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條條看過去。

池晚眉梢輕輕一挑，眼中掠過一絲訝異。

她從沒見過他這副模樣。

難道人生病了，真的會變得特別依賴人？

看到那句“病人”，她心里莫名涌上一絲歉意。

畢竟，他是因為她才受的傷。

她低頭看了看時間，還不到九點。

街道燈火通明，車流未歇。

她咬了咬唇，忽然改變了主意。

她合上手機，抬頭對剛剛停下的出租車司機說：“師傅，不去剛才那地方了，掉個頭吧?！?/p>

司機愣了一下。

但也沒多問，熟練地轉(zhuǎn)動方向盤，調(diào)轉(zhuǎn)車頭，沿著原路返回。

車子開到南潯家樓下時，已是晚上九點過幾分。

她正巧透過車窗看到了一幕。

關(guān)然站在臺階下，仰頭看著站在門廊上的南潯，嘴里說著什么，聲音被車窗隔絕。

她的眼神里全是關(guān)心。

南潯嘴里叼著一支煙，神情淡漠，修長的手指夾著煙尾，輕輕一彈。

一縷縷灰白的煙霧緩緩升騰，繚繞在他面前。

他穿著一件米白色的襯衫，袖口隨意卷到小臂。

夜風拂過，煙霧飄散。

他的側(cè)臉在樓道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

就這樣遠遠看著，還真挺般配。

池晚站在街角的陰影處，微微瞇起眼睛。

她心里泛起一絲微妙的酸澀，卻又不得不承認。

這畫面，確實太過和諧。

她心想，真巧。

哪里是巧呢？

分明是她每次出現(xiàn)，總能撞見關(guān)然也在。

池晚輕輕呼出一口氣。

白色的霧氣在冷空氣中散開。

她一不來，關(guān)然就到了。

她甚至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不來的時候，。

個人才會放松警惕，允許關(guān)然靠近。

而她一出現(xiàn)，一切又變得復雜起來。

命運總愛玩這種令人難堪的把戲，讓人進退兩難。

反正他身邊，從來不會缺人。

南潯就是這樣的人。

哪怕沉默著站在角落，也會有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過去。

她見過太多次了。

而他從不拒絕，也不回應，只是淡然接受著。

就像現(xiàn)在，關(guān)然就在他身邊，笑意盈盈，眼神明亮。

司機見她坐著不動，還以為弄錯了地方。

“這地方不對？附近也沒別的同名地址啊。”

司機師傅皺著眉，低頭看了眼手機導航，又抬頭掃了眼路邊那棟灰白色的公寓樓。

“姑娘，你確定是這兒嗎？要不我再往前開一段？”

池晚這才回過神，連忙抬手制止。

“等等，就這兒。”

她盯著那扇熟悉的黑色鐵門，深吸一口氣。

不能再躲了，有些事，總得面對。

門口的南潯聽到動靜，抬眼望過來，一眼就看到了她。

他原本正靠在門框上，手里夾著一支煙。

煙霧裊裊升起，遮住了他半邊冷峻的臉。

她的手搭在車門把手上，指尖微微發(fā)涼。

她知道這一開門，就再也無法回頭。

于是她用力一推，金屬門發(fā)出“吱呀”一聲輕響。

冷風迎面撲來，她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她掃碼付了車費，一抬頭，正好撞上關(guān)然上下打量的目光。

關(guān)然正微微側(cè)身，一手拎著包，另一只手還搭在南潯的臂彎附近。

此刻，她也正看著池晚，目光從頭到腳，細細掃過。

那眼神里沒有惡意，卻充滿了審視。

關(guān)然嘴角帶笑，語氣卻不冷不熱。

“哎呀，這不是上次那位‘妹妹’嗎？我還以為你說完‘不玩了’，咱們就沒交集了呢?！?/p>

她的尾音拖得有點長，刻意強調(diào)了“妹妹”兩個字。

池晚聽得出那話里的刺，沒接茬，直接看向南潯。

風吹起她額前的碎發(fā)。

她不想糾纏，也不愿解釋，只想盡快完成自己該做的事。

“我來把那些藥怎么吃寫清楚，寫完就走。”

她說完，甚至沒等回應，便抬腳朝門口走去。

南潯掐滅煙頭，抬眼瞧她，嘴角微微揚起，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下次不來了？”

他彎下腰，將煙頭摁進門口的金屬煙灰缸里。

抬頭時，目光落在池晚背影上。

可那微微上揚的唇角，暴露了他心底那一絲不肯承認的在意。

“嗯。”

池晚只回了一個字。

她側(cè)身從他旁邊走過，徑直進了屋。

玄關(guān)的燈亮著，昏黃的光灑在木地板上。

她脫下外套掛好，順手將包放在椅背上。

她沒往客廳看一眼，更沒去注意門外那對依舊僵持的身影。

她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也知道什么時候該消失。

看著她進門，關(guān)然一臉不可置信。

“南潯，你讓她進去了？你不是從來不帶人回家的嗎？”

她猛地轉(zhuǎn)頭看向南潯，眼神里滿是質(zhì)疑與不滿。

她跟了他這么多年，連他的家門都只進去過一次。

還是在他醉酒那晚強行跟進去的。

他臉色如常：“現(xiàn)在想帶了?！?/p>

南潯的回答簡短。

他甚至沒有看關(guān)然一眼，只是抬起手，輕輕攏了攏大衣領(lǐng)口。

可正是這份漠然，讓關(guān)然更加惱火。

關(guān)然抬腳要跟進去，南潯卻伸手攔住，順手抓住她的手腕。

她猝不及防，身子一僵，愕然抬頭。

“阿潯！”

南潯沒理她，轉(zhuǎn)身進了屋。

他松開手，卻沒有多做解釋。

門在他身后輕輕合上。

等他回到客廳，正看見池晚彎著腰，手握著筆，在藥盒上寫著什么。

她蹲在茶幾前，膝蓋壓著地毯。

手里拿著一支黑色記號筆，一筆一劃地在藥盒上標注。

燈光落在她低垂的側(cè)臉上。

她的神情專注，眉頭微蹙。

他走到她身后，雙手撐在桌上，身體微微前傾，低頭看著她寫的字。

藥盒上的字跡工整清晰。

一次兩片，一天三次，忌辛辣，飯后服用，不可飲酒……

南潯的目光一寸寸掃過那些字，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一下。

她記得這么清楚，明明早就說要“不管了”，卻還是親自來。

池晚一扭頭，差點撞上他的臉。

她正要起身，余光瞥見身后有動靜，本能地轉(zhuǎn)頭。

結(jié)果視線一抬，就對上了南潯近在咫尺的臉。

他離得太近了，近到她能看清他睫毛的弧度。

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煙草與雪松混合的氣息。

他低低嘖了一聲，帶著點逗弄的意味。

“真打算不管我了？”

他整個人高大修長的身影壓下來，將她籠罩在懷里。

她的心跳不由一滯，睫毛微微一顫，慌亂地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你這些天恢復得……也不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