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痛,像是有無數根針在太陽穴里鉆動。
林晚晴呻吟了一聲,艱難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不是青峰山那布滿碎石和焦痕的地面,也不是隕石坑旁那片詭異的綠光,而是一片刺眼的純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墻壁,白色的被子。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郁得化不開的消毒水味,混雜著一絲淡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藥味。耳邊傳來規律的“滴滴”聲,那是輸液管里的藥液滴落的聲音。
“醫院?”她茫然地眨了眨眼,轉動僵硬的脖頸,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間單人病房,陳設簡單,只有一張病床、一個床頭柜、一把椅子,以及窗邊一個小小的置物架,上面放著一盆半死不活的綠蘿。陽光透過白色的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幾道明亮的光柱,空氣中漂浮著無數細小的塵埃。
我怎么會在這里?
記憶像是生銹的齒輪,緩慢而滯澀地開始轉動。隕石雨的恐怖景象、那個散發著綠光的核心、掌心傳來的灼熱感、腦海中爆炸般的信息流、意識被淹沒的痛苦……最后,是無邊的黑暗。
她動了動手指,感覺渾身酸痛,像是被卡車碾過一樣,但奇怪的是,并沒有骨折或重傷的劇痛。她下意識地抬起右手,看向自己的掌心。
那個淡綠色的、如同葉脈般的印記,依然清晰地印在她的掌心。顏色似乎比昏迷前稍微淡了一些,但形狀更加規整,像是一片微縮的銀杏葉。她用左手手指輕輕觸摸上去,能感覺到一絲微弱的、如同體溫般的暖意,順著指尖緩緩流淌。
就是這個東西……那個核心……進入了我的身體?
林晚晴的心臟猛地一縮。腦海中那些光怪陸離的碎片再次浮現:巨大的、直插云霄的植物,流動著能量的綠色河流,由光線構成的復雜符號,以及那個古老而宏大的意念——“綠星……傳承……”
這不是夢。
她真的被一個來自外太空的“種子”選中了,并且繼承了一個陌生文明的龐大知識。
“嘶……”她試圖坐起身,腦袋里立刻傳來一陣劇烈的眩暈,無數信息碎片像是受驚的鳥群,在她的意識里亂撞,讓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
“你醒了?”一個穿著白色護士服的年輕女孩推門進來,看到她醒著,臉上露出一絲驚喜,“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頭……很痛……”林晚晴虛弱地說。
護士走過來,檢查了一下她的輸液管,又用手電筒照了照她的眼睛:“正常反應,你是被沖擊波震暈的,輕微腦震蕩,休息幾天就好了。醫生說你運氣不錯,除了一些皮外傷和驚嚇過度,沒什么大礙?!?/p>
“我……怎么會在這里?”
“是護林員發現你的?!弊o士一邊記錄著什么,一邊說,“昨天下午,青峰山那場隕石雨你知道吧?動靜可大了!護林員巡查的時候,在一個廢棄的護林站旁邊發現了你,當時你還昏迷著呢,就把你送到我們這兒來了。你的手機摔壞了,我們聯系不上你的家人,只能先給你辦理了入院手續?!?/p>
原來如此。林晚晴松了口氣,幸好是被護林員發現,而不是什么別有用心的人。
“對了,”護士像是想起了什么,“今天早上有幾位政府部門的同志來看過你,說等你醒了,想跟你了解一下當時的情況。他們應該還在樓下等著,我去通知他們一聲?”
政府部門的同志?林晚晴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他們是為了隕石雨來的?會不會發現了什么?
“……好?!彼硕ㄉ瘢乱阎链?,只能見機行事了。
護士出去后,林晚晴迅速整理了一下思緒。那個核心和綠星傳承的秘密,絕對不能說出去。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她還是懂的。在她弄清楚這一切之前,必須把這個秘密爛在肚子里。
幾分鐘后,三個穿著西裝、氣質沉穩的男人走了進來。為首的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國字臉,眼神銳利,看起來像是負責人。另外兩個年輕一些,一個拿著筆記本,一個手里提著一個黑色的箱子。
“林小姐,你好,我們是市應急管理局的,我姓張。”為首的中年男人拿出證件亮了一下,語氣還算溫和,“很抱歉在你身體還沒恢復的時候打擾你,我們只是想了解一下,昨天下午青峰山隕石雨發生時,你在現場看到了什么?”
另外兩個人也自我介紹了一下,一個來自氣象局,一個來自地質研究所。
林晚晴定了定神,按照之前想好的說辭,盡量平靜地敘述了當時的情景:她是A大的研究生,在青峰山進行野外采樣,突然遭遇了隕石雨,被沖擊波震暈,醒來就在醫院了。她刻意省略了關于那個綠色核心和掌心印記的所有細節,只說自己看到了很多隕石墜落,場面很恐怖。
“你有沒有看到比較大的隕石碎片?或者有沒有什么特別的發現?”姓張的男人追問,眼神緊緊地盯著她,像是在判斷她是否在說謊。
“沒有?!绷滞砬鐡u搖頭,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很真誠,“當時太混亂了,我光顧著躲了,什么也沒看清。而且我很快就被沖擊波震暈了?!?/p>
氣象局的年輕人在一旁記錄著,時不時抬頭問幾個問題,比如隕石雨的密度、顏色、墜落的大致方向等等。林晚晴都盡量回憶著當時的情景,如實回答,但對關鍵的綠色核心絕口不提。
地質研究所的人則更關心她有沒有接觸到隕石碎片,或者有沒有發現什么異常的地質現象。林晚晴同樣以“被震暈”為由搪塞過去了。
詢問持續了大約半個小時。三個男人交換了一下眼神,似乎沒有發現什么破綻。
姓張的男人站起身,語氣緩和了一些:“好的,林小姐,謝謝你的配合。隕石雨是罕見的自然災害,我們需要收集盡可能多的信息。如果你想起什么其他的細節,可以隨時聯系我們?!彼粝乱粡埫厦嬗幸粋€辦公電話。
“對了,”他的目光不經意地掃過林晚晴放在被子上的右手,注意到了她掌心的印記,“你的手怎么了?是被碎片劃傷的嗎?”
林晚晴心里一緊,下意識地想把手藏起來,但又覺得這樣太刻意。她不動聲色地用左手蓋住右手的印記,笑了笑:“嗯,可能是躲的時候不小心被什么東西劃到了,沒什么大事。”
姓張的男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沒有再追問,點了點頭:“那你好好休息吧。醫藥費我們已經幫你墊付了,后續有什么需要,可以聯系我們。”
三個男人離開了病房。
林晚晴這才松了口氣,后背已經被冷汗浸濕了。剛才真是太驚險了,幸好他們沒有深究。
她靠在床頭,閉上眼睛,試圖平復自己的心情。就在這時,她敏銳地感覺到,窗外的那盆綠蘿,似乎“抖”了一下。
不是被風吹動的那種晃動,而是一種……像是打了個寒顫的輕微震顫。
她好奇地看向那盆綠蘿。那是一盆很普通的綠蘿,葉子有些發黃,看起來缺乏照料。但在她的注視下,她清晰地“看到”,綠蘿的根部,有幾絲極其細微的白色根須,正在緩慢地、努力地朝著土壤深處延伸。
不僅如此,她還能“聞”到一種極其微弱的、混合著泥土和植物汁液的氣息,從綠蘿身上散發出來。那是一種……生命力的味道。
更讓她震驚的是,她似乎能“聽到”綠蘿葉片生長的聲音。不是物理上的聲音,而是一種通過意識傳遞過來的、極其細微的“脈動”。每一片葉子,每一根枝條,都在以一種極其緩慢但確實存在的速度生長著,散發著微弱的生命信號。
這是怎么回事?
林晚晴愣住了。她以前雖然喜歡植物,但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她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植物的生命活動,仿佛她和這盆綠蘿之間,建立起了一種無形的聯系。
她嘗試著將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右手掌心。那個淡綠色的印記,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意念,微微發熱,散發出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綠光。
與此同時,她感覺自己與那盆綠蘿之間的聯系,似乎變得更加清晰了。她能“感覺”到綠蘿的“渴望”——它需要水,需要陽光,需要更好的土壤。
林晚晴的心跳開始加速。這難道是……那個綠星核心帶來的變化?它不僅給了她龐大的知識,還改變了她的身體,讓她擁有了感知植物、甚至與植物溝通的能力?
她看向窗外。透過玻璃,她能看到醫院小花園里的樹木和草坪。以前在她眼里只是普通的綠色,現在卻像是活了過來。她能“看到”樹木內部流動的水分和養分,能“聽到”草葉在風中生長的“低語”,能“聞到”土壤深處微生物活動的氣息。
整個世界,在她眼中似乎都變得不一樣了。充滿了生機和活力,以前被忽略的細微之處,現在都清晰地呈現在她的感知里。
這種感覺很奇妙,也很……困擾。
她的感官變得如此敏銳,以至于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窗外汽車尾氣的味道、遠處施工的噪音,都變得異常清晰,讓她有些難以忍受。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嘗試著控制這種新的感知能力。她將注意力集中在掌心的印記上,想象著關閉那些過于敏銳的感官。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隨著她的意念集中,掌心的印記再次微微發熱,她感覺自己的感官像是被一層無形的薄膜覆蓋了一樣,外界的干擾信息被過濾掉了很多,只剩下那些與植物、與自然相關的感知,變得更加清晰而溫和。
原來,這種能力是可以控制的!
林晚晴松了口氣,心中涌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興奮和激動。她不是在做夢,她真的獲得了不可思議的力量!
她再次看向那盆綠蘿,嘗試著用意念傳遞一個簡單的信息——“加油,活下去。”
幾乎是同時,她感覺到綠蘿的生命信號似乎變得活躍了一些,那幾絲白色的根須,生長的速度似乎快了那么一點點。
雖然可能只是她的錯覺,但這足以讓她激動不已。
她低頭看著掌心的印記,感受著那微弱的暖意。她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那個龐大的綠星知識寶庫,還在她的腦海中沉睡,等待著她去發掘。而她身體的變化,也遠不止于此。
頭痛依然存在,但比起之前已經減輕了很多。那些混亂的記憶碎片,雖然還很模糊,但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樣雜亂無章,而是開始呈現出一些隱約的脈絡。她能感覺到,有一些基礎的知識,比如關于植物的認知、能量的感知方式等,已經開始融入她的意識,變得像是她與生俱來的本能。
“綠星……傳承……平衡……”那個古老的意念再次在她的腦海中回響。
林晚晴握緊了拳頭。她不知道這個傳承會給她帶來什么,也不知道未來會面臨怎樣的挑戰。但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徹底改變了。
她不能辜負這份來自宇宙的饋贈,更不能讓那個消失的文明的希望,斷送在自己手里。
她要活下去,要弄清楚這一切,要學會掌控這份力量。
窗外的陽光正好,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她掌心的印記上,泛起一層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綠光。像是一顆種子,在陽光雨露的滋養下,正在悄然萌發。
林晚晴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她知道,她的旅程,才剛剛開始。而這個世界,也即將因為她的存在,迎來一場翻天覆地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