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霄宗的護(hù)山大陣今日霞光萬道,鎏金似的光紋在云層中流轉(zhuǎn),將整座仙山襯得宛如天宮。主峰廣場上鋪滿了千年紅毯,從山門一直蜿蜒至祭天臺上,兩側(cè)站滿了身著華服的修士,既有各大宗門的掌門長老,也有散修中的成名人物,連隱世多年的幾個老怪物都親自到場,這場盛世婚禮早已傳遍九天十地,成為近百年來最受矚目的盛事。
凌清鳶坐在梳妝臺前,指尖劃過銅鏡邊緣的雕花。鏡中少女一襲鳳冠霞帔,眉心一點(diǎn)朱砂,原本清冷的眉眼因今日的喜慶添了幾分柔色,可那雙清澈的杏眼深處,卻藏著一絲難以察覺的不安。
“姐姐,你看這鳳釵多配你。”身后傳來軟糯的聲音,凌清月捧著一支赤金點(diǎn)翠步搖,小心翼翼地插進(jìn)姐姐的發(fā)髻。她比凌清鳶小五歲,剛?cè)霘w墟境,正是活潑爛漫的年紀(jì),此刻卻蹙著眉,“可我總覺得心里慌慌的,爹閉關(guān)前特意叮囑過,讓你萬事小心……”
凌清鳶握住妹妹微涼的手,唇角揚(yáng)起一抹安撫的笑:“傻丫頭,今日是我與墨塵淵的大喜之日,他去年剛證道至尊境,如今正是九天十地最耀眼的人物,有他在,又有誰敢在清霄宗撒野?”
話雖如此,她心底的不安卻愈發(fā)濃重。父親閉關(guān)前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墨塵淵昨日送來的聘禮中混著的一縷若有似無的血腥氣,還有護(hù)山大陣今早突然出現(xiàn)的三次細(xì)微波動……這些碎片像冰碴子似的硌在心頭。
“吉時到——”司儀的高喝穿透云層,帶著震耳的禮樂傳遍群山。
凌清鳶深吸一口氣,提起裙擺起身。凌清月幫她理了理衣擺,忽然踮起腳尖在她耳邊低語:“姐姐,我昨晚修煉時,好像在陣法邊緣看到幾個穿黑袍的人,他們的氣息好詭異……”
“別胡思亂想。”凌清鳶拍拍她的手背,轉(zhuǎn)身踏上紅毯。紅毯的觸感有些異樣,似乎比預(yù)想中更柔軟,低頭時卻見紅毯的暗紅色里,竟隱隱透出些黑紫色的紋路,像是干涸的血跡。
祭天臺上,墨塵淵一襲玄色鑲金邊的喜袍,身姿挺拔如松,俊美無儔的臉上掛著溫和的笑。他是百年難遇的修煉奇才,二十歲入圓滿境,三十歲破至尊境,如今不過三十五歲,已是無數(shù)修士仰望的存在。當(dāng)初他在清霄宗山門前求親時,曾許諾會用一生護(hù)清霄宗周全,護(hù)凌清鳶周全。
凌清鳶一步步走近,看著他眼中的自己,那不安漸漸被幸福感壓下。她是清霄宗百年不遇的天驕,十六歲入凡境,二十二歲歸墟境,如今二十七歲已是圓滿境后期,離至尊境只有一步之遙,與墨塵淵站在一起,正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
“清鳶。”墨塵淵伸出手,掌心溫?zé)帷?/p>
就在兩人指尖相觸的剎那,一聲凄厲的慘叫突然劃破禮樂——“護(hù)山大陣被破了!是邪修!”
廣場上瞬間炸開了鍋,原本喜慶的人群驚慌四散。凌清鳶猛地轉(zhuǎn)頭,只見護(hù)山大陣的光罩如同碎裂的琉璃般寸寸剝落,數(shù)道濃郁的黑霧如同毒蛇般鉆了進(jìn)來,黑霧中隱約可見黑袍修士的身影,他們手中握著泛著綠光的骨幡,所過之處,修士們慘叫著化為飛灰。
“怎么會……”凌清鳶渾身一寒,護(hù)山大陣是父親耗費(fèi)百年心血布下的,就算是至尊境也不可能瞬間攻破。
“清鳶,別怕。”墨塵淵將她護(hù)在身后,聲音依舊溫和,可凌清鳶卻發(fā)現(xiàn)他握著自己的手,指節(jié)在微微發(fā)顫,不是因?yàn)楹ε拢且驗(yàn)椤d奮?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她強(qiáng)行壓下。祭天臺下,清霄宗的長老們已經(jīng)祭出法寶迎敵,劍氣與黑霧碰撞,發(fā)出震耳欲聾的轟鳴。凌清月提著長劍沖過來,小臉煞白:“姐姐!爹的閉關(guān)密室有異動!”
凌清鳶心頭劇跳,父親正在沖擊化凡境的關(guān)鍵時刻,絕不能被打擾!她剛要動身,卻被墨塵淵拉住:“清鳶,這里危險,我先送你走。”
“放開我!我要去救爹!”凌清鳶掙扎著,眼角的余光瞥見那些黑袍修士的修為竟都在歸墟境以上,為首的幾個甚至有圓滿境的氣息,更讓她心驚的是,他們使用的功法帶著濃郁的血腥味,分明是早已被列為禁忌的血魂術(shù)。
“來不及了。”墨塵淵的聲音突然變得冰冷,那雙溫和的眼眸里翻涌著她從未見過的陰鷙,“你以為,他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凌清鳶如遭雷擊,猛地看向他。
就在這時,閉關(guān)密室的方向傳來一聲巨響,一道血色光柱沖天而起,那是清霄宗護(hù)陣核心被破的征兆。凌清鳶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wěn)——父親,恐怕已經(jīng)……
“為什么?”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淚水模糊了視線。
墨塵淵緩緩松開手,后退一步,黑袍修士們?nèi)缤彼阌縼恚瑓s刻意避開了他,將凌清鳶和凌清月團(tuán)團(tuán)圍住。他看著她,臉上的溫和徹底褪去,只剩下冰冷的嘲弄:“清霄宗藏著的東西,只有嫁給你,我才能名正言順地拿到。至于你父親……一個快要踏入化凡境的老家伙,留著總是礙事。”
“你這個畜生!”凌清月怒喝著揮劍刺向墨塵淵,卻被他輕易避開,一道黑氣瞬間纏上她的手腕,將她狠狠甩在地上。
“抓住她們!宗主的心頭血,可是煉制血魂丹的絕佳材料!”為首的黑袍修士嘶啞地喊道,枯瘦的手爪抓向凌清鳶的胸口。
凌清鳶祭出佩劍,圓滿境的靈力爆發(fā),劍光如練,瞬間斬殺了兩名黑袍修士。可對方人多勢眾,更有墨塵淵在一旁虎視眈眈,她很快就落入下風(fēng),肩膀被一道黑爪抓傷,傷口處傳來刺骨的疼痛,靈力竟開始紊亂。
“姐姐!快走!”凌清月不知何時掙脫束縛,猛地?fù)溥^來抱住一名黑袍修士的腿,“爹留了后手,在后山禁地!”
“清月!”凌清鳶目眥欲裂,看著那名黑袍修士反手一掌拍在凌清月背上,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白衣。
混亂中,凌清鳶被一股巨力擊中后背,眼前一黑倒飛出去,重重撞在祭天臺上的石柱上。她掙扎著抬頭,看到墨塵淵緩步走來,手中握著一柄泛著寒光的匕首,匕首上流淌著詭異的暗紅光芒。
“清鳶,別怪我。”他蹲下身,手指撫上她的胸口,“你的心脈天生異稟,是我踏入化凡境最好的鼎爐。”
匕首刺入血肉的劇痛傳來,凌清鳶感覺自己的心臟被生生挖走,溫?zé)岬难簢娪慷觯炯t了胸前的鳳冠霞帔。意識模糊的最后一刻,她看到凌清月拖著殘破的身體爬過來,眼中滿是血淚,口中似乎在念著什么古老的咒語。
一道微弱的白光從凌清月眉心飛出,沒入她的體內(nèi)。緊接著,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被一股力量包裹著,墜向無盡的黑暗。耳邊似乎傳來妹妹最后的聲音:“姐姐,活下去……替我……替宗門……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