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剛?cè)炯t長安城的天際線,不良人府的鼓聲就急促地響起,驚破了西市的寧靜。張凌披著玄色披風(fēng)站在府門前,腰間的長刀在晨光里泛著冷光,小李正指揮著二十名不良人整裝待發(fā),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凝重。
“都聽好了,”張凌的聲音低沉有力,“王軒涉嫌毒害蓮兒,今日務(wù)必將其捉拿歸案!記住,要活的!”
“是!”不良人們齊聲應(yīng)和,腳步聲震得青石板嗡嗡作響。
林薇站在醫(yī)館門口,看著張凌帶隊策馬而去,心頭像壓了塊巨石。昨夜波斯商人哈桑的供詞還在耳邊回響,那個總是笑瞇瞇的異域商人,提起王軒時眼中的恐懼絕非作假。而蓮兒那封偽造的絕筆信,更像是兇手精心布置的陷阱。
“姑娘,要不要去看看?”春桃捧著剛煎好的藥碗,看著林薇緊鎖的眉頭,“張帥尉他們……”
“我們?nèi)チ艘矌筒簧厦Α!绷洲苯舆^藥碗,指尖觸到溫?zé)岬拇杀冢霸谶@里等消息吧。”她轉(zhuǎn)身回屋,目光卻不由自主地飄向不良人府的方向——那里正決定著一個年輕生命的命運,也牽扯著一樁命案的真相。
王員外府位于城東的富貴巷,朱漆大門前蹲著兩尊石獅子,門楣上懸掛的“積善之家”匾額在陽光下格外刺眼。張凌勒住馬韁,看著緊閉的大門,心中忽然升起一絲不安。按說這個時辰,王家早該開門迎客了。
“叩門!”張凌沉聲下令。
小李上前用力拍打門環(huán),銅環(huán)撞擊木門的聲音在巷子里回蕩,卻遲遲無人應(yīng)答。他湊近門縫往里看,院內(nèi)的青石板上落著幾片枯葉,竟像是許久沒人走動。
“不對勁。”張凌翻身下馬,拔出長刀,“撞門!”
兩名不良人合力猛撞,厚重的木門“吱呀”一聲裂開縫隙。張凌率先沖進去,院子里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假山旁的菊花開得正盛,卻有幾株被人踩得稀爛;涼亭的石桌上放著半壺冷酒,酒杯倒在一旁,像是主人離開得極為倉促。
“分頭搜查!”張凌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仔細檢查每個房間,尤其是王軒的住處!”
不良人們立刻散開,腳步聲在空曠的院子里回蕩。張凌直奔后院的書房,推開門時,一股淡淡的脂粉味撲面而來。書桌上的宣紙還攤開著,上面寫著半首《上元詞》,墨跡早已干涸,筆桿卻掉在地上,沾著些泥土。
“帥尉!”小李的聲音從西廂房傳來,帶著驚慌,“王軒的房間……沒人!”
張凌趕到西廂房時,只見房內(nèi)一片狼藉。衣柜的門敞開著,幾件錦袍散落在地上;梳妝臺的抽屜被拉出來,里面的玉佩、折扇散落一地;最顯眼的是床榻邊的地面,有一道淺淺的拖拽痕跡,像是有人匆忙搬走了什么重物。
“查!”張凌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看看少了什么東西!”
管家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清點半晌才哭喪著臉道:“回帥尉,公子的貼身衣物、幾件值錢的玉器,還有……還有庫房里的三百兩銀子都不見了!”
張凌的目光掃過窗臺,那里有一個新鮮的腳印,鞋碼與王軒常穿的靴子吻合。“他跑了。”他的聲音冷得像冰,“昨晚就跑了。”
“跑了?”小李愣住,“他怎么知道我們會來抓他?”
“要么是有人通風(fēng)報信,要么……”張凌的眼神變得銳利,“他早就做好了潛逃的準(zhǔn)備。”他轉(zhuǎn)身往外走,“備馬!去京兆尹府!”
京兆尹府的衙役們還在晨練,見張凌帶著人闖進來,都嚇了一跳。京兆尹正捧著茶碗看卷宗,見張凌進來,連忙起身:“張帥尉這是……”
“王軒失蹤了。”張凌開門見山,“我懷疑他畏罪潛逃,請求封鎖長安四門,全城搜捕!”
“什么?”京兆尹手里的茶碗差點掉在地上,“王員外的公子?他……他怎么會……”
“蓮兒的死與他有關(guān)。”張凌將哈桑的供詞和阿翠的證詞拍在桌上,“證據(jù)確鑿,若讓他逃出長安,再想抓他就難了!”
京兆尹看著卷宗上的血跡和供詞,額頭滲出冷汗。王員外是長安首富,王軒若是出事,他這個京兆尹怕是難辭其咎。但張凌的證據(jù)又?jǐn)[在眼前,容不得他猶豫。
“好!”京兆尹一咬牙,“我這就下令封城!”
銅鑼聲很快響徹長安城的大街小巷,四門的守軍迅速關(guān)閉城門,盤查每一個進出的行人。不良人們分成十隊,挨家挨戶地搜查客棧、酒肆、青樓,連寺廟和道觀都沒放過。張凌親自帶著一隊人守在西市,這里是長安最繁華的地方,也是最容易藏人的去處。
林薇的醫(yī)館也被搜查了一遍,不良人仔細檢查了每個房間,甚至翻開了藥柜里的藥材。春桃嚇得躲在林薇身后,林薇卻很平靜:“他們也是按規(guī)矩辦事。”她看著不良人離開的背影,心里暗暗祈禱張凌能早日抓到王軒。
日頭漸漸升高,長安城的空氣變得燥熱起來。封城的消息像長了翅膀,傳遍了每個角落,百姓們議論紛紛,猜測著究竟出了什么大事。王員外府外圍滿了看熱鬧的人,有人說王軒殺了吏部侍郎的女兒,有人說他卷走了王家的財產(chǎn),還有人說他被妖怪抓走了。
張凌站在西市的牌坊下,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眉頭越皺越緊。已經(jīng)過去三個時辰,還是沒有王軒的蹤跡。這個紈绔子弟平日里張揚跋扈,怎么可能一夜之間就銷聲匿跡?
“帥尉,”小李騎著馬匆匆趕來,臉上帶著疲憊,“北市和南市都查遍了,沒有發(fā)現(xiàn)王軒的蹤跡。王員外說,他昨晚一直在書房看書,根本沒見過王軒。”
“他在撒謊。”張凌冷哼一聲,“王軒肯定是得到了消息,提前跑了。”他調(diào)轉(zhuǎn)馬頭,“去碼頭!”
長安的碼頭在城南的護城河邊,平日里停泊著各式各樣的商船,是進出城的捷徑。張凌趕到時,碼頭的守軍正在仔細搜查每一艘船,船夫們都焦躁地等待著,抱怨聲此起彼伏。
“有沒有見過一個穿著月白錦袍的年輕公子?”張凌拿出王軒的畫像,向碼頭的管事詢問。
管事瞇著眼睛看了半天,搖了搖頭:“沒印象。不過今早卯時,有艘去洛陽的商船提前開了,當(dāng)時還覺得奇怪呢。”
張凌的心沉了下去:“那艘船的船主是誰?”
“好像是個姓劉的,常年跑洛陽和長安的航線。”管事回答。
“備船!”張凌立刻下令,“追!”
不良人們跳上一艘快船,奮力向洛陽方向劃去。護城河里的水波蕩漾,倒映著張凌緊繃的側(cè)臉,他緊緊攥著腰間的長刀,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他有種預(yù)感,王軒一定就在那艘商船上。
然而,快船追出三十里地,也沒見到商船的影子。河面上只有幾只水鳥掠過,留下一圈圈漣漪。張凌望著茫茫的水面,不得不下令返航——再追下去,恐怕會錯過其他線索。
回到長安城時,已是傍晚。夕陽的余暉灑在城墻上,將不良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張凌剛回到不良人府,就接到了一個消息:王員外派人送來五百兩銀子,說是要為兒子“打點”。
“把銀子退回去。”張凌的聲音冰冷,“告訴他,除非王軒自首,否則誰也救不了他。”
夜幕降臨,長安城漸漸安靜下來,只有巡邏的士兵腳步聲在街道上回蕩。張凌坐在府內(nèi)的油燈下,看著蓮兒的卷宗,指尖在“王軒”的名字上反復(fù)摩挲。他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王軒雖然頑劣,但要說他能策劃如此周密的兇殺案,還是有些牽強。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急促的敲門聲。小李手里拿著一張紙條闖進來:“帥尉,這是在府門口發(fā)現(xiàn)的,說是給您的。”
張凌展開紙條,上面只有一行字:“王軒在城外寒山寺。”字跡潦草,像是匆匆寫就。
“寒山寺?”張凌皺眉,那是座廢棄的古寺,位于長安城西北的山腳下,平日里鮮有人去。
“會不會是陷阱?”小李有些擔(dān)心。
“不管是不是,都要去看看。”張凌站起身,“帶十個人,跟我走。”
寒山寺的山門早已破敗,門口的石獅子缺了一只耳朵。張凌帶著不良人悄悄潛入,寺內(nèi)雜草叢生,大殿的佛像倒在地上,布滿了蛛網(wǎng)。月光透過殘破的窗欞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分頭搜查。”張凌壓低聲音,拔出長刀。
不良人們散開,腳步聲驚起了幾只蝙蝠,在大殿里盤旋。張凌走到后院,忽然看見一間禪房的門縫里透出微光。他示意其他人隱蔽,自己則悄悄靠近,透過門縫往里看——
禪房里點著一盞油燈,一個穿著月白錦袍的年輕公子正坐在桌前喝酒,側(cè)臉的輪廓與王軒極為相似。他的面前放著一把匕首,刀刃上沾著暗紅色的污漬。
張凌心中一喜,正要破門而入,卻聽見那公子說話了,聲音嘶啞:“蓮兒,別怪我……要怪就怪你擋了我的路……”
張凌一腳踹開房門,不良人們一擁而上,將那公子按在地上。油燈被打翻在地,火光瞬間熄滅,只剩下月光照亮禪房。
“王軒!”張凌走上前,用刀指著他的臉。
那公子抬起頭,臉上滿是驚恐,卻根本不是王軒!“我不是王軒!我是他的書童!”
張凌愣住了:“書童?王軒在哪?”
書童嚇得渾身發(fā)抖:“公子……公子讓我在這里等他,說會來接我……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張凌看著書童身上的月白錦袍,忽然明白了——這是調(diào)虎離山之計!王軒根本不在寒山寺,他是想引開不良人的注意力!
“搜!”張凌厲聲下令。
不良人們在禪房里仔細搜查,最終在床板下找到一個包裹,里面裝著幾件換洗衣物和一些碎銀子。除此之外,再無其他線索。
“把他帶回府里審問。”張凌看著被押走的書童,眉頭緊鎖,“看來王軒是真的跑了。”
回到不良人府時,已是深夜。張凌坐在油燈下,看著那本書童的供詞,上面說王軒昨晚確實來找過他,讓他穿著自己的錦袍去寒山寺,還說事成之后會給他一百兩銀子。
“愚蠢的家伙。”張凌將供詞扔在桌上,“被人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
小李端來一碗熱茶:“帥尉,現(xiàn)在怎么辦?城門都封了,他應(yīng)該還在城里吧?”
“不好說。”張凌喝了口茶,“長安這么大,藏個人很容易。而且……”他頓了頓,“說不定他早就出城了。”
接下來的幾天,長安城依舊處于封鎖狀態(tài),不良人們幾乎把城里翻了個底朝天,卻始終沒有找到王軒的蹤跡。王員外每天都來不良人府哭鬧,說兒子是被冤枉的,還拿出各種證據(jù)證明王軒案發(fā)時不在場,但都被張凌一一駁回。
林薇的醫(yī)館也沒了往日的熱鬧,百姓們都在議論王軒的案子,沒人有心思來看病。她每天都會去不良人府打探消息,每次都看到張凌坐在卷宗前,眉頭緊鎖。
“別太勞累了。”林薇遞給他一碗安神湯,“王軒跑不了的。”
張凌接過湯碗,看著她眼底的擔(dān)憂:“我沒事。只是覺得奇怪,王軒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怎么可能跑得這么干凈?”
“或許有人幫他。”林薇輕聲說,“比如……王員外。”
張凌點點頭:“我也懷疑,但沒有證據(jù)。”他嘆了口氣,“再封城下去,百姓們該有怨言了。”
就在張凌猶豫是否要解除封城時,一個消息傳來:城外護城河邊發(fā)現(xiàn)了一具浮尸!
張凌和林薇立刻趕到現(xiàn)場,尸體已經(jīng)被漁民打撈上岸,用草席蓋著。掀開草席,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尸體已經(jīng)高度腐爛,根本看不清面容,但身上穿著的月白錦袍,卻與王軒常穿的那件極為相似。
“是王軒嗎?”小李聲音發(fā)顫。
張凌沒有說話,蹲下身仔細檢查尸體。錦袍的袖口沾著些暗紅色的污漬,像是干涸的血跡。他忽然注意到尸體的手指少了一根,而王軒的左手小指有個明顯的疤痕——那是小時候被馬咬傷留下的。
“不是他。”張凌站起身,“這是個替身。”
林薇的心沉了下去:“替身?王軒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了讓我們以為他死了。”張凌的聲音冰冷,“他這是想永遠消失。”
就在這時,一個漁民跑過來,手里拿著一個錦盒:“官爺,這是在發(fā)現(xiàn)尸體的地方撿到的。”
張凌打開錦盒,里面放著一件帶血的錦袍和一個小巧的瓷瓶。錦袍的料子極為華貴,上面繡著金線的龍紋,顯然是王軒的衣物;瓷瓶里還殘留著一點白色粉末,散發(fā)著淡淡的杏仁味。
“快拿回去化驗!”張凌將錦盒遞給林薇,眼神里帶著期待。
林薇立刻帶著錦盒回到醫(yī)館,春桃早已準(zhǔn)備好了檢測用的工具。她先從錦袍上取下一點血跡,用銀針測試——銀針立刻變黑,證明是人血。接著,她又從瓷瓶里取出一點粉末,放在鼻尖輕嗅,再用試紙測試,確認(rèn)是氰化物無疑。
“怎么樣?”張凌趕到時,林薇正拿著檢測報告,臉色凝重。
“血跡是人血,”林薇遞給他報告,“瓷瓶里的粉末是氰化物,和蓮兒體內(nèi)的一致。”
張凌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這么說,王軒就是兇手無疑!”
“應(yīng)該是。”林薇點頭,“他殺了蓮兒,畏罪潛逃,還弄了個替身想蒙混過關(guān)。這件帶血的錦袍和毒瓶,就是他留下的證據(jù)。”
張凌一拳砸在桌上:“好個王軒!真是膽大包天!”他轉(zhuǎn)身對小李下令,“解除封城,但繼續(xù)搜捕王軒!重點查去往洛陽、揚州的航線,他很可能逃往江南了!”
“是!”小李領(lǐng)命而去。
林薇看著窗外,長安城的城門緩緩打開,百姓們歡呼著進出,仿佛這場風(fēng)波已經(jīng)過去。但她知道,只要王軒一天不落網(wǎng),蓮兒的案子就不算結(jié)束。
張凌走到她身邊,看著她凝重的側(cè)臉:“別擔(dān)心,我一定會抓到他。”
林薇轉(zhuǎn)過頭,撞進他堅定的眼眸里。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臉上,眉骨的疤痕在光影里若隱若現(xiàn),卻絲毫不減他的英氣。她點了點頭,心里忽然安定了許多。
雖然王軒暫時逃脫,但所有的證據(jù)都指向了他。帶血的錦袍、裝著氰化物的瓷瓶、替身的尸體……這一切都證明,王軒就是毒害蓮兒的真兇。
長安城的風(fēng)漸漸吹散了封城的陰霾,卻吹不散籠罩在人們心頭的疑云。王軒為什么要殺蓮兒?他背后還有沒有其他人?這些問題,都等著張凌去一一解開。
而林薇知道,無論前路多么艱難,她都會站在張凌身邊,用自己的醫(yī)術(shù),為真相保駕護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