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第一個周六，宋覺夏一大早就出了門，說是和班上同學去看科技展。

沈檐聲站在窗前，看著她蹦跳著上了公交車，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自從生日那天后，他們之間的關系微妙地緩和了許多。

他轉身回到書桌前，翻開日記本，筆尖懸在紙面上許久，最終只寫下了一行字：“南城物理競賽，一等獎。“然后合上本子，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窗外天色漸暗，沈檐聲看了看表，已經下午五點半。宋覺夏說過四點左右就能回來，現在卻連個消息都沒有。

他拿起手機，猶豫著要不要打電話，最終還是放下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沒必要事事報備。

六點整，天空突然電閃雷鳴，傾盆大雨瞬間傾瀉而下。沈檐聲站在窗前，盯著被雨水模糊的街道，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窗臺。六點十五分，他再也坐不住了，抓起傘沖出門。

雨水打在臉上像針扎一樣疼。沈檐聲沿著公交路線快步走著，目光掃過每一個公交站臺。科技展在市中心的少年宮舉辦，這個時間，宋覺夏應該早就坐返程車了。

轉過一個街角，沈檐聲突然停下腳步。前方便利店屋檐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蹲在那里，懷里似乎抱著什么東西。他快步走過去，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覺夏！”

宋覺夏抬起頭，頭發有些濕了，校服外套已經濕透，看到沈檐聲，她眼睛一亮：“哥！”

“怎么在這？“沈檐聲將傘完全傾斜到她那邊，自己的半邊身子立刻被雨水打濕。

宋覺夏小心翼翼地掀開校服外套一角：“看。”

一只臟兮兮的小貓蜷縮在她懷里，瑟瑟發抖。

“它被困在排水溝里了，”宋覺夏輕聲說，“我路過聽到叫聲，就...”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結果雨突然下大，我又沒帶傘，只好在這躲著。”

沈檐聲盯著她濕透的衣服和懷里的小貓，胸口一陣發緊。他脫下外套裹住宋覺夏：“回家。”

“它怎么辦？”宋覺夏護著小貓，仰頭看他，臉上還掛著水珠。

沈檐聲嘆了口氣：“一起帶回去。”

回家的路上，雨越下越大。沈檐聲把傘大部份讓給宋覺夏，自己的肩膀淋在雨中。宋覺夏幾次把他往自己身邊拉，他都往外躲。

“哥，你會生病的！“宋覺夏急了。

沈檐聲沒回答，只是加快了腳步。一道閃電劃破天空，緊接著是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宋覺夏驚叫一聲，下意識往沈檐聲身邊靠去。下一秒，她感到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和小貓一起環住。

沈檐聲的心跳聲透過濕透的襯衫傳來，又快又重。宋覺夏僵在原地，臉頰貼著他的胸膛，能聞到他身上雨水混合著淡淡松木香的氣息。

“我...”沈檐聲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話，“我找了你一個小時。”

這句話像一把小錘子敲在宋覺夏心上。她抬起頭，正好對上沈檐聲低頭看她的目光。在昏暗的路燈下，他的眼睛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水，里面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對不起，”宋覺夏小聲說，“我該打電話的...可手機被我玩沒電了。”

又一道閃電劈下，照亮了沈檐聲蒼白的臉。他的目光落在宋覺夏的嘴唇上，喉結滾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他只是緊了緊環住她的手臂，離她還是很近。

“走吧，”他轉過身，聲音恢復了平常的冷靜，“雨更大了。”

回到家，林靜醫生看到兩個落湯雞，驚呼一聲：“天哪！你們這是去哪了？”

“救了一只小貓。”宋覺夏小心翼翼地把小貓展示給媽媽看。

林靜搖搖頭，趕緊拿來干毛巾：“覺夏，把貓給我，你快去洗澡。檐聲，你也是，快去洗個熱水澡。“

沈檐聲點點頭，轉身上樓。宋覺夏看著他的背影，胸口有種說不出的悶痛。剛才在雨中，有那么一瞬間，她以為沈檐聲要吻她...

這個念頭讓她耳根發燙。她搖搖頭，把小貓交給媽媽，自己也去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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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沈檐聲果然發起了低燒。宋覺夏半夜起來喝水時，發現他房間的燈還亮著。她輕輕推開門，看到沈檐聲半靠在床上，臉色潮紅，額頭上覆著一層細密的汗珠。

“哥！”宋覺夏快步走到床邊，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你發燒了！”

沈檐聲微微皺眉：“沒事...睡一覺就好。”

“我去叫媽媽！”

沈檐聲的手無力地拉住她，“不，夏夏，媽媽累了一天了。”

宋覺夏不由分說跑下樓，翻出醫藥箱，又倒了杯溫水。回到房間時，沈檐聲已經閉上了眼睛，呼吸有些急促。她輕輕推醒他：“哥，把藥吃了。”

沈檐聲睜開眼，目光有些渙散。他乖乖吃了藥，又喝了大半杯水。宋覺夏拿濕毛巾輕輕擦去他額頭上的汗水，動作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他。

“覺夏...”沈檐聲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滾燙，“為什么...”

“嗯？”宋覺夏心跳加速，“什么為什么？”

沈檐聲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卻又好像透過她在看別的什么。最終，他松開手，搖了搖頭：“沒什么...你去睡吧。”

宋覺夏咬了咬下唇：“我在這陪你。”

“不用...”

“我就要！“宋覺夏固執地在床邊椅子上坐下，“小時候我生病了，你不也整晚陪著我嗎？”

沈檐聲沒再反對，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宋覺夏看著他漸漸平穩的呼吸，忍不住伸手撥開他額前汗濕的碎發。沈檐聲的睫毛顫了顫，但沒有睜眼。

凌晨一點二十七分，宋覺夏第三次更換冰毛巾。水珠順著她的手腕滑進袖口，冰涼刺骨，卻比不上她心里的擔憂。沈檐聲躺在床上，臉色潮紅，眉頭緊鎖，呼吸比平時快了許多。

“三十八度九...”宋覺夏看著體溫計上的數字，咬了咬下唇。這比兩小時前又升高了0.3度。

窗外的雨依然下個不停，敲打著玻璃，像無數細小的手指在叩窗。宋覺夏擰干毛巾，輕輕敷在沈檐聲額頭上。他的皮膚滾燙，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碎的陰影，隨著不安穩的睡眠微微顫動。

“哥...”宋覺夏小聲喚道，手指不自覺地撫平他眉間的褶皺，“難受嗎？”

沈檐聲沒有回應，只是在枕頭上不安地轉了轉頭，干燥的嘴唇微微張開，呼出灼熱的氣息。宋覺夏趕緊拿起床頭的棉簽，蘸水濕潤他的嘴唇。水珠順著唇紋滑落，沈檐聲的喉結動了動，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覺夏...”他突然含糊地叫了一聲，聲音沙啞得不像他。

宋覺夏的手指僵在半空，心跳漏了一拍：“我在這。”

但沈檐聲并沒有醒來，只是無意識地抓住了她搭在床邊的手，力道大得驚人。宋覺夏任由他握著，另一只手繼續用棉簽濕潤他的嘴唇。沈檐聲的手心滾燙，指腹有些粗糙，大概是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

這種觸感讓宋覺夏想起小時候，每次她生病發燒，沈檐聲都會這樣握著她的手，給她讀故事直到她睡著。現在角色對調，她才明白當時他是什么心情——那種恨不得替對方承受所有痛苦的無力感。

“水...”沈檐聲突然皺眉，眼睛依然緊閉。

宋覺夏連忙拿起準備好的溫水，小心托起他的后頸：“慢慢喝。”

沈檐聲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水順著下巴滑落，打濕了睡衣領口。宋覺夏用袖子擦去水漬，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喉結，沈檐聲的呼吸明顯滯了一下。

“還要嗎？”宋覺夏輕聲問。

沈檐聲搖搖頭，眼皮沉重地抬起又合上，似乎用盡了全部力氣。但他依然緊握著宋覺夏的手，像是怕一松開她就會消失。

“我不走。”宋覺夏像是讀懂了他的心思，輕輕回握，“就在這陪你。”

她調整了一下枕頭的高度，讓沈檐聲能躺得更舒服些。

“哥，你別死。”她小聲說，眼淚砸在他滾燙的皮膚上。

沈檐聲昏沉中抓住她的手腕，燒得干裂的嘴唇動了動：“說什么呢……不會。”

她俯身想聽清他說什么，卻在靠近的瞬間被他輕輕推開：“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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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中午，宋覺夏才醒來。她揉著眼睛下樓，發現家里靜悄悄的。餐桌上放著保溫的粥和小菜，旁邊一張字條：“去醫院值班，晚上回來。貓已經帶去寵物醫院檢查了。——媽媽”

宋覺夏盛了碗粥，一邊吃一邊給沈檐聲發消息：【哥，你好點了嗎？在哪？】

消息顯示已讀，但沒有回復。十分鐘后，她聽到樓上傳來腳步聲。沈檐聲穿著居家服走下樓，臉色好多了，只是嘴唇還有些蒼白。

“好點了嗎？”宋覺夏跳起來，“要不要喝粥？我給你盛！”

沈檐聲點點頭，在餐桌前坐下。宋覺夏忙前忙后，不僅盛了粥，還特意煎了個荷包蛋。

“謝謝。”沈檐聲接過盤子，聲音依然有些啞。

“你又煎糊了。”他笑了笑。

宋覺夏坐在他對面，雙手托腮：“好點了嗎？”

沈檐聲的手頓了頓：“嗯，好多了。”

“那只小貓...”

“媽說可以養。”沈檐聲打斷她，“如果你想要。”

宋覺夏眼睛一亮：“真的？太好了！”她興奮地站起來，繞過餐桌抱住沈檐聲的脖子，“哥最好了！”

沈檐聲的身體明顯僵住了。宋覺夏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沖動，慌忙松開手：“對不起，我太高興了...”

“沒事。”沈檐聲低頭繼續喝粥，但宋覺夏注意到他的耳尖微微泛紅。

飯后，沈檐聲去房間休息，宋覺夏則去寵物醫院接小貓。回來后，她抱著已經洗干凈的小家伙去找沈檐聲。

“哥，你看！”她輕輕推開書房門，“醫生說它大概兩個月大，是只小橘貓。”

沈檐聲放下書，伸手摸了摸小貓的頭。小家伙立刻蹭著他的手指，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它喜歡你！”宋覺夏笑著說，“我們給它起個名字吧。”

沈檐聲看著小貓琥珀色的眼睛：“...小橘。”

宋覺夏噗嗤一笑：“太隨便了吧！”她想了想，“叫'閃電'怎么樣？因為是下雨天撿到的。”

“隨你。”沈檐聲撓了撓小貓的下巴，嘴角微微上揚。

宋覺夏抱著閃電坐在書房的地毯上，看著沈檐聲專注讀書的側臉。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給他鍍上一層金邊。

這一刻如此寧靜美好，

她希望時間能永遠停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