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動作回避的太明顯，導致林若可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個字使用的不太妥當？

“不用。”這位黑無常聲音還很年輕，似乎還有些不太好意思。

他盡量保持著鎮定，努力將聲音放置的極其柔和，生怕聲音大了驚到她：“不用這么客氣，您想問什么？”

林若可愣了一下，沒想到這位鬼差說話是這么客氣。

她指了指籠子里的方向，聲音壓得極小，湊過去問：“他怎么樣？還不能恢復人形嗎？”

她湊過來的瞬間，年輕黑無常面罩下的耳朵瞬間爆紅，連說話都開始磕絆：“他，他、他狂化值到了百分百……”

他被旁邊的同伴杵了一下胳膊，后邊的話就刻意含糊了些，“會好好處理的。”

林若可愣了一下，這絕不是什么好話。

她剛剛放松的神經又再次抽緊。

如果他的同伴肯給他輸送一些靈力，沒準還有救。

就算沒有救了，顯出原身，也不至于被殘忍地“處理”掉。

所以地府的生存規則是強者自強，失敗即亡？

林若可自知靈力低微，雷劫失敗之后，更是所剩無幾。

她不再東張西望，而是默默地坐回了原位。

但是目光不受控制地投向了籠子那邊。

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落得一樣的下場。

看著灰黑色的地板，覺得自己前路未卜，自己居然因為一時的被善待就放松到忘形。

地府是什么地方，怎么容得下她這種小嘍啰放肆？！

好歹是合歡宗的人，她收斂了心神，緩了緩自己有些不安的情緒。

她的沉默，被所有人敏銳地捕捉到。

幾個人不由地繃直了后背，互相用眼神傳遞信息——

【尊貴的向導小姐怎么突然不高興了？】

【她怎么了？】

【蠢貨，你剛剛回答得太不恰當了！你看向導小姐明顯不高興了！】

【我不這么說，我還能怎么說？！】

【不知道……自己想】

【我這種腦子不可能知道。】

【晏明大夫呢？他怎么不去問問向導小姐是不是不舒服？】另一個哨兵加入眼神交流

【他那么排斥向導，估計不會去關心向導小姐的心理健康問題！可惡！】

【可惡，早知道我也學醫了。】

【你這腦子學的明白嗎？】

他們之間的眼神交流，順帶發出一陣淅淅索索的動靜。

林若可更覺得心慌。

甚至整個人都縮在了角落里，空前地感到絕望。

自發覺得自己跟籠子里那位，下場一樣。

同類相吸。

何況他還救過她。

挨著這些“鬼差”，林若可心中想靠近他的想法逐漸堅定。

“大人，我可以坐到那邊嗎？”她鼓起勇氣跟旁邊哨兵開口。

她一動就被所有的目光鎖定，林若可被數道目光齊刷刷鎖定，怯生生地指了指籠子旁邊的空位。

他們彼此交流了一下目光——

【向導小姐不怕狂化的哨兵嗎？】

【不會覺得惡心嗎？】

【她是不是覺得云刃隊長很可憐？】

【我也想要這樣的關心！】

【你先狂化再說。】

【也不是不行。】

【……滾……】

一記眼刀飛過去，當事人沒事，反而是林若可哆嗦了一下。

好可怕！

目光好兇。

滿滿的殺意。

她想找個地縫縮起來。

目光漸漸轉向了籠子旁邊的角落。

那里能給予她想要的安全感。

“我，”她緊張地咽了一下口水，聲音越發小，“我能去那里嗎？”

“可以。”晏明本在旁邊，看著這幫害羞靦腆到不敢主動搭話的哨兵，實在是覺得他們之間的交流無法順利完成，才回復林若可。

林若可得到肯定的回答，逃也似的窩進了角落，努力忽略身后整齊劃一的注視。

她縮著肩膀坐在角落的位置上，看向籠子里。

此時他還是獸型。

銀色巨狼還昏睡著。

呼吸聲比清醒的時候要粗重。

壯碩的爪子無意識地微微張開又合上，可見他此刻睡得并不安定。

林若可盯著他，把自己能記住的所有有關療傷的術法都想了一遍。

他救過她。

如果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么被“處理”了，她絕不會安心。

她試著調動了一下靈力。

一道微不可察的霧氣淡淡飄進了籠子里。

輕輕沒入銀色的毛發之中。

云刃在兩息之后，緩緩睜開了眼睛。

跟人形的狀態不同，他的瞳色此刻是滲人的金色。

跟這雙金色瞳眸對視的瞬間，林若可的心跳驟然加快，險些忘記了怎么呼吸。

他的目光壓力太大，林若可抿了抿唇下意識就避開了目光。

目光轉下。

他的身上有著數不清的傷口，新舊交織在一起。

原本亮如緞面的毛發，被化膿的血水混合著膿液從瘡口滲出，順著毛發凝結成數片。

很難想象他是怎么挺下來的。

林若可深吸一口氣，緩了緩心神。

反正不會有比現在更壞的情況了。

她正待要重新掐訣，余光留意到他的眸光——

殺了我。

強烈的自毀情緒，令林若可心頭一揪。

她捏緊了拳頭。

為什么？

因為那些難以忍受的潰爛傷口？

還是因為他身處在孤立無援的環境當中？

林若可頓了頓，重新掐訣。

不管你是要生還是要死。

等你自己有能力做決定。

她只求自己做到問心無愧。

本就所剩無幾的靈力很快就消耗殆盡。

林若可自知能力有限，可是目光觸及他肩頸處的傷口。

決定再努力一下。

不論結果如何，她也算盡過力了。

她閉上眼，正待要收斂心神，突然一陣無力從身體的深處騰起。

眼前一黑，她往后靠住了墻面，才勉強撐住自己。

好在無人看向她這邊。

在他們眼里，像她這樣的廢物，做這么一點微不足道的努力，純粹就是在鬧一場笑話。

可正如師傅教誨的那樣，各路宗門都譏諷合歡宗，覺得他們修煉的功法低俗，屬于下三濫。

可是他們又不殺人，也不放火，也會為普通人做一些好事。

無懼他們目光，做到自己問心無愧就可以了。

就算是笑話，別人笑就笑去吧，她做與不做，只問本心。

她抵靠住冰涼的墻體，閉上眼睛的瞬間。

最后一絲零散的霧氣從她的指尖彌散向籠中的巨獸。

原本迷茫失焦的金色眼瞳，猛地定睛在她的身上。

籠子里的數顯屏，紅色數字100，突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