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終于反應過來要推開他時,墨驍已經自覺地退后一步,臉上帶著得逞的壞笑:“怎么樣?比三百年前那個告別吻有進步吧?“
宋歡的耳根瞬間燒紅:“你...無恥!“
“哎,這話就不對了。“墨驍一本正經地掰著手指數,“第一,我確實想起來了;第二,咱們可是拜過天地的;第三...“
“誰跟你拜過天地!“
“三百年前啊!就在自爆前一刻!“墨驍瞪大眼睛,“你別告訴我你忘了?我請了玄璣當證婚人,用誅魔劍當聘禮,還在眾天兵天將面前...“
宋歡忍無可忍,一腳踹過去:“胡說什么!明明是你死皮賴臉...“
墨驍靈活地躲開,哈哈大笑:“看看!這不就想起來了?“他突然正色,“周凰,不管記憶是否恢復,有件事永遠不會變。“
“什么?“
“我會一次又一次愛上你。“他指了指自己的心,“這里記得,比腦子更清楚。“
宋歡沉默了。斷根在她掌心微微發燙,仿佛也在共鳴。
“肉麻。“最后她別過臉,嘴角卻微微上揚,“接下來去哪兒?“
墨驍望向遠方,眼神變得深邃:“算算時間,三百年后的魔淵也該有動靜了。我們得回去,完成最后的封印。“
“你確定?“
“當然。”他牽起她的手,“這次,我們一起。”玉佩在墨驍腰間輕輕搖晃,赤紅如初遇時的晚霞。
兩人轉身離開魔淵,背影在荒原上拉得很長。風吹過焦土,卷起細小的塵埃,仿佛在訴說一個關于時間、記憶與重逢的故事。
墨驍牽著宋歡的手,一步踏出歸墟的荒涼焦土。空間仿佛水波般蕩漾,再定睛時,喧囂與流光已撲面而來——他們直接回到了夢幻城的上空。
下方,這座浮空巨城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混亂。曾經璀璨的懸浮島嶼多處冒著滾滾黑煙,華麗的建筑群被撕裂,法陣的光芒時明時滅。震天的喊殺聲、法術爆裂的轟鳴、以及某種低沉不詳的嘶吼交織在一起,構成一曲末日交響。
“看來,”墨驍挑眉,金紅眼瞳掃過狼藉的城池,“我們趕上了‘好時候’。”他語氣輕松,但緊握宋歡的手卻微微用力。
宋歡目光如冰,瞬間鎖定了混亂的中心——城市核心廣場。那里,一個巨大的、不穩定的空間裂隙正如同丑陋的傷口般懸在半空,濃郁的魔氣從中噴涌而出,化作形態扭曲的魔物,如潮水般沖擊著由各派修士倉促組成的防線。防線搖搖欲墜,傷亡慘重。
“魔淵的裂隙提前被強行撕開了。”宋歡的聲音帶著一絲凝重,左手斷根感應到磅礴的穢毒魔氣,微微震顫,發出渴望的低鳴。“玄璣的‘禮物’,恐怕是顆引路的坐標。”
“管他是誰搞的鬼!”墨驍眼中燃起戰意,破爛的戰袍無風自動,一股沉寂已久的神威開始復蘇。他捏了捏宋歡的手,“媳婦兒,并肩子上?”
宋歡被他這聲突如其來的“媳婦兒”噎了一下,耳根微不可察地泛紅,卻并未反駁,只是冷聲道:“別死了,你還欠我靈石。”
墨驍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齒:“放心,債沒還清,閻王都不敢收我!”話音未落,他整個人化作一道金紅流星,悍然沖向那最大的魔淵裂隙,所過之處,熾熱的神力烈焰將低階魔物瞬間氣化,在黑色的魔潮中犁開一條耀眼的通道!
“戰神!是戰神回來了!”下方苦苦支撐的修士中有人認出了那標志性的金紅神焰,爆發出劫后余生的狂喜呼喊。士氣為之一振。
宋歡沒有立刻跟上,她懸浮半空,目光如鷹隼般掃過戰場。魔物只是表象,真正的威脅是那些隱藏在暗處、引導魔潮并伺機破壞城防核心陣眼的強大存在——極樂坊的殘余勢力,以及更深處,玄璣可能埋下的棋子。
她左手一翻,斷根烏光大盛,不再僅僅是防御或引導的工具。磅礴的龍脈穢毒被她精準地抽離、凝聚,化作一道道漆黑如墨、散發著不祥吞噬之力的鎖鏈。
“去!”
烏黑鎖鏈如活物般激射而出,并非攻擊魔物,而是精準地纏繞上廣場邊緣幾處被魔氣嚴重侵蝕、瀕臨崩潰的巨大陣基柱石。穢毒鎖鏈如同貪婪的藤蔓,瘋狂吮吸著柱石上附著的魔氣,那些試圖破壞柱石的高階魔人猝不及防,被鎖鏈擦中,護體魔氣瞬間被侵蝕、消融,發出凄厲慘叫,身體如同被強酸腐蝕般迅速潰爛!
穢毒,既能污染神圣,亦能以其至陰至邪之力,反過來吞噬、凈化(或者說同化)這些源自魔淵的污穢能量!宋歡以毒攻毒,強行穩住了搖搖欲墜的城防核心陣腳。
壓力驟減的防線修士們精神大振,看向空中那道清冷白衣身影的目光充滿了敬畏與感激。
此時,墨驍已沖到巨大裂隙之前。裂隙中,一只覆蓋著漆黑骨甲、燃燒著幽綠魔焰的巨爪正奮力向外探出,僅僅是爪尖散發的威壓就讓空間扭曲,靠近的修士紛紛吐血倒飛。
“給老子滾回去!”墨驍一聲暴喝,周身金紅神焰沖天而起,隱約可見斷根渡來的絲絲穢毒黑氣纏繞其中,形成一種奇異的暗金之色。他不再僅僅依靠純粹的神力,而是本能地將兩種相克又相融的力量糅合。
他并未使用華麗的招式,只是樸實無華地一拳轟出!
拳風所至,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暗金色的火焰洪流咆哮著撞上那只巨爪。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仿佛要撕裂耳膜。金紅與幽綠的光芒猛烈對撞、湮滅。巨爪上的骨甲寸寸碎裂,幽綠魔焰被暗金神火霸道地壓制、吞噬!裂隙深處傳來一聲痛苦而憤怒的咆哮,那只爪子猛地縮了回去。
墨驍也被反震之力逼退數步,胸口氣血翻涌,但眼中卻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痛快!再來!”
就在他準備乘勝追擊,徹底封閉這道主裂隙時,異變陡生!
三道凌厲無匹的殺意,如同淬毒的冰錐,從三個極其刁鉆的角度驟然襲向宋歡!時機把握得妙到毫巔,正是她操控穢毒鎖鏈穩固陣基、舊力剛去新力未生的剎那!
偷襲者全身籠罩在極樂坊標志性的黑袍中,但氣息遠比之前的嘍啰強大,赫然是極樂坊主座下隱藏的王牌——三位“無面尊者”!他們的攻擊無聲無息,卻帶著凍結神魂的陰寒和撕裂空間的鋒銳,目標直指宋歡要害!
“周凰!小心!”墨驍瞳孔驟縮,肝膽俱裂!他想也不想,強行逆轉神力,完全不顧自身反噬的風險,硬生生將轟向裂隙的磅礴力量扭轉方向,化作三道凝練到極致的暗金光束,后發先至,悍然撞向那三道偷襲的殺意!
噗!噗!噗!
光束與殺意在空中相撞,爆開三團混亂的能量漩渦。墨驍悶哼一聲,嘴角溢出一縷金色血絲,強行扭轉力量的代價讓他內腑受創。
宋歡在殺意臨體的瞬間已然警覺,但墨驍的救援讓她爭取到了至關重要的剎那。她眼中寒芒暴漲,右手并指如劍,一直隱藏的、屬于“周凰”的純粹劍意瞬間爆發!
“清宵·斷念!”
一道仿佛能斬斷因果、劃分清濁的煌煌劍光,自她指尖迸發!并非攻擊偷襲者,而是斬向了她與偷襲者之間的“聯系”——那鎖定她神魂的陰寒殺意!
嗤啦!
無形的殺意鎖鏈被劍光悍然斬斷!三位無面尊者的身形齊齊一滯,攻擊出現了一絲不可避免的遲滯。
就是這一瞬!
宋歡左手操控的穢毒鎖鏈如同擁有生命般,放棄了陣基,毒蛇般反卷而回,精準地纏繞上三位無面尊者!恐怖的吞噬之力爆發!
“呃啊——!”
凄厲得不似人聲的慘叫響起。三位尊者身上的黑袍連同護體魔光如同冰雪消融,露出底下沒有五官、只有一片慘白的“臉”。他們的身體在穢毒的侵蝕下迅速枯萎、碳化,最終化作三縷青煙消散,只留下三枚殘破的慘白面具叮當落地。
危機解除,但宋歡臉色卻更冷。她看向墨驍,見他嘴角的金色血跡,眉頭緊蹙:“誰讓你硬抗的?找死嗎?”
墨驍毫不在意地抹去血跡,閃身回到她身邊,嬉皮笑臉:“哪能看著媳婦兒受傷?這點小傷,抵三百靈石行不?”
宋歡沒理他的貧嘴,目光凝重地看向那道被墨驍暫時擊退魔爪、卻依舊在緩慢擴張的主裂隙,以及城內其他幾處新出現的小型裂隙。“主裂隙不封,魔潮無窮無盡。必須找到支撐它的核心陣眼并摧毀。”
“核心陣眼?”墨驍順著她的目光掃視,“這么重要的東西,肯定藏得嚴實…”
“我知道在哪里。”一個清朗平靜的聲音突兀地在兩人身后響起。
宋歡和墨驍猛地轉身。
玄璣。
他依舊一身素雅青衫,纖塵不染,仿佛下方煉獄般的戰場與他毫無關系。他懸停在離兩人不遠處的空中,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目光卻深邃難測,先是在墨驍身上停留片刻,掠過他腰間那枚重新變得溫潤的赤紅玉佩,最后定格在宋歡臉上。
“周凰,許久不見。”玄璣微微頷首,語氣熟稔得如同老友寒暄,“看來墨驍兄恢復得不錯,真是可喜可賀。”
墨驍眉頭緊鎖,下意識將宋歡護在身后,金紅眼瞳中充滿了警惕和不信任:“玄璣?這一切是你搞的鬼?那壺酒…也是你的算計?”
玄璣微笑,不置可否:“算計?言重了。我只是…提供了一點小小的‘助力’,加速了必然的進程而已。若非如此,你們如何能在關鍵時刻趕回夢幻城?又如何能…真正直面這魔劫之源?”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那道巨大的主裂隙,眼底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狂熱。
“少廢話!”墨驍不耐煩地打斷,“你說你知道核心陣眼在哪?帶路!”
玄璣的目光終于從裂隙移回,深深地看著宋歡,那眼神復雜難明,帶著一絲憐憫,一絲決絕,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痛苦。
“周凰,”他緩緩開口,聲音低沉下來,“你真的確定,要讓他去觸碰那個核心陣眼嗎?你可知,三百年前,他為何不惜自爆元神也要封印魔淵?那場自爆的真相…你當真…全都知曉嗎?”
空氣,仿佛在這一刻凝固了。下方戰場的喧囂似乎被隔絕開來,只剩下玄璣那如同魔咒般的話語,在宋歡和墨驍的心頭重重敲響。
墨驍臉上的痞笑瞬間消失,金紅眼瞳銳利如刀,死死盯住玄璣。
宋歡握著斷根的手,指節微微發白。她看向墨驍,又看向玄璣,最后目光落在那道吞噬一切的魔淵裂隙上。
三百年前…自爆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