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夏這樣安撫桃香是覺得桃香太可憐。5歲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三歲那么大。比她以前在醫院看到的重病患者還要瘦,看到她驚恐害怕,她于心不忍。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死者己逝,活人總還是要活著。
安撫好桃香,確定桃香已經信了自己的話,不會再胡思亂想,劉夏才長長的松了一口氣。她找出一個毛茸茸的布娃娃遞給桃香,桃香見到嘴巴都快咧到耳朵上去。劉夏說:“你在這里玩會兒,我還有點事,要出去一下。你一個人待在這里不要害怕,阿姐就在外面。”桃香重重的點了點頭說:“我知道,阿姐,你忙去。”
劉夏來到自己的臥室,打開保險箱,從保險箱最里面的一個角落拿出一個小紙包。劉夏打開紙包,一枚金戒指和兩個金耳環靜靜的躺在紙包里。這個金戒指和金耳環是前婆婆在他們結婚的時候送給她的,說是他們祖上傳下來的。戒指和耳環的樣式非常普通,一點花紋都沒有。因是老金,顏色已氧化,不再鮮艷,而是泛著土黃色的光澤。拿出這兩樣,劉夏心里仿佛放下一塊大石頭。她終于斬斷與前夫所有的聯系。不,他們還有一個女兒。女兒知道她己死不知會怎樣,不去想,不敢想。
劉夏的首飾有很多,可那些都拿不出去。莫說這個年代沒有這種工藝,就是上面鑲嵌的寶石也不是她現在能拿出去的。托詞她已想好,她想試一試用這金戒指和耳環給劉夏花換一副棺材。想到還要找墓地,請人抬上山等等都需要錢,劉夏看著滿屋的東西,想了許久,也不知道能拿什么出去。
最后她從商品類的箱子里找出十幾塊漂亮的繡花手帕,把劉夏花生前留下的十幾個銅板留下兩枚放在空間,其他的也拿了出去。當她再次出空間的時候,外面依舊只有劉石和劉水,吳撈財人影都不見。
天上倒是滿天繁星,只是沒有月亮。幸虧劉夏是學醫的,見慣了死人,不能這么一個黑漆漆的夜晚,在一個陌生的水塘邊面對這些真是不容易。
劉石不知在想什么,一直坐在地上發呆。劉水看到劉夏出來,倒是站了起來。
“母舅”劉夏走了過去,打開手里的布包,說:“母舅,這是我從那個有錢人家得來的,你們看看是不是能用上。”
“這是?”
“這是一個金戒指和兩個金耳環。”
“金子?”劉石兩兄弟同時叫出聲來。他們雖聽說過金子,可從沒見過。
劉夏將金子放進他們的手中。兩兄弟的手都有些顫抖,摸著金戒指和耳環不敢相信。
“他們給你這么貴重的東西?”
“那小郎君的祖母給的。”
“這是?”
“這是他們繡的手帕,我覺得很好看。明天請人的時候,我們沒有錢,可以給他們手帕。”
兩兄弟一邊小心的拿著金子,一邊拿起手帕細細的看。星光下帕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布料的,居然有光澤,上面繡的五彩圖案也不知道是什么圖案,可看起來真的很漂亮。
“草香,你真是走了大運,碰到好人。”劉水說
“母舅,你們看,這金子能買一副棺材嗎?”
“應該能”
“我覺得你們明天要不找一下里正或者是大伯,商量一下。”
“嗯,嗯,剛才我正在愁這個事。你父親到現在人影都不見,錢他肯定也沒有,我們又窮,都不知道…唉!”
“明天還要去山上找墓地。對了,要不要派人去報喪?”
“要,明天我去,我還要去秀花家。”劉水說
“我明天去找里正或是大伯商量一下買棺材和墓地的事。”劉石說
“這里還有十幾個錢,你們也拿去。”劉夏將銅板放到劉石的手中。
“你這個娃真懂事,這么小就懂這些。你父親若是懂一點點事,夏花也不會…”
“母舅,你們一直坐在這里過夜,外面這么冷,你們會生病的。你們還是進屋吧,坐在門檻上守也是一樣的。”
“好,好,我們這就進去,萬一生病就更麻煩。”
也許是因為有了金子,兩兄弟看起來明顯放松了些。三人進到屋里,只有劉夏花靜靜的躺在冰冷的地上。劉夏想這個年代的女人真可憐:一出生很多父母一看到是女娃就不待見,平民家的女兒從小就得學做家務,等家務能上手又得嫁人,嫁到一個完全陌生家庭去。在那個完全陌生的環境里,要伺候公婆,伺候丈夫,還要照顧子女,可付出這么多卻連自己的名字都不能有。大伯娘嫁給大伯,大家就叫她吳氏。小伯娘嫁給小大伯,大家也叫她吳氏,不,叫她小吳氏。而且是一輩子都沒有自己的名字,就是刻在墓碑上,都是吳王氏之墓(小吳氏娘家姓王)。命運好的碰到一個體貼的男人還好,像吳夏花碰上這么一個爛人她也得一直忍下去。還好這個年代還沒有要求女人裹小腳,女人還可以出去做事。到了宋朝,女人就更加艱難。她想起前世所過的日子,覺得那時自己有點矯情。不過是一段失敗的婚姻,為什么自己就象過不下去似的。就像她的空間,前世她擁有比空間多的多東西,她依然覺得不幸福,而今她只有這一個空間,她卻覺得很開心。為什么會這樣?
“草香,你在想什么?”劉水看到劉夏發呆,忍不住問了出來。劉夏當然不能說實話,只說:“坐在這屋里地上也還是冷,我們去拿稻草來。把稻草鋪在地上,你們也可以躺會兒。”
“不用,不用,才兩夜,忍一忍就過去了。”
“要不你們輪流吧,一個人去床上睡覺,一個人守。”
“你不要管我們,你去睡。桃香呢?怎么沒有看到她。”
“我讓她到別人家去睡了。”
家里只有一張床,劉夏想起吳生材和吳有材,搖了搖頭。他們若是能伸出援手,擠一擠,輪流一下也要好很多。不能指望他們,如果他們會伸出援手,劉夏花也許不會過成這樣。
見兩母舅如此,劉夏知道說也沒用,干脆自己走進房間,把鋪蓋一掀,卷起床上的稻草就搬了出來。兩母舅見她如此,搖搖頭也只好過去幫忙,把床上的稻草和竹席全部搬到堂屋鋪好,三人坐了上去。一陣沉默之后劉夏問:“母舅,我母親小時候是什么樣的?”
劉石嘆了一口氣說:“你母親很漂亮,也很懂事,像你一樣。”
劉水說:“你母親能干,里里外外的活她都會。人瘦力氣大”
劉石說:“是啊。村里的劉權老被她打。”
劉夏問:“為什么打他?”
劉石沉默了一會兒說:“他喜歡她,從小就喜歡,一天到晚跟著她屁股后。”
劉水說:“我也記得,那時有好幾個小郎君整天跟在她后面。”
“那些人家家里都很窮,是不?”劉夏問
長長的嘆息聲后,劉石說:“他們都很窮,出不起彩禮錢。”
過一會兒又說:“我比你娘大4歲,那時已經十七八。家里急著為我找娘子,吳撈財家彩禮出的高,父親和母親就同意了。我們那時只知道他會偷東西,沒想到他懶成這樣,還會打人。”
“母親力氣大,他打得過母親?”劉夏問
“剛嫁過來的時候新媳婦臉皮薄,又沒有嫁妝,吳撈財的母親厲害的很。后來又遲遲沒有懷孕,自覺理虧。好不容易懷孕,又連生兩個女娃,直到樹兒出生才好些,那知樹兒…”劉石說著說著,眼淚又要流下來。他看著門外躺在地上的妹妹,說不下去。
劉夏見此也是嘆息一聲,轉移話題,說:“那些東西明天也不知夠不夠?”
說到這個,劉水問:“你說你救了一個有錢人,哪個村的?”。
劉夏說:“不知道,我們一路討飯過去,開始我們問人家是什么村,人家也不理我們。后來干脆就不問,一路討過去就是。”
“你們兩個娃真是膽大,也不怕迷了路,回不了家。”
“餓,沒辦法。不過我們一路走,一路留記號,不會丟的。”
“你說你救了人,你怎么救人?你們兩個自己都是娃娃…”
“我們到一個村,那個村有一伙小郎君正在逗牛玩。后來那牛生氣,就朝我們身邊的一個小郎君跑來,我連忙把那個小郎君拉到一邊,牛沒有傷到他,從他剛才站的地方過去。”這是劉夏目前能想到并認為大家可能會信的托詞。
果然,兩位母舅聽了她的話后并沒有生疑。
“唉,你們也真是…”劉石和劉水都不知道說什么。
過了一會兒劉石問:“你們以后怎么辦?”
劉夏說:“我想等母親的事辦完,帶桃香去找那戶人家,我們一路做了記號,應該能找得到。那家人的祖母很喜歡我們。”
劉夏覺得自從自己來到這個朝代,謊話比真話多。照這樣下去,將來是不是要準備一本本子,記下自己說過的謊話,免得將來被拆穿。想到這,她也是長長的嘆息一聲。
聽到她的嘆息聲,兩位母舅感覺更羞愧,頭都低了下去。又是一陣沉默。劉夏只好又轉移話題,問:“你們的活多嗎?是不是一天忙到晚?”
說到這個,劉石說:“田里的活要做天天有,再過七八天我又要去服徭役。”
“服徭役?”劉夏知道古代徭役重,可她不知道具體怎么操作,她問:“服多久?”
“一個月,如果做的不好,檢查不滿意,就要再做下去,做到他們滿意為止。”
“有工錢嗎?”
“沒有。”
“吃飯怎么辦?”
“自己帶一些,官府發一些”
劉夏不知道吳撈財有沒有服過役,也不好問,不能問,怕露餡。因此她接著問另外一個問題:“到哪里去服役?”
“我們是到縣城,年年都在縣城,今年也應該是。”
“年年都要?”
“嗯,年年都要,不去也可以,最少2000錢。”
“你們在縣城做什么?”
“修城墻,有時也修路。我們還算好的,有的人還要去修水利,這大冬天的,站在水里,會落一身的病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