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四海綢緞莊。
這是京都數一數二的大綢緞莊,門面氣派,綾羅綢緞流光溢彩,進出皆是衣著華貴的夫人小姐和體面管事。
當石卿(石青青)裹著舊披風,帶著一身塵土氣息的雷虎和林安踏入門檻時,原本熱鬧的店內瞬間安靜了一瞬。
伙計們臉上的笑容僵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鄙夷和警惕。這組合…太扎眼了!一個病弱書生,一個煞神般的巨漢,一個像跟班的小廝,怎么看都不像是來買綢緞的主顧。
石卿(石青青)對此視若無睹。他(她)的目光直接略過那些花團錦簇的綾羅綢緞,落在了店鋪靠里、相對樸實的細棉布和耐磨的粗布區域。
“掌柜,細棉布,素色,三匹。靛青粗布,厚實耐磨的,五匹。”石卿(石青青)的聲音不高,帶著【病弱buff】特有的氣弱,卻清晰干脆,直接報出需求。
掌柜是個精明的中年人,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掃,尤其在雷虎那身緊繃的破衣服上停留片刻,心中了然。雖然這組合怪異,但開口就要這么多布匹,也算是個大主顧了。
他臉上堆起職業化的笑容:“好嘞!客官稍候!細棉布給這位公子做里衣是極好的,透氣吸汗!靛青粗布也給您挑最厚實的,保準耐穿!”他一邊麻利地招呼伙計取布,一邊試探地問,“客官可還要看看成衣?本店也有現成的…”
“不必。”石卿(石青青)干脆地拒絕。成衣哪有定做的合身?更何況…她(他)這身體,需要特殊的剪裁。
她(她)的目光掃過一匹月白色的素錦,微微停頓了一瞬。那顏色,很襯她(他)如今這張蒼白清俊的臉。但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便被壓下。現在不是講究的時候。
“包起來。”石卿(石青青)直接付錢(厚厚一疊銀票甩出來,震得掌柜眼皮直跳),指揮雷虎扛起那幾大捆沉重的布匹。雷虎輕松地將布匹甩上寬闊如門板的肩膀,動作穩如山岳。
三人走出綢緞莊,雷虎扛著布匹如同扛著幾片羽毛,林安抱著幾包掌柜贈送的針頭線腦(試圖討好這位出手闊綽的怪客),石卿(石青青)依舊裹著舊披風走在前面。
“大人,接下來去雜貨鋪?買鍋碗瓢盆?”林安小聲問。
“嗯。”石卿(石青青)點頭,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被斜對面一座氣派非凡的三層高樓吸引。
飛檐斗拱,金漆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醉仙樓”!京都第一等的銷金窟,傳聞背后站著五大世家中的謝氏。
石卿(石青青)的腳步頓住了。他(她)的意識深處,那神秘的系統光屏如同呼吸般微微一閃。
【叮!檢測到可簽到地點:京都·醉仙樓(謝氏產業)】
【是否簽到?】
簽到!當然簽!蚊子腿再小也是肉!
石卿(石青青)心念一動。
【簽到成功!】
【獲得獎勵:[優質蔬菜種子](混合包)*1(內含:高產抗病白菜籽、速生耐寒蘿卜籽、辛辣小蔥籽、清甜黃瓜籽)】
【種子特性:適應性強,生長周期短,產量穩定,風味上佳。】
一包用厚實的桑皮紙包裹、鼓鼓囊囊的種子,悄無聲息地落入了隨身空間。
蔬菜種子?石卿(石青青)微微一怔。這獎勵…有點接地氣啊。
不過…想到后院那片空地,似乎…可以開辟個小菜園?自給自足,綠色無污染?倒也不錯。
“大人?”林安見石卿望著醉仙樓出神,有些疑惑。
石卿(石青青)收回目光,臉上露出一絲極淡的、帶著點“饞蟲”被勾起的窘迫笑意(【柔光buff】悄然啟動),聲音帶著點不好意思的虛弱:
“拆墻搬磚…腹中…甚是饑餓…”
“既然路過…不如…就在這醉仙樓…墊墊肚子?”他(她)指了指那金碧輝煌的酒樓,“也省得…回去…煙熏火燎…咳咳…”
林安和雷虎同時看向那奢華得晃眼的醉仙樓,又看看自己三人一身塵土、扛著布匹的狼狽模樣,表情都有些古怪。
林安是擔心花費太大(醉仙樓吃一頓,夠買多少鍋碗瓢盆柴米油鹽啊!)。雷虎則是本能地警惕——這地方龍蛇混雜,是世家產業,更是消息集散地!他們剛抄了姜家的產業,轉頭就進謝家的酒樓?太扎眼了!
“大人…這…這醉仙樓…”林安試圖委婉提醒。
“無妨。”石卿(石青青)擺擺手,語氣帶著一種讀書人偶爾也想“奢侈”一把的、不合時宜的天真,“今日…銀錢尚足…且…聞其名久矣…咳咳…就當…犒勞二位…今日辛勞…”
他(她)說著,還輕輕拍了拍懷中(裝著銀票)的位置,一副“爺今天有錢”的架勢。
雷虎嘴唇動了動,終究沒說什么。他的職責是護衛,不是干涉狀元公吃飯的管家婆。
他默默將肩上布匹往上掂了掂,魁梧的身軀繃緊,如同即將踏入戰場的猛獸,銳利的目光掃過醉仙樓門口進出的各色人等,評估著潛在風險。
林安見狀,也只能把勸說的話咽了回去。罷了,大人高興就好…反正錢是大人典當玉佩來的…雖然肉疼。
三人這奇特的組合,尤其是雷虎那扛著大捆布匹、煞氣騰騰的模樣,一踏進醉仙樓那鋪著波斯地毯、熏香繚繞的大堂,立刻引來了無數道驚愕、好奇、鄙夷、審視的目光。
跑堂的伙計也愣住了,一時間竟不知該不該上前招呼。這…是吃飯還是來賣布的?
石卿(石青青)卻恍若未覺。他(她)徑直走到一張靠窗、相對僻靜的方桌前坐下(無視了旁邊幾桌客人嫌惡地皺眉和挪動椅子的聲音),解下舊披風搭在椅背上,露出里面那身半舊的青衫,更顯單薄。
“三位…客官…吃…吃點什么?”一個機靈點的伙計硬著頭皮上前,聲音有點發虛,眼睛不時瞟向雷虎和他肩上那堆布。
“撿你們拿手的,快些的,上四個菜,一個湯,三碗米飯。”石卿(石青青)言簡意賅,聲音依舊虛弱,卻帶著不容置疑。
“好…好的!客官稍候!”伙計如蒙大赦,趕緊退下。
等待上菜的間隙,醉仙樓內的氣氛變得極其微妙。絲竹管弦之聲依舊,但不少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焦在這格格不入的一桌。
石卿(石青青)泰然自若,手指沾了點杯中清水,在光潔的紅木桌面上無意識地劃著“水塔”和“虹吸管道”的簡易結構圖,眼神專注,仿佛置身于自家書房。
林安則坐立不安,低垂著頭,手指緊張地絞著衣角,感覺如芒在背。他偷眼瞄向四周,那些衣著光鮮的食客們探究、鄙夷的目光,讓他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雷虎如同最警惕的磐石,抱著手臂坐在石卿側后方(布匹放在腳邊),腰背挺直如槍。
他那雙鷹隼般的眼睛,如同最精密的掃描儀,緩緩掃過大堂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個進出的人,甚至連跑堂伙計的動作、二樓雅間垂下的珠簾晃動,都盡收眼底。
任何一絲異常的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的感知。他古銅色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但那緊繃的肌肉和若有若無散發的煞氣,讓幾個原本想靠近看熱鬧的紈绔子弟,下意識地縮回了腳步。
菜很快上齊了。一道清蒸鱸魚,一道蔥燒海參,一道八寶鴨子,一道清炒時蔬,外加一盆奶白色的魚頭豆腐湯。香氣四溢,色香味俱是上乘。
石卿(石青青)拿起筷子,動作斯文,慢條斯理地夾起一塊鮮嫩的魚肉,送入口中細嚼慢咽,姿態優雅,仿佛在品嘗什么絕世珍饈,完全無視了周圍環境。
林安看著眼前這精致得讓他心頭發顫的菜肴,拿著筷子的手都在抖。這…這得多少錢啊!心中嘆氣,但還是小心翼翼地夾了一筷子最便宜的青菜,多少有些食不知味。
雷虎則毫無顧忌。得到石卿“隨意”的眼神示意后,他端起那比他臉還大的海碗,直接扒了半碗飯進去,然后筷子如同疾風,精準地夾起一大塊油亮的鴨肉、一筷子海參、幾塊豆腐,風卷殘云般塞進嘴里,咀嚼得飛快而有力,喉結滾動,發出滿足的吞咽聲。
他動作粗獷,效率驚人,充分展現了邊軍斥候在戰場上養成的“快速補充能量”的本能。那豪放的吃相,看得鄰桌幾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的文人直皺眉頭。
石卿(石青青)安靜地吃著,偶爾抬眼,目光掠過窗外來來往往的人流,也掠過醉仙樓內那些或明或暗的窺探視線。他(她)的嘴角,始終掛著一絲極淡的、令人捉摸不透的弧度。
這頓飯,吃得無聲,卻驚心。
當最后一口湯被雷虎豪邁地喝完,石卿(石青青)放下筷子,拿出絲帕(也是抽紙)擦了擦嘴角(動作優雅得與他們這桌的環境格格不入),然后,在跑堂伙計恭敬(帶著點畏懼)遞上的賬單上,看也沒看,直接抽出一張五百兩的銀票拍在桌上。
“不必找了。”他(她)的聲音依舊虛弱,卻清晰地傳遍了大堂相對安靜的一角。
五百兩!吃頓飯?!林安的心都在滴血!雷虎也微微挑眉,覺得有點浪費。
在無數道震驚、貪婪、探究的目光注視下,石卿(石青青)重新裹上那件舊披風,遮住了單薄的身形。
雷虎沉默地扛起地上的布匹,如同扛起一座小山。林安則抱著那幾包針線,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低著頭緊緊跟在后面。
三人走出醉仙樓金碧輝煌的大門,重新踏入朱雀大街喧囂的陽光里。
身后,醉仙樓內如同炸開了鍋!
“看到了嗎?五百兩!眼睛都不眨!”
“那就是石卿?那個扳倒寶源當鋪的新科狀元?”
“他旁邊那個大漢…就是徒手拆墻的那個?看著就嚇人!”
“他還有心思來醉仙樓吃飯?還帶著布匹?這唱的是哪一出?”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這位爺的心思,比海還深!”
議論聲嗡嗡作響,如同無數只煩人的蒼蠅。而更多的、更加隱蔽的目光,則如同跗骨之蛆,從醉仙樓的各個角落、從對面茶樓的雅間、從街邊停靠的華麗馬車的縫隙里,死死地黏在了石卿三人離去的背影上。
石卿(石青青)走在前面,對身后那些幾乎化為實質的惡意窺探恍若未覺。他(她)的指尖,隔著舊披風,輕輕捻了捻隨身空間里那包厚實的桑皮紙包——里面,是剛剛簽到得來的、混合的蔬菜種子。
種子…已經種下了。
就看…什么時候…發芽了。
醉仙樓的喧囂被遠遠甩在身后,朱雀大街午后的陽光帶著幾分慵懶的燥意。雷虎肩扛小山般的布匹,沉默如移動的鐵壁,將石卿(石青青)牢牢護在身后半步之內,銳利的目光如同無形的探針,掃視著前方每一個可能藏匿危險的街角巷口。
林安抱著針線包,小步緊跟著,額角沁出細汗,眼神里還殘留著醉仙樓五百兩銀票帶來的肉疼和被人圍觀的局促。
“大人,咱…這就回府?”林安試探著問,他只想趕緊回到那破院子,至少不用被人當猴看。
石卿(石青青)裹緊舊披風,步履依舊帶著【病弱buff】特有的虛浮,蒼白的面容在陽光下幾近透明。
他(她)的目光卻投向街道另一端,一個與醉仙樓金碧輝煌截然相反的方向——那里是京都西市的邊緣,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混雜著汗味、塵土味和難以言喻的沉悶氣息。
“不急。”石卿(石青青)的聲音微弱,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指向性,“去…亞行。”
“亞行?!”林安驚呼出聲,隨即意識到失態,趕緊壓低聲音,帶著十二分的驚愕和不解,“大人!那…那可是人市啊!臟亂腌臜之地,您這身子骨如何受得了?再說,府里添人,大可尋個正經的官牙,清白干凈…”
雷虎的腳步也頓了一下,濃眉微蹙。亞行,京都最大的私營奴隸市場,魚龍混雜,三教九流匯聚,是罪惡與交易的泥潭。狀元公去那里買人?實在匪夷所思。
石卿(石青青)輕輕咳嗽了兩聲,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語氣帶著一種近乎天真的固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官牙…慢…且貴…”
“亞行…快…便宜…咳咳…眼下…府里百廢待興…急需人手…顧不得…那許多講究了…”他(她)頓了頓,仿佛在說服自己,又像是在解釋給兩人聽,“…只要…手腳麻利…老實本分…便好。”
林安看著石卿那副“為省錢不惜委屈自己”的病弱模樣,再想想空空如也、連鍋灶都沒有的石府,勸說的話終究是咽了回去,只剩下滿心的憂慮。
雷虎則沉默地調整了方向,魁梧的身軀如同一艘破冰船,率先擠入通往西市邊緣那條愈發狹窄、骯臟的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