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兩…圣元恩濟…”謝蘊的聲音干澀沙啞，如同砂紙摩擦，每一個字都帶著剜心般的痛楚和滔天的屈辱，“好一個石卿！好一個…借刀殺人！借花獻佛！”

隨著天恩實驗田被開墾出來，種上種子，水利工程也逐步成形，這讓本來將石卿欲除之而后快的世家，更是恨毒了他。

“父親！此子不除，必成大患！”下首，謝蘊的長子，也是姜家姻親的謝琮，臉色鐵青，眼中是毫不掩飾的殺意，“他今日能拿我謝家開刀，明日就能輪到王家、李家！他這是要掘我們世家的根！”

“除？怎么除？”謝蘊猛地睜開眼，渾濁的老眼中精光爆射，卻又帶著深深的忌憚，“他剛為皇帝立下如此‘大功’，民心所向，圣眷正濃！此刻動他，就是打皇帝的臉！就是與這滿京城高呼‘圣元盛世’的刁民為敵！”

雖然他們世家未必怕了皇帝虞泯，但若非必要，誰愿意魚死網破？更何況，現在的新帝還是民心所向，他們真和皇帝鬧翻了，吃虧的還是他們這些世家。

書房內一片死寂。窗外，那隱隱傳來的、如同跗骨之蛆般的“萬歲”聲，仿佛無處不在的嘲諷。

“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一個陰冷的聲音響起，是謝蘊的次子謝璋，他面容陰鷙，低聲道，“他石卿不是有‘心疾’嗎？這病…發作起來，可是要人命的！御醫所那個學徒…未必就真是鐵板一塊！還有…黑水洼那邊，聽說他日日親臨，泥水勞頓…若是一不小心，失足落水，或是被受驚的牛馬沖撞…”

謝蘊的手指猛地攥緊佛珠，指節發白。他沒有說話，但那沉默，本身就是一種默許。

燭火跳動，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陰影，如同蟄伏的毒蛇，終于露出了森冷的獠牙。

夜風嗚咽，卷過京都巍峨的屋脊，將西牌樓粥棚的米香與頌圣之聲，謝府書房的殺機與詛咒，還有石府窗下那無聲燃燒的野心之火，一同攪碎在沉沉的黑暗里。

一場新的、更加兇險的博弈，已在暗夜中悄然拉開了序幕。

***

“好！好一個石卿！真乃朕之肱骨之才！”虞泯放下石卿呈上的最后一份關于厘清戶部積弊的條陳，忍不住撫掌贊嘆。案頭那株新貢的素心蘭幽香浮動，仿佛也因主人的喜悅而舒展了幾分。

侍立一旁的大太監李瑞安敏銳地捕捉到皇帝眼中的激賞，適時地奉上溫茶：“陛下慧眼識珠，石狀元天縱奇才，實乃我朝之福。”

虞泯呷了口茶，目光灼灼：“李伴伴，傳旨禮部。殿試放榜，不必再拘泥于原定的吉日了，提前……嗯，就定在三日后吧！朕迫不及待要讓天下英才，為朕所用，與石卿同殿為臣！”

“遵旨！”李瑞安心中微凜，提前放榜，這可是多年未有之事。看來，陛下對這位石狀元的看重，遠超尋常。他不敢怠慢，立刻躬身退下安排。

三日后，朱雀門外。

天光微熹，禮部官員已在巍峨的皇城門前設好金榜亭。紅綢覆蓋的巨大金榜尚未揭曉，但聞訊而來的士子、百姓早已將寬闊的廣場圍得水泄不通。空氣中彌漫著緊張、期待與各種竊竊私語。

石卿站在人群后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一身不起眼的青衫，與周圍或錦衣華服、或緊張得面色發白的士子相比，顯得格外沉靜。

他（她）的目光掠過攢動的人頭，望向那紅綢覆蓋之處，心中并無太多波瀾。經歷過生死，又在這陌生的王朝憑借前世所學和一股不甘的意志走到這一步，名次對他而言，更像是一個可以撬動更大理想的支點。

更何況，那日殿試策論被觀后，新帝那句“金科一甲狀元——石卿”的話語，應該不會自己咽回去才對。

所以，他真沒什么好擔心的！

“吉時到——揭榜！”禮部尚書渾厚的聲音穿透喧囂。

紅綢被兩位力士緩緩拉下，鎏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輝。

“甲辰年殿試一甲第一名——石卿！江南道江寧府人士！”

“狀元！是石卿石公子！”

“果然是他！那日殿試出來，就聽人說此子策論如刀，直指時弊！”

“恭喜石狀元！賀喜石狀元！”

人群瞬間沸騰，羨慕、嫉妒、驚嘆的目光如同實質般聚焦在石卿身上。早有準備的報喜官差更是第一時間鎖定了角落里的石卿，高喊著“恭喜石狀元高中魁首！”便簇擁上來。

石卿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那絲屬于原主的、對“光宗耀祖”的本能悸動，更多的是屬于石青青的冷靜評估。

他（她）在如潮的恭賀聲中，從容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對著金榜方向，深深一揖。這一拜，拜的是自己兩世為人的努力，拜的是即將開啟的、充滿荊棘卻也無限可能的征程。

消息像長了翅膀，瞬間飛遍整個京城。新科狀元石青石卿，這個名字，一日之間，婦孺皆知。

兩日后，紫宸殿，大朝會。

新科進士們身著嶄新的進士服，按名次排列，恭謹地立于丹墀之下，接受皇帝的召見與封授。

這是他們正式踏入仕途的第一步，也是決定未來走向的關鍵時刻。

虞泯高坐龍椅，冕旒下的目光銳利如鷹，掃過下方一張張年輕而充滿希冀的臉龐。

他的視線最終定格在最前列那個單薄但卻挺拔如青松的身影上——石卿。即便穿著統一的進士服，那份沉靜內斂中透出的鋒芒，依舊鶴立雞群。

“諸卿皆是我虞朝棟梁之材。”虞泯的聲音沉穩有力，回蕩在空曠的大殿，“望爾等謹記圣賢教誨，忠君體國，勤勉任事，不負十年寒窗苦讀，亦不負朕與天下黎民所望！”

“臣等謹遵圣諭！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眾進士齊聲應諾，聲震殿宇。

禮部尚書捧著圣旨，開始宣讀授官名單。二甲、三甲進士多授翰林院庶吉士、各部主事或外放知縣等職。輪到一甲三人時，殿內氣氛更為肅穆。

“一甲第三名，探花郎，授翰林院編修！”

“一甲第二名，榜眼，授翰林院編修！”

“一甲第一名，狀元石卿——”禮部尚書的聲音微微拔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石卿身上。

虞泯的目光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期許和考量。

“授——都察院經歷司經歷！”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響起一片壓抑的吸氣聲！

都察院經歷司經歷？正六品！雖然品級不算頂高，但位置極其要害！經歷司掌文書往來、稽核各道御史奏章、協理院務，是都察院運轉的中樞，更是接觸朝堂最核心、最敏感信息的要地！

非皇帝心腹、才干卓絕者不可擔任！

通常，狀元初授官職多為翰林院修撰（從六品），雖清貴，卻是儲才之地，需熬資歷。

而皇帝直接將石卿這個毫無根基的新科狀元，一步到位放到都察院經歷這個實權且敏感的位置上，其信重與期待，不言而喻！

這簡直是破格中的破格！皇帝用最直接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石卿，是我的人，我要重用他！立刻！

石卿心中也是一震。他（她）知道皇帝會重用自己，但沒想到力度如此之大，速度如此之快。

都察院，掌管監察、彈劾百官，正是肅清吏治、推行改革的前沿陣地！

這個位置，簡直是為她（他）量身定做！

一股滾燙的熱流瞬間涌上心頭，那是理想找到支點的激動，是知遇之恩的沉重。

他（她）撩袍，端端正正地跪下，聲音清晰而堅定：“臣石卿，謝主隆恩！定當恪盡職守，夙夜匪懈，不負陛下信重！”

“好！望石卿以此為始，銳意進取，為我虞朝滌蕩乾坤，開萬世太平！”虞泯的聲音帶著毫不掩飾的贊賞和鼓勵。

然而，就在這君臣相得、似乎一片光明的時刻，殿內某些角落，世家重臣們的眼神卻迅速交換著，變得復雜而深沉。

崔太師捻著胡須的手微微一頓，眼底閃過一絲精光；鄭國公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皇帝這一手，太快，太狠！直接將這柄新磨的利劍插進了監察要害！這石卿，必須爭取，至少……不能讓他徹底倒向皇帝！

至于爭取不過來這種情況，不好意思，世家之人從來沒有想過！

退朝之后，石卿剛步出宮門，便被幾位同科進士圍住道賀。應付了幾句，正欲尋個借口離開，一輛裝飾華貴卻不顯張揚的深藍色馬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他面前。

車簾掀起一角，露出一張保養得宜、笑容和煦的中年人臉龐。此人正是吏部侍郎，清河崔氏在京城的實權人物之一，崔明允。

“石狀元，恭喜高中，榮膺要職啊！”崔明允的聲音溫潤如玉，帶著世家特有的從容氣度，“在下崔明允，久仰狀元郎才名，今日得見，果然風采卓然。不知可否賞光，移步‘聽風小筑’一敘？崔某略備薄酒，權當為狀元郎賀喜，也代家父崔太傅表達一番仰慕之意。”

崔明允？崔太傅之子？石卿心中警鈴大作。世家的人，而且分量極重！這么快就找上門來了？

她（他）面上不動聲色，拱手道：“崔侍郎謬贊，下官愧不敢當。今日初受皇恩，恐需回都察院熟悉公務，改日……”

“哎，狀元郎此言差矣。”崔明允笑容不變，語氣卻帶著不容拒絕的親和，“公務再忙，也不急于這一時半刻。家父常言，石狀元乃百年難遇之奇才，心懷社稷，目光深遠，絕非池中之物。我等世家，雖不敢說為國為民鞠躬盡瘁，但也世代簪纓，深知人才難得。今日相邀，實乃一片惜才之心，絕無他意。狀元郎初入朝堂，多聽聽前輩的經驗之談，總是有益的，不是嗎？”他刻意加重了“前輩的經驗之談”幾個字，暗示意味十足。

石卿心思電轉。拒絕？對方以禮相待，言辭懇切，又是吏部高官、世家代表，強硬拒絕不僅失禮，更可能立刻樹敵。

答應？這分明是一場精心設計的“鴻門宴”，目的昭然若揭——拉攏，或者說是“捉”他（她）這個新出爐的狀元郎！世家動作好快！看來皇帝提前放榜和破格授官，徹底刺激了他們敏感的神經。

“崔侍郎盛情，下官卻之不恭。”石卿瞬間做出決斷，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帶著幾分新科進士受寵若驚的靦腆笑容，“只是煩請侍郎稍待片刻，下官需向仆從交代一聲，免得家人掛念。”她（他）需要爭取一點時間，傳遞消息。

“這是自然，狀元郎請便。”崔明允滿意地放下車簾。

石卿轉身，對一直默默跟在身后的雷虎低語了幾句，雷虎眼神一凜，微不可察地點點頭，但卻并沒有立刻離開，而是交代了阿蠻兩句，這才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馬車平穩地行駛在繁華的街道上，車內的熏香帶著清雅的蘭韻。崔明允談笑風生，從江南風物談到京城典故，從詩詞歌賦談到朝堂逸聞，言語間極盡籠絡之意，卻絕口不提招攬之語，盡顯世家大族的底蘊與手腕。

石卿一邊虛與委蛇，一邊凝神戒備。他（她）的指尖不著痕跡地撫過袖中一個冰冷的硬物——那是之前被他當了又回到他手中的玉佩，這次就看虞泯給不給力了。

只是，將自己的安危徹底交到別人手中，并不是他的風格，只是他能仰仗的，除了虞泯之外，也就只有簽到系統了，希望今天崔家給點力，讓他的系統簽到出點兒好東西。

馬車并未駛向崔明允口中的“聽風小筑”，反而七拐八繞，最后停在了一處更為幽靜、門庭深廣的府邸側門。門楣上兩個古拙的大字：“崔園”。這是清河崔氏在京城的核心別院！

“狀元郎，請。”崔明允親自引路，笑容依舊和煦，但那笑容背后，卻透出一種掌控一切的從容。

剛踏入崔園，腦海中就響起系統機械的聲音：【檢測到宿主所處五大世家之一崔家京城權利核心崔園，符合簽到條件。】

【簽到成功！】

【獲得獎勵：瞬移符×10.】

隨著系統聲音落下，石卿懸著的心也放回了肚子，這把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