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回蕩著褚玉的的腳步聲,她一步一步走到最上首。
跪伏,叩頭,師父撫頭后,她安靜的立在一旁。
“我有些累了。”
褚玉低拜一下,淺淺點頭,珠佑和丹鼎便帶走了上首的男人,三人一步一頓,走的頗為艱難。
神淵閣建造特殊,晨光永遠都會打進來一縷,褚玉用手靜靜感受著光中的浮塵
“明明飛舞的這么快,卻讓人毫無知覺”
閣內永遠空蕩冰冷,不管春夏秋冬,永遠靜謐。
但世人眼中神秘無聲,能掌握擺動皇帝想法的神淵閣,每日天墨黑濃稠時,國師仙師丹師都需要跪著迎接皇帝。
眾人安靜,看著皇帝弓腰進入爐鼎。
沒人知道里面發生什么,哪怕是熬了五年的褚玉。
但其實褚玉看到過,每日仙師偷偷進入密室,這密室不在神淵閣,不在他的臥房,就在大神像下。
她嘲諷的想,真是難為皇帝作戲給我們看,每天都要表演吃丹藥。
姿態愈發俯低,表情愈發虔誠恭敬。
“恭送圣上”
眾人齊齊低聲,看著神輦走遠。
“咳咳咳,咳咳咳”
仙師歪在了褚玉懷里,褚玉在床側,仙師一口一口的喝藥。
“阿褚,為師…”
阿褚只是一勺一勺喂藥,一直到仙師把碗推翻。
“你很有天賦,可以取代我了。”
他終于冷冷的說,褚玉看著仙師
“其實仙師長的很美,為什么?”
為什么人面獸心,替皇帝廣搜無戶籍的人,半夜偷偷運進宮里挖心挖肝呢?
她惡劣的把碗放在地上,看仙師被駭得撲騰翻滾到床下。
“你,我知道了,我早就知道,你來是別有所圖。”
男人靜下來,剛剛壓碎的碗,如今尖端全部扎入自己后腰。
他冷汗涔涔,卻還要保持可笑的鎮定。
褚玉把他凌亂的發別到耳后,“五年了,從最末等的弟子,到如今的首徒,仙師知道我熬的多苦嗎?”
不論酷暑寒冬,不到天亮,雙手聚著收集來的露水跪在門前,等候仙師洗漱。
“剛來,眾人都覺得我冒尖搶風頭,把我推到神像前面的水池里,衣服濕透也不讓我走,我現在一只耳朵聽不見。”
褚玉展示自己的傷疤,“這個是我殺第一個人的時候,他是個男人,很大力氣,仙師您當時看到了嗎?”
褚玉站起身,手輕輕撫弄過仙師的眼,男人轉頭。
“如果沒有看到,怎么會替我清掃去暗處的血跡。”
男人當然記得,這個最恭敬地小徒弟,看到他過來,更用力的把人踹下去,遮擋痕跡,甜甜的喊著仙師,血濺到她的側臉,像精怪一樣妖異,她卻恍若不覺。
“師傅,那個尸體,你是不是當做仙藥,給皇帝了。”
“他沒問你嗎?”
褚玉裝作老態龍鐘,“這次的丹藥怎么那么大阿?國師,呵呵呵呵呵呵”
話沒說完就笑咯咯的,“仙師,國師,不都是畜牲嗎?”
“既然是畜牲,一起死好了。”
珠佑丹佑站到渾身冰涼,才終于等待到褚玉從臥房出來。
褚玉知道,他們是想和自己一樣,成為首徒的人。
她拿了兩件衣物,給凍的發紅的他們披上,“以后可以在里面多穿一下。”
丹佑年紀小,藏不住,她偷偷的笑,被珠佑戳了一下,又迅速正經起來。
“是,仙師。”
神淵閣換了新的仙師,褚玉坐在高處的位子,左搖右晃,覺得也沒那么舒服,比下面還要冷。
“大膽!你成了仙師,我徒兒這十幾年算什么?”
國師怒氣沖沖,他指揮著身旁的人就要拿下褚玉。
周圍卻安安靜靜,沒有一絲聲響。
“我是仙師弟子,又是首徒弟,五年,我勤懇侍奉,沒有一點差錯,做不得仙師嗎?”
國師的拐杖敲得梆梆響,“我不與你說,讓仙師出來!我同他說!”
褚玉回絕,“仙師身體有恙,正在修養。”
身下喘息聲正濃。
褚玉指揮弟子把國師抬起,她一步步走下去,在他耳邊靜靜耳語,便嚇得國師抖若篩糠。
“哎呦,國師掉下去了!”
“可不怪我啊,國師太重了。”
丹佑珠佑手拉手回來,“弟子領罰,不小心把國師扔池子里了。”
他的徒弟,那個高傲的女丹師,就是讓褚玉耳朵燒聾的始作俑者。
那鶴鳴還想往里面放蛇來著。
被發狂的褚玉撲過去咬掉了一只耳朵。
等到只剩褚玉一人,她打開了座位暗格。
“仙師,既然是自己爬進來,為什么又不愿意說令牌在哪?”
是夜,前仙師死了,丹佑和珠佑扶住昏厥的褚玉。
“去吧,告訴他們。”
褚玉捏著令牌,而剛剛這只手,還被仙師抓住,就著自己的手,喝下了那杯酒。
“阿褚,我心…”
后面不記得了,但阿褚這兩個字,似乎環繞著房梁壁頂,絲絲柔柔鉆進褚玉口中。
讓人不自覺念著,“阿楚,阿褚…”
褚玉做了仙師,侍奉丹藥這事她卻從不自己作。
“國師,你不記得,永巷里藏的那個女孩了嗎?”
只一句,國師心甘情愿送藥,褚玉也沒有真的打擾。
寒來暑往,彭心經常寫信給褚玉,褚玉從來不回。
明明兩人靠的那么近,她卻不肯回應。
“薨了”
“真薨了?”
皇帝死了,普天同慶,新皇大赦天下,煙花放了一天一夜。
新皇要見褚玉,在皇帝書房,她看到了新皇。
“聽聞仙師會煉丹。”
她抬起的頭,又慢慢低了下去。
“臣的師傅是大名鼎鼎的仙使,煉丹有如神助,臣卻不會,愧對圣上。”
褚玉走出宮門,學了五年耳濡目染,紅色宮墻斑駁無比,天上雷聲隱隱作動…
“這個宮里,死過多少人啊…”
嘆息順著狂風,不知道會卷進誰的耳朵。
褚玉回到彭府,彭心在研究機關,看到褚玉來,他不肯相信,搖搖頭繼續鼓搗。
直到身邊的竹葉提醒,他奔跑出去,緊緊抱住褚玉。
“我對自己說,如果我看到你,不管你如何,我一定會主動,任打任罵我也不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