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漫天的血。
凌清鳶感覺自己像一片漂浮在血海里的葉子,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心臟的位置空蕩蕩的,只剩下灼燒般的劇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滾燙的烙鐵。
她沒死?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就被更劇烈的疼痛淹沒。她記得心臟被挖走時的觸感,記得墨塵淵那張冰冷的臉,記得妹妹倒在血泊里的樣子,記得清霄宗上下被屠戮殆盡的慘狀……那些畫面像無數把尖刀,反復切割著她殘存的意識。
“姐姐……姐姐……”
一個微弱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帶著熟悉的軟糯,卻又透著一絲不屬于人間的空靈。
是清月?
凌清鳶想回應,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她能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正從四肢百骸匯聚到胸口,那力量很微弱,卻頑強地抵擋著死亡的侵蝕,像是妹妹的氣息。
“別說話……”凌清月的聲音帶著喘息,“我用本命精血和神魂碎片……幫你續了殘魂……但你的心脈已經……”
心脈俱毀,形同廢人。就算殘魂能續,沒有心臟,她也活不了多久。
凌清鳶的意識又開始下沉,絕望如同冰冷的海水將她淹沒。宗門沒了,親人沒了,修為廢了,她活著還有什么意義?
“不可以……”凌清月的聲音突然變得急切,“姐姐,你看……”
凌清鳶的意識被強行拉回一絲清明,她“看到”自己的識海里,一團微弱的白光正包裹著一縷殘破的血色魂體——那是她自己的魂體。而在白光旁邊,還有一縷更微弱的魂影,正是凌清月的模樣,只是顯得異常虛幻。
“這是……”
“我把自己的神魂……融進了你的識海……”凌清月的聲音帶著虛弱的笑意,“這樣……我就能一直陪著姐姐了……而且……”
她的話沒說完,凌清鳶突然感覺到胸口傳來一陣奇異的悸動。那不是心臟的跳動,而是一種更深沉、更古老的脈動,仿佛來自靈魂深處。與此同時,識海深處浮現出一道模糊的影子,那影子通體漆黑,散發著令人心悸的氣息,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吸引力。
“這是……什么?”凌清鳶的聲音在識海里響起,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是爹藏在后山禁地的……先祖遺物……”凌清月的聲音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具體是什么……只知道它能護住神魂……剛才危急關頭,它好像……和你達成了契約……”
契約?
凌清鳶集中精神,試圖與那道黑影溝通。剎那間,無數龐雜的信息涌入她的識海——那是一種名為“換心契”的古老秘術,以自身神魂為引,與神秘存在達成契約,借用其力量重塑心脈,但代價是……
“代價是……永遠被仇恨束縛,直至復仇完成……”凌清月的聲音帶著恐懼,“而且……每次動用它的力量,都會被它吞噬一部分神魂……”
凌清鳶沉默了。
仇恨?她現在最不缺的就是仇恨。
墨塵淵、那些黑袍邪修、所有參與這場陰謀的人……她要讓他們血債血償!
“我愿意。”她的聲音在識海里響起,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復仇,任何代價我都愿意付。”
話音落下,那道黑影猛地收縮,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她的胸口。劇烈的疼痛瞬間席卷全身,仿佛有無數根鋼針在重塑她的血管和經脈,比被挖心時的痛苦還要強烈百倍。她看到自己的胸口處,緩緩凝聚出一顆跳動的心臟,那心臟通體漆黑,表面布滿了詭異的紋路,每一次跳動都散發著陰冷而強大的力量。
“姐姐!”凌清月驚呼出聲。
凌清鳶咬緊牙關,任由那股力量沖刷著四肢百骸。她能感覺到自己殘破的經脈正在被修復,甚至比以前更加堅韌,只是流淌在其中的靈力,不再是清霄宗純正的仙力,而是帶著一絲陰冷和暴戾的氣息。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漸漸消退。凌清鳶緩緩“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躺在一處冰冷的山洞里,洞壁上長滿了散發著微光的苔蘚。她嘗試著調動靈力,發現雖然境界跌落回了煉體境初期,但體內的力量卻異常精純,而且那枚黑色的心臟,正源源不斷地為她提供著能量。
“我們……活下來了。”凌清月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
凌清鳶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手一片光滑,卻感覺有些異樣。她凝聚靈力,在面前形成一面水鏡,鏡中映出的,是一張完全陌生的臉。
那是一張極為普通的臉,膚色蒼白,眉眼平淡,絲毫沒有往日的風華,甚至帶著幾分病弱的憔悴。
“這是……”
“是我用最后的力量幫你換的容貌。”凌清月解釋道,“爹教過我一點易容術,雖然只能改變外在,無法隱藏氣息,但至少能讓墨塵淵他們認不出你。”
凌清鳶看著鏡中陌生的自己,眼中沒有絲毫波瀾。凌清鳶已經死在了那場血色婚典上,死在了墨塵淵的匕首下。從今天起,活著的,只有一個為復仇而生的幽魂。
“清月,”她輕聲說,聲音帶著一絲沙啞,卻異常堅定,“我們得離開這里,找個地方落腳,然后……修煉。”
煉體境、煉氣境、入凡境、歸墟境、圓滿境、至尊境……她要一步步爬上去,直到擁有足夠撕碎那些仇敵的力量。
“嗯!”凌清月的聲音充滿了斗志。
凌清鳶站起身,踉蹌了一下,才適應這具“新”的身體。她打量著山洞四周,發現這里似乎是清霄宗后山的禁地深處,當年父親曾告誡過她們,這里有強大的禁制,不可擅入。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那些邪修才沒有找到這里。
她走到洞口,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外面是茂密的森林,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血腥味,提醒著她那場噩夢般的災難并非幻覺。
“墨塵淵……”凌清鳶低聲念著這個名字,眼中迸發出冰冷的殺意,“還有那些黑袍人……我凌清鳶對天起誓,今日之仇,他日必百倍奉還!我要讓你們……血祭清霄宗所有冤魂!”
話音落下,胸口的黑色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一股陰冷的力量涌入四肢,仿佛在回應她的誓言。
她轉身走進山洞深處,那里似乎有一條通道。她知道,從踏出這個山洞開始,她的人生就只剩下一條路——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