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廚小妹也松了口氣，拍著胸口：
“嚇?biāo)牢伊耍±习迥愫脜柡Γ ?/p>
秦敏緊繃的身體這才微微放松，那股凌厲如刀的氣勢緩緩收斂。
她看著門口那灘狼藉的廢油，皺了皺眉：
“可惜了，把門口弄臟了。小妹，快去拿拖把和清潔劑，多撒點堿面，把這油好好清理干凈，小心滑倒客人。”
她放下鍋鏟，走到操作臺后面。
剛才激烈的沖突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痕跡，只是呼吸略有些急促。
她拿起一個白瓷小碗，從保溫桶里舀了幾大勺深褐色、粘稠剔透、還帶著冰碴兒的紅糖汁。
又打開蒸籠，里面是早上蒸好、一直保溫著的軟糯雪白的糍粑塊。
她利落地夾起幾塊糍粑放入碗中，讓它們完全浸泡在冰涼甜潤的紅糖汁里。
然后，她端著這碗冰鎮(zhèn)紅糖糍粑，走到店門口。
那三個混混還沒走遠(yuǎn)，正站在街角，光頭龍哥在打電話，似乎在搬救兵，紋身青年則齜牙咧嘴地揉著自己紅腫劇痛的手腕。
秦敏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過去。
她的身影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走到三人面前幾步遠(yuǎn)停下，無視他們驚疑不定又帶著恐懼的眼神，將手中的白瓷碗穩(wěn)穩(wěn)地放在旁邊一個閑置的、干凈的小方凳上。
碗里的紅糖糍粑散發(fā)著冰涼甜蜜的香氣，與周遭的緊張氣氛格格不入。
“拿著。”
秦敏的聲音恢復(fù)了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奇異的溫和，看著那個抱著手腕、痛得臉色扭曲的紋身青年，
“手腕被我鏟中麻筋，又驚又怕，氣血瘀滯，這會兒又疼又麻還使不上勁吧？”
紋身青年下意識地點點頭，眼神里充滿了不解和一絲……委屈？
秦敏指了指那碗紅糖糍粑：
“冰的，能鎮(zhèn)痛消腫。紅糖活血化瘀。糍粑是糯米做的，養(yǎng)胃。趁涼吃下去，能舒服點。”
她頓了頓，看著三人驚愕的表情，尤其是光頭龍哥那張如同見了鬼的臉，唇角勾起一個近乎悲憫的弧度，
“辣，是痛覺，不是味覺。它刺激神經(jīng)，讓你覺得痛、覺得灼燒。就像你們剛才，覺得丟了面子，覺得疼了，所以想報復(fù)，想找回場子，只會更痛。”
她的目光掃過三人，平靜而有力：
“但甜，是實打?qū)嵉奈队X，是身體需要的能量，是能讓人心里舒服、暖起來的東西。挨了打，知道疼了，那就吃點甜的，緩一緩，好好想想。是繼續(xù)找辣吃，弄個頭破血流，還是……嘗嘗甜的滋味？”她不再多說，轉(zhuǎn)身，紅色的旗袍下擺劃出一個利落的弧線，踩著堅定而富有韻律的高跟鞋聲，走回自己那間彌漫著麻辣辛香、此刻卻仿佛籠罩著一層奇異安寧的“霹靂火”川味館。
留下三個混混，對著那碗在陽光下折射著琥珀光澤、散發(fā)著冰涼甜香的冰鎮(zhèn)紅糖糍粑，面面相覷，呆若木雞。光頭龍哥看著秦敏消失在店內(nèi)的火紅背影，又低頭看看那碗誘人的甜點，臉上的兇狠和戾氣一點點褪去，眼神復(fù)雜地變幻著。紋身青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手腕的劇痛和那碗甜品的誘惑交織在一起。黃毛則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那霸道的辣子雞香氣，似乎還在鼻端縈繞，混合著眼前這碗冰涼的甜香，構(gòu)成了一種極其矛盾又無比真實的“秦敏式”的沖擊。
秦敏回到店里，花容立刻像只受驚又興奮的小鳥撲上來：“敏姐！你剛才……太酷了！最后那碗紅糖糍粑……我的天！簡直神來之筆！你看到他們那表情了嗎？跟見了鬼似的！哈哈！”她比劃著，小臉因為激動而泛紅。
秦敏接過小妹遞來的濕毛巾擦了擦手，剛才的凌厲已經(jīng)完全收斂，恢復(fù)了平日里的爽利，只是眼底還殘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對付這種人，光打疼了沒用，得讓他們懵，懵了才會想。”她走到水槽邊洗手，水流沖刷著她纖細(xì)卻有力的手指，“辣是警告，甜是臺階。給不給臉，看他們自己了。”
“說得太好了！”花容用力點頭，隨即又有點擔(dān)心，“不過……他們會不會再來找麻煩啊？那個光頭好像打電話叫人了……”
秦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起手機，一邊快速操作一邊說：“放心。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何況……”她手指輕點，把剛才門口沖突的監(jiān)控錄像片段（特意截取了對方動手動腳和自己正當(dāng)防衛(wèi)的部分）直接發(fā)給了“梁山監(jiān)察組”的臨時負(fù)責(zé)人吳悠（吳悠），并附言：
【霹靂火-秦敏】：吳姐，有地痞來收保護(hù)費，動手動腳，已被我暫時“勸退”。錄像為證，煩請監(jiān)察組備案處理。【視頻】
信息幾乎是秒回：
【智多星-吳悠】：收到！敏姐威武！錄像清晰，證據(jù)確鑿。已轉(zhuǎn)安保組（宋婉、杜茜負(fù)責(zé)）和公關(guān)組（蕭冉負(fù)責(zé)）。放心營業(yè)，再有人騷擾，直接打安保組電話！另外，你最后那碗紅糖糍粑的操作，滿分！
看到回復(fù)，秦敏徹底放下心來。梁山美食城能在各方勢力覬覦下立足，靠的就是這一套快速反應(yīng)、互助互保的內(nèi)部機制。她放下手機，對花容和小妹笑了笑：“行了，沒事了。該收拾收拾，準(zhǔn)備晚市了。容容，你那蛋糕還有嗎？給我來一塊壓壓驚，剛才那幾下，還真有點費力氣。”
“有有有！馬上！”花容立刻跑向放蛋糕的柜臺。
風(fēng)波暫時平息。秦敏走到店門口，看著小妹正賣力地清理那攤廢油。陽光斜照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空氣里依舊飄蕩著淡淡的、屬于“霹靂火”的麻辣香氣，混合著隔壁飄來的糕點甜香、不遠(yuǎn)處海鮮鋪的鮮腥氣……各種味道交織在一起，構(gòu)成了梁山美食城獨特而生動的煙火人間。
她拿出手機，對著已經(jīng)打掃干凈、恢復(fù)整潔的店門口拍了一張。照片里，陽光正好，門楣上“霹靂火”的招牌紅得耀眼。她又翻出相冊里早上拍的、自己那身辣椒亮片旗袍配深色絲襪的“戰(zhàn)袍”美照。指尖輕點，編輯朋友圈：
【秦敏】：開業(yè)首日，紅火也“火辣”！感謝所有捧場的食客！也感謝某些人，讓我重溫了一下顛勺的“手感”。生活就像這盤辣子雞，有猛火爆炒的烈，也有紅糖糍粑的甜。不怕辣，才能品出回甘。世界殘酷？心中有光，手中有鍋鏟，腳下有高跟，何處不是江湖？#霹靂火開業(yè)大吉##梁山美食江湖##麻辣人生#【圖片：整潔的店門口】【圖片：烈焰紅唇戰(zhàn)袍照】
點擊發(fā)送。
很快，點贊和評論如潮水般涌來。
【母大蟲-顧曉】：敏妹子霸氣！鍋鏟點穴手名不虛傳！下次教姐兩招！紅糖糍粑這招絕了！
【浪里白條-張瞬】：敏姐威武！缺海鮮吱聲！剛到的極品青蝦，給你留著！
【神行太保-戴蕓】：錄像已收到，轉(zhuǎn)給宋婉姐了。敏姐安心！高跟鞋踹油桶那下帥炸！下次時尚周T臺沒你我不看！
【花和尚-魯芝】：阿彌陀佛！秦施主以辣止暴，以甜化嗔，善哉！晚課為施主誦經(jīng)祈福，愿生意興隆，戾氣消散。另，素齋新品試吃，有空來品評。
【一丈青-扈甜】：敏姐！絲襪配高跟打架還這么穩(wěn)！求牌子！求鏈接！還有那紅糖糍粑，看著就好吃！求做法！
【智多星-吳悠】：危機公關(guān)范本！剛跟蕭冉說了，考慮把你的‘辣與甜’哲學(xué)寫進(jìn)咱梁山商戶應(yīng)對手冊！
【玉麒麟-盧玉】：旗袍很美，人更颯。巴黎最新秀場款絲襪，明日送達(dá)你店，賀開業(yè)之喜。望笑納。
看著屏幕上一條條滾動的、帶著暖意的評論，秦敏靠在門框邊，輕輕吁了口氣。午后的陽光暖洋洋地灑在她身上，將辣椒亮片映照得更加璀璨。手腕似乎還殘留著剛才揮動沉重鍋鏟時那沉甸甸的力道，高跟鞋里的腳趾也微微有些發(fā)脹。但心底深處，卻像被那碗冰鎮(zhèn)的紅糖糍粑浸潤過，泛起溫潤踏實的甜。
她抬頭望向美食城熙攘的街道。隔壁“菜園子”張卿的鋪子前，水靈靈的蔬菜碼放得整整齊齊；“鐵叫子”樂禾的廣式點心蒸籠冒著裊裊白汽，甜香四溢；遠(yuǎn)處“百步穿楊”花容的小店櫥窗里，精致的甜品在燈光下閃閃發(fā)光；更遠(yuǎn)些，“神行太保”戴蕓騎著她那輛標(biāo)志性的、裝飾著彩帶的電動配送車，靈活地穿梭在人群中送貨……
空氣中，各種食物的香氣分子在激烈地碰撞、交融：霸道的麻辣、清甜的糕點香、海鮮的咸鮮、咖啡的醇厚、面包的麥香……如同一個無形的、活色生香的巨大熔爐。這里沒有絕對的平靜，沖突如同投入油鍋的花椒，隨時可能炸響。但每一次辛辣的碰撞之后，似乎總有一種更堅韌、更溫暖的東西在悄然滋生，如同深藏于麻辣之下的那一絲回甘。
這就是她的江湖。有滾油的爆烈，有辣椒的灼痛，有花椒的酥麻。但也有紅糖的溫潤，糍粑的軟糯，有姐妹們一聲聲關(guān)切的問候，有食客滿足的笑容。殘酷嗎？也許。但她的鍋鏟能劈開惡意，她的高跟鞋能站穩(wěn)腳跟，她的心中，那團(tuán)名為“霹靂火”的光焰，足以照亮前路，也溫暖這方寸之地。
秦敏拿出那盒尚未開封的“辣椒紅”眼影盤，指腹輕輕摩挲著冰涼的金屬外殼，然后將其穩(wěn)穩(wěn)地放回圍裙口袋深處。她轉(zhuǎn)身，對著店內(nèi)揚聲道：“小妹，準(zhǔn)備晚市的食材！辣椒花椒，給我挑最好的！容容，晚點幫我設(shè)計個新甜品，‘冰火兩重天’，就用紅糖糍粑和……辣椒巧克力脆片！咱們的‘霹靂火’，這才剛燒旺呢！”
她的聲音清亮，帶著川妹子特有的韌勁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被甜意撫慰過的溫柔，在彌漫著麻辣辛香的空氣里，清晰地傳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