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這么不緊不慢地往前過。蘇晴的腿徹底康復后,跟著隊里辦了個棘手的案子,慶功宴那天喝了點酒,回家時被林辰扶著,腳步發飄地踩在樓道里的燈光里。
“林醫生,”她突然停下來,仰頭看他,眼里晃著水光,“你說領證那天,穿警服還是便裝???”
林辰低頭替她拂開粘在臉頰的碎發,指尖帶著微涼的觸感:“穿警服吧,我穿白大褂,這樣拍照時,你的徽章和我的銘牌能挨得近點?!?/p>
她被這話逗笑了,靠在他懷里悶笑了好一會兒,直到樓道里的聲控燈暗下去,才悶悶地說:“那得提前跟隊里說,那天我想早點下班?!?/p>
“好,”他應著,把她摟得更緊了些,“我那天也請半天假,帶你去吃那家你念叨了好久的私房菜?!?/p>
窗外的月光漫進樓道,在他們交疊的影子上,鍍上了一層溫柔的銀邊。
領證那天倒是出了點小插曲。蘇晴一早就去隊里交接工作,臨出門前對著鏡子理了三次警服領口,徽章被擦得锃亮。林辰比她更甚,白大褂熨得沒有一絲褶皺,連口袋里的鋼筆都換成了她去年送的那支銀色款。
兩人約在民政局門口碰面,剛要往里走,蘇晴的對講機突然響了——轄區里有位老人出門遛彎時迷了路,家屬急得報了警。
“我去去就回?!彼е殖降母觳步淮Z氣里帶著點懊惱,“最多半小時!”
林辰看著她轉身跑向警車的背影,無奈又好笑地搖搖頭,從包里摸出相機,對著她的車尾燈按了下快門。
等蘇晴把老人安全送回家,氣喘吁吁地跑回民政局時,正撞見林辰被門口的保安大爺拉住聊天。大爺指著他手里的相機笑:“小伙子是記者啊?等著拍新人呢?”
“不是,”他抬眼看見跑過來的蘇晴,眼里瞬間漾起笑意,“等我自己的新娘?!?/p>
蘇晴的臉頰騰地熱起來,快步走到他身邊時,被他悄悄牽住了手。陽光穿過民政局門口的梧桐葉,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拍照時,攝影師讓他們靠近點,蘇晴下意識地挺了挺背,警服的肩線繃得筆直。林辰伸手攬住她的腰,在她耳邊輕聲說:“放松點,警花同志,今天不用站崗?!?/p>
快門按下的瞬間,她剛好轉頭看他,眼里的笑意撞進他的眸子里,連同胸前的徽章和他的銘牌一起,被定格成了永恒。
領完證出來時,蘇晴捏著那個紅本本反復看,指腹摩挲著封面上燙金的“結婚證”三個字,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壓不住。林辰把相機掛回脖子上,伸手自然地接過她手里的公文包,另一只手牽著她的手腕慢慢走。
“現在去吃私房菜?”他偏頭問,陽光落在他白大褂的紐扣上,折射出細碎的光。
蘇晴剛點頭,手機又響了,是隊里同事發來的消息,附帶著張照片——正是她早上匆忙跑向警車時,林辰對著車尾燈拍照的背影,配文是“林醫生這望妻石的樣子,得給咱們隊的宣傳冊當范本”。她忍不住笑出聲,把手機湊到他眼前:“你看,被盯上了吧?!?/p>
林辰掃了眼照片,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總比某人把結婚證塞進警服內袋強,生怕別人不知道你今天持證上崗?”
兩人說說笑笑地走到路口,私房菜館在街對面的老巷子里。正要過馬路,蘇晴突然停下來,盯著巷口那棵老槐樹看。林辰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樹底下擺著個修鞋攤,攤主正低頭給雙舊皮鞋釘掌,手法熟稔得很。
“上次我鞋跟掉了,就是在這兒修的。”她忽然開口,聲音輕了些,“那時候剛下過雨,你背著我從隊里出來,走到這兒就看見這個攤子。”
林辰想起那回事,當時她腿傷還沒好利索,非要跟著出警,回來時一瘸一拐,皮鞋跟在石板路上磕出斷斷續續的響。他把她放在攤旁的小馬扎上,蹲在旁邊看攤主修鞋,她卻在那兒偷偷剝橘子糖,塞了半顆在他嘴里。
“想什么呢?”蘇晴碰了碰他的手背。
“在想,”他握緊她的手,往巷子里走,“那時候就覺得,這姑娘穿著警服吃橘子糖的樣子,比隊里的錦旗還耀眼。”
私房菜館藏在老宅院深處,老板是對老夫妻,見他們一個穿警服一個穿白大褂,笑著打趣:“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守護健康’和‘守護平安’湊一塊兒了?!?/p>
菜上得很快,糖醋排骨裝在粗瓷碗里,醬汁裹得勻勻實實。蘇晴夾起一塊,剛要遞到嘴邊,忽然想起什么,又放回碗里:“下午還得回隊里一趟,不能吃太多蒜?!?/p>
林辰默默把裝著排骨的小碗往她那邊推了推:“我跟老板說過了,少放蒜。”他頓了頓,又補充道,“下午我陪你回去,正好順路去醫院拿份文件?!?/p>
其實他根本沒什么文件要拿,只是知道她總覺得領證這天還惦記著工作不太好意思,想陪著她才找了個借口。蘇晴心里透亮,低頭扒拉著米飯,眼眶有點發熱,抬眼時卻笑得彎彎的:“那待會兒路過花店,買束向日葵吧,放你辦公室挺合適?!?/p>
吃完飯往外走,老槐樹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修鞋攤還在,攤主抬頭看見他們,笑著揮揮手:“新鞋合腳不?”
蘇晴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皮鞋,又看了看身邊牽著她的人,忽然覺得,這雙走過無數次巡邏路的鞋,今天踩在石板路上的聲音,都帶著點甜滋滋的調子。
林辰舉起相機,鏡頭里是老巷的青磚墻,墻根下有簇野菊開得正旺,而鏡頭角落,是他和她交握的手,紅本本的一角從她警服口袋里露出來,像抹跳脫的紅。
“咔嚓”一聲,又一個瞬間被定格。他低頭對她說:“回家咱們把照片洗出來,和執勤本上那張放一塊兒?!?/p>
蘇晴望著他眼里的光,忽然想起領證時攝影師說的話:“兩位靠近點,再靠近點?!?/p>
原來最好的距離,就是這樣——你的徽章貼著我的銘牌,你的腳步跟著我的影子,走過老巷的石板路,走過醫院的長廊,走過無數個平凡的日出日落,卻總在轉身時,能看見對方眼里的自己,比任何風景都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