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夫子皺著眉頭瞪了她女兒一眼，似是要斥責。

溫瑰行冷笑著瞥她一眼，沒有搭話，目光落到何夫子身上。

“夫子，我可還趕得上今年的秋闈？”溫瑰行問道。

“要趕上八月秋闈，時間太過緊迫，但若是錯過了，又要再等三年，所以我今日才特意登門來問，若你能考，我就將你的名字補報上去。”

溫瑰行很干脆地應下：“能考。”

反倒是何夫子有些猶豫：“可這時間太過倉促，你當年是案首，若失誤落榜，恐怕會招人譏諷嘲笑。”

我深知大考的重要性，這關乎之后能不能從這搬走，忍不住勸道：“夫子，您就把他名字報上去吧，他自醒來以后每日都在溫書，到時候肯定能參加的。”

何夫子點點頭：“好吧，既然你下定決心了，那就好生溫習，我帶了一些書過來給你，是這大半年收錄的講習。”

他女兒飛快地接了一句：“是我抄給七哥的！”

溫瑰行瞬間面色不悅，他不會是要拒絕吧？

“多謝何夫子也多謝何姑娘。”我趕緊把何夫子遞過來的包裹收下。

溫瑰行沒說話，他眉頭一挑，似笑非笑，看起來像是在質問我為何要跟他反著來。

“誰要你謝！你一個大字不識的鄉下婦人，有什么資格代他道謝！”何夫子的女兒比剛才還要激動，沖我一頓輸出。

場面是有點尷尬，我在猶豫要不要跟她對噴。

溫白氏倒是立馬出面維護我：“倒也不是大字不識，我這媳婦不止能寫會算，琴棋書畫針織女紅也樣樣精通，而且還會陽醫之術咧，她可是我們家的大福星，能娶到她不止是老七的福氣，更是我們溫家的福氣。”

何姑娘聞言，不屑地上下打量我，“就她？”

“何姑娘自詡有才情，我實在是沒看出來，就算真有吧，可言語如此粗鄙，實在是配不上你肚子里的墨水。”我忍不住回了一句。

她似是惱羞成怒，冷哼一聲，“牙尖嘴利！你什么身份也配來評價我，若是良家子能去牙行？牙行里出來的，年少的去青樓，年老的去當粗使丫鬟，能有什么好貨色！”

何夫子面色尷尬地瞥了一眼溫瑰行，低聲斥責：“慎言！慎言！”

溫瑰行冷冷地接話：“我之前就是將死之人，登門提親時，各家千金都避之不及，那時怎么不見你嚷嚷著嫁過來沖喜？現如今苡諾是我內子，你若是再出言不遜，就滾出去。”

何姑娘呆呆地看著他，啞口無言。

其實如果換位思考我能理解，不管多喜歡，哪個千金小姐敢冒著嫁到貧苦的農家小戶當寡婦的風險嫁進門。

就算真的要談婚論嫁，那也得等溫瑰行秋闈榜上題名，相當于一只腳跨進官場了才敢去談，不然就算他不死，若因病只能止步于秀才，日后想要繼續奮進，作為秀才娘子，不知還要陪他蹉跎到什么時候。

何況之前傳聞中溫瑰行不僅是沉疴難愈，疑似還患有癔癥，怎么想當時嫁進溫家都是人財兩空的結果。

不過，理解歸理解，我又沒招惹她，她憑什么把不滿發泄到我身上。

我穿來時，這本書的劇情已經走到成親了，哪怕我當時沒穿來，這門親事也不是原主自愿選擇的結果，她不過是一個無法掌控自己命運前途的可憐人，何家千金就算養尊處優共情不了她悲慘的命運，又憑什么辱罵她。

果然，她一開口確實是這樣為自己辯解：“我當時不知道七哥會好啊，傳聞說的多可怕，我哪敢……”

“對，你不敢，你想要的只是舉人娘子、官員夫人的身份，理想人選想必縣學之中大有人在，不必來我跟前吵鬧，擾我清靜。”溫瑰行絲毫不留情面的挑破。

何姑娘滿臉通紅，瞪了我一眼，跑了出去。

何夫子也起身尷尬賠笑：“哎呀，讓你們見笑了，她在家被我和她娘寵壞了，半點姑娘家的規矩也沒有，走了走了，瑰行啊，你好好溫書，我在縣學等你。”

“夫子。”溫瑰行牽起我的手，“如今學生已有家室，還是早點讓您家閨女死心為好，夫子莫怪，至于秋闈，我定不會讓夫子失望。”

“夫子慢走。”溫白氏立馬笑著送客，我瞧見院外柴門關上后她似是松了一口氣。

我剛要回屋把東西放下，溫瑰行拉住我的胳膊，我回頭看他，他目光沉沉地盯著我。

“你收她抄的東西做什么，扔掉。”

“為什么要扔，這些講習不看白不看，而且你都那么久沒去縣學了，多看一些不好嗎？”

“我不需要這些東西，何必承她的情。”

不需要，也太自信了吧。

“我來承她的情行不行，我只是擔心你考的不理想。”萬一要是沒考上，豈不是還要在這鬧鬼的地方住三年。

溫瑰行那雙好看的眼睛露出一絲不屑的神情：“考不好？這些書多少年來都翻爛了，怎么可能考不好。”

也是，畢竟他不是真正的溫瑰行，人間的書他早翻閱過了吧。

這些講習他最終沒看，我翻閱了大半日，心中根據書里的提示算了一下對應的年代。

入夜時，我把書都整理好，提醒他：“當今官家忌諱前朝，重武輕文，又擴大取士加強文官治國，還鼓勵農墾加強集權，可能會從這幾個方面出題。”

溫瑰行鳳眼微微瞇起，低聲道：“你倒是懂得挺多。”

我一時語塞，“我，我只是翻閱這些時論策論時，胡亂推測的，嗯……我若是個男子，說不定也能跟你在考場上一爭高下。”

他冷哼一聲，“你若是個男子，敢將我的忠告置于腦后，我早就讓你求死不能了。”

“可我真的記不起來了，”我怕他看穿我的靈魂不屬于這具身體，夸張地捂住胸口，“哎呀，這到底是為什么啊，我為什么會嫁給那個喪良心的武僧，真不知當時被什么迷了心智。”

“陳苡諾。”他叫我，聲音低沉平靜。

我背對著他，忍不住心頭一顫，瞬間安靜了下來。

每次聽到他叫我，我都很緊張，大概是因為我和原主同名同姓，有時我會分不清他究竟叫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