”
她的心跳驟然加速,“六月槐序,龍氣最盛,血香溢散難擋?;镁持T將開,妖邪聞之必至。吾于青藤縣郊封印小僵,以槐樹為界,以龍氣為鎖,望能護冉兒至成年……”
日記里斷斷續(xù)續(xù)記著更驚人的事:她的血液里藏著上古龍氣,是妖修行的至寶;所謂“幻境”,是姥姥布下的結(jié)界,能暫時屏蔽血香,可結(jié)界隨姥姥離世日漸稀??;
而那只僵尸,本是百年前的兵卒異變,被姥姥以畢生修為封在山林,
“封印之力每三十年衰減,若遇龍氣催動,必破印而出……”
安冉翻到最后一頁,字跡變得潦草:
“若封印破,速帶冉兒尋圣地深淵,入花妖界,求《斂息術(shù)》手稿。切記,花妖界需以槐枝為匙,以龍血為引……”
“槐枝為匙!龍血為引!”一個激動的聲音突然在她腦子里炸開,是槐序。
安冉抬頭,看見閣樓氣窗外探進根槐枝,葉片上沾著灰塵,正劇烈抖動。
“姥姥……姥姥臨走前抓著我的根須說過!”
槐序的聲音帶著哭腔,
“她說‘若有青面獠牙至,帶冉兒尋深淵花境,找蜂后要那本皺皮冊子’!我當時沒聽懂,現(xiàn)在才想起來!”
“圣地深淵在哪?花妖界怎么去?”
安冉把日記抱在在胸口,
槐枝上的葉片突然豎起,指向西北方:
“阿灰說過,縣西的老龍?zhí)锻伦?,有片終年不散的霧,霧里就是圣地深淵的入口!但那里有蛇群守著,尋常人進不去……”
“可我的血香會引來它們?!?/p>
安冉想起被血液吸引的僵尸,不知道接下來還會不會吸引別的妖魔鬼怪出現(xiàn)。
“姥姥說過!”
槐序急得枝椏亂晃,灰塵簌簌落在安冉頭發(fā)上,
“用蜂群的蜜涂在身上,能暫時遮住血香!我知道哪里有野蜂巢,就在北河橋的老槐樹上!”
閣樓外傳來麻雀阿灰的急叫,撲棱棱撞在氣窗上:
“安冉!快!我看見西邊的土在動!那東西好像要提前出來了!”
安冉猛地合上日記塞進懷里,陽光透過氣窗照在她臉上,映出眼底的決絕。她看著那根顫抖的槐枝,又摸了摸口袋里姥姥的銅鐲子,突然想起夢里那道“該走了”的聲音——或許從一開始,就不是催促,而是指引。
“槐序,”她的聲音雖輕卻穩(wěn),“我們?nèi)フ曳涑?,然后去老龍?zhí)?。?/p>
安冉先沖進廚房——
水壺灌滿涼白開水,拉開櫥柜,把兩包紅燒牛肉面、三個涼饅頭塞進帆布背包,拉鏈拉到一半卡著饅頭角,她咬著牙用力一拽,背包瞬間鼓成個圓團。
“防身的……”她喃喃自語,沖進父母臥室,從抽屜最深處翻出把老式折疊小刀,是父親年輕時打工用的,刀刃雖鈍但足夠鋒利,她用布把刀柄纏好,塞進背包側(cè)袋。
最后回自己房間,打開衣柜挑了件耐磨的牛仔外套和長褲。
收拾到最后,安冉的目光落在書桌相框上。
照片里她站在中間,父母摟著她的肩膀笑得燦爛,背景正是院中的老槐樹。
她輕輕拿起相框,看著幸福的一家人,喉嚨突然發(fā)緊。
“爸媽……”她低聲呢喃,“等我回來?!?/p>
可心里卻有個聲音在說,這一去,或許真的回不來了。
她把相框塞進背包最里層,墊著毛衣防止碰碎,像揣著全世界的暖意。
“安冉!好了沒?阿灰說西邊的土動得更厲害了!”
槐序的聲音在腦海里急響。
安冉吸了吸鼻子抹去眼淚,轉(zhuǎn)身沖向院子。
院中的老槐樹突然劇烈搖晃起來,葉片嘩嘩作響,最粗的那根枝椏發(fā)出柔和的綠光,尖端慢慢收縮、凝聚,最后化作個巴掌大的小樹人——
翠綠的葉子當頭發(fā),棕褐色的樹干做身體,細枝變成四肢,眼睛是兩顆亮晶晶的露珠。
“我……我這樣就能跟著你了。”
小樹人站在槐樹根上,聲音奶聲奶氣的,帶著點緊張,
“本體得留在這兒維持結(jié)界,精神體跟著你走。”
它試著抬了抬細枝胳膊,葉子頭發(fā)晃了晃,
“但我需要點土……不然枝椏會蔫?!?/p>
安冉慌忙跑進廚房,找了個密封袋,從院角鏟了袋帶著濕潤水汽的營養(yǎng)土,又澆了點井水。
“這樣行嗎?”
她把土袋打開,小樹人立刻跳進去,細枝扎進土里,舒服地晃了晃葉子:
“夠了夠了!這樣能撐到老龍?zhí)?!?/p>
安冉把裝著小樹人的袋子放進背包側(cè)袋,留了道縫隙透氣。
剛背上包,就看見麻雀阿灰俯沖下來,停在她肩頭,翅膀還在發(fā)抖:
“快!我剛才看見西邊的墳堆冒黑煙了!那東西離這兒只剩一公里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走!”安冉最后看了眼家門,
拍了拍背包里小樹人的位置,
“北河橋的蜂巢,帶路!”
阿灰立刻沖天而起,在前方低空盤旋。
安冉跟著它沖出巷子,路過早餐攤時,
老板娘笑著喊:“冉冉咋不上學?”
她沒敢回頭,只加快腳步往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