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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無盡夏

雨季

1.

雨絲織成灰蒙蒙的網,無聲籠罩著西塞島。波塞冬站在通往旅館大廳的石子路中段,腳下濕潤的卵石縫隙里,幾株被雨水洗得發亮的綠草正微微搖晃。

他像一尊凝固的海神雕像,隔著疏疏密密的雨簾,目光穿透旅館敞開的木門,緊緊鎖在那個正彎腰擦拭前臺的年輕身影上。

是他。

三百年的尋找,三百年的思念,三百年的蝕骨之痛,此刻都在這潮濕的空氣里沸騰、壓縮,沉甸甸地壓在他的胸腔,幾乎要撞碎肋骨。

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像遠古海淵的悶雷,在耳膜深處轟鳴。他能清晰地“嗅”到——不,那不是嗅覺,是靈魂深處傳來的共鳴,如同失散的另一半磁石終于靠近,牽引著、撕扯著他殘破的神魂。

自踏上西塞的土地,那若有似無的牽引就纏繞著他,而此刻,在這間名為“永恒花園”的旅館門前,這共鳴變得如此濃烈、如此滾燙,幾乎要灼穿他努力維持的平靜外殼。

雨水順著他額前幾縷璀璨的金發滑落,流過他線條分明的下頜,帶來一絲微涼。

他貪婪地看著,視線描摹過那年輕身影略顯單薄的肩膀,專注擦拭時微微垂下的脖頸,最后,無可避免地,死死釘在對方左臉頰——那顆小小的、褐色的小痣上。就是它。

前世沙漠的風沙里,他曾無數次用指尖摩挲過的位置。

時間仿佛被拉長、扭曲。

百年前撕心裂肺的訣別,靈魂被硬生生撕裂的劇痛,無數個在冰冷神殿里被思念啃噬的漫漫長夜……

所有的一切化作洶涌的潮汐,猛烈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理智堤壩。他就這樣僵立在雨幕里,腳下生根,一步也挪不動。

他不知道該以何種表情,何種姿態,去面對這個近在咫尺、卻將他遺忘在時光長河彼岸的愛人。狂喜與劇痛交織成一張細密的網,將他牢牢縛在原地,動彈不得。

2.

剛擦完最后一點水漬,斯諾直起腰,滿意地看著光潔如鏡的木質臺面。雨季的空氣帶著特有的濕潤和微涼,滲進大廳。

這時,一股莫名的涼意毫無預兆地順著脊椎爬上來,激得他后頸汗毛微豎。像是某種無聲的召喚,又像被一道無形的目光穿透。他下意識轉過頭。

旅館門外,雨霧彌漫的石子路中段,站著一個身影。

距離有些遠,雨絲朦朧了視線,只能看清那是一個身形異常高大的男人,金發在灰暗的天色下依然醒目。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著,任由細密的雨絲落在他身上,像一尊沉默的礁石。

斯諾看不清對方的表情,只覺得那身影透著一股沉甸甸的、難以言喻的孤寂感。

“怎么站在雨里?”斯諾低呼一聲,連忙放下抹布,從前臺下方抽出備用的長柄雨傘,三步并作兩步小跑出去。

冰涼的雨滴立刻沾濕了他的額發和外套。

靠近了,一股清冽、帶著咸潤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像是暴風雨過后的深海。斯諾有些驚訝地發現,這位金發客人雖然發梢掛著晶瑩的水珠,臉上也有雨水滑落的痕跡,但他身上那件剪裁考究的深色外套,卻神奇地保持著干燥,雨水似乎無法真正浸潤它。

真是奇怪……斯諾壓下心里的嘀咕,臉上揚起職業化的、帶著暖意的笑容。

“先生,雨不小呢,”他禮貌地將傘傾向對方那邊,自己半個肩膀瞬間暴露在雨中,“快請先進大廳避避雨吧。”他伸手指向旅館溫暖明亮的門廳。

男人沒有動。斯諾疑惑地抬起頭,目光撞進一片深邃的海藍色。那雙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視著他,里面翻涌的情緒復雜得讓斯諾心頭莫名一緊。

然而,在他抬頭的瞬間,那雙眼睛的主人像是被燙到一般,猛地別開了臉,視線倉惶地投向旁邊濕漉漉的灌木叢,只留下一個緊繃的側臉輪廓。

“呃……”斯諾眨了眨眼,有點摸不著頭腦,“先生?”

3.

那把傘毫無預兆地傾斜過來,將他頭頂的雨幕隔開。傘下狹小的空間里,瞬間充斥了年輕旅館主人身上清爽干凈的皂角氣息,混合著一點淡淡的、屬于旅館木質家具的味道。

這熟悉又陌生的氣息像一把溫柔的鑰匙,猝不及防地撬開了他記憶深處最柔軟也最疼痛的角落。

那張臉清晰地映入眼簾。

比記憶里更年輕,帶著未被漫長時光磨礪的柔軟和鮮活。那雙眼睛,清澈明亮,帶著純粹的關切和一絲因他行為而產生的困惑。左頰上那顆小小的痣,如同命運烙下的印記,刺得他眼眶驟然酸澀。

三百年的距離,生與死的鴻溝,此刻在這把小小的傘下化為烏有。他幾乎能聽到自己神魂深處傳來的、渴望靠近的悲鳴,卻又被巨大的恐懼和理智死死拽住——他不能失控,不能嚇到他。他只能狼狽地扭過頭,不敢再去看那雙盛滿了全然陌生、毫無陰霾的眼睛,生怕眼底洶涌的悲傷和思念會決堤而出。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收縮都牽扯著靈魂深處那些未曾愈合的裂痕,帶來尖銳的刺痛。他用力攥緊垂在身側的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試圖用這微不足道的肉體疼痛來壓制那幾乎要將他撕裂的靈魂風暴。

4.

金發男人終于動了,沉默地跟著他走進溫暖明亮的大廳。斯諾收起傘,甩了甩上面的水珠,將它靠在門邊。他轉身,看到男人依舊站在原地,高大得讓大廳都顯得有些局促。細小的水珠順著他輪廓深刻的臉頰滑落,滑過高挺的鼻梁,有些甚至沾濕了他濃密的金色睫毛。他微微低著頭,金色的發絲垂落幾縷,遮住了部分眼神。

“這雨季說來就來,”斯諾一邊走向前臺,一邊自然地搭話,試圖打破這有些凝滯的沉默,“您快擦擦。”他抽出一疊柔軟的紙巾遞過去。

男人遲疑了一下,才伸手接過。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指節分明。他拿著紙巾,卻沒有立刻擦拭臉上的水痕,只是機械地握著。

斯諾走到前臺后,繼續整理文件,“先生怎么稱呼?從哪里來西塞?是來度假還是?”他抬起頭,露出詢問的笑容。

聞言,男人抬起頭,目光再次牢牢地、帶著一種近乎貪婪的專注,定格在他的臉上。

那視線是如此強烈,如此復雜,沉甸甸地壓過來,讓斯諾臉上的笑容都有些維持不住。

他清晰地看到對方的目光焦點,又一次落在了自己左臉頰那顆小小的痣上。斯諾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被看得有些手足無措,臉頰微微發熱。

“先生?”斯諾又試探著喚了一聲,聲音里帶上了點困惑。

男人像是從一場深沉的夢中被驚醒,海藍色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視線聚焦,終于從斯諾臉頰那顆痣上艱難地撕開。他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仿佛穿越了漫長的時光塵埃:

“我……叫波塞冬。”

波塞冬?斯諾愣了一下,隨即猛地一拍腦門:“啊!看我!您就是今天預約入住的波塞冬先生!”他忙不迭地道歉,趕緊去翻找提前準備好的那份客人登記和住宿合同。他之前太忙,只掃了一眼預訂信息,根本沒細看這位客人的具體要求。

他拿出那份裝訂好的合同,下意識地打開手機,再次核對預訂平臺發來的信息。當他的目光掃過“入住時長”那一欄時,眼睛瞬間瞪圓了。

“三……三百年?!”斯諾失聲驚呼,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他猛地抬頭看向眼前這位金發碧眼、英俊得不似凡人的客人,臉上的表情堪稱精彩紛呈,混合著極度的震驚和一絲荒謬感。三百年的租期?這位波塞冬先生,是打算把旅館當成祖宅,要他和他的子子孫孫都伺候下去嗎?這算盤打得,西塞島的海浪聲都蓋不住了!他腦子里甚至不合時宜地閃過一幅畫面:自己白發蒼蒼,顫巍巍地給眼前這位看起來依舊年輕力壯的“老客人”端茶送水……這簡直是把自己連同未來幾代人都打包賣了啊!

“您認真的?”

“嗯。”波塞冬的回應平靜無波,仿佛預訂一間三百年的客房和預訂三天毫無區別。他終于移開了膠著在斯諾臉上的目光,視線落在攤開的合同上。他伸出手,那只骨節分明的手直接從外套內袋里掏出了一部最新款的智能手機,動作流暢地解鎖、點開支付軟件。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點了幾下。

“可是......”斯諾此刻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依然只覺得他在和他開玩笑。

下一秒,斯諾放在前臺上的手機屏幕驟然亮起,一聲清脆的銀行到賬提示音在安靜的大廳里顯得格外響亮。

斯諾下意識地拿起手機,解鎖,點開銀行APP。

屏幕的冷光映在他驟然呆滯的臉上。他眨了眨眼,又用力眨了眨眼,甚至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他死死地盯著屏幕上那串長得令人眩暈的數字——個、十、百、千、萬……千萬!

“四……四千萬?!”斯諾的聲音都變調了,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他感覺自己的手也在抖,手機差點滑脫。這筆天文數字的巨款,就這么輕描淡寫、毫無預兆地砸進了他那個平時連個零頭都存不滿的小賬戶里?巨大的沖擊讓他大腦一片空白,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傻傻地盯著手機屏幕,像個被雷劈中的木樁。

時間仿佛凝固了幾秒。

有了這四千萬,他就可以幫姐姐還債了......可以帶她逃離那個窒息的家。

斯諾猛地倒抽一口涼氣,眼神也變得堅定起來,不就是三百年嘛,也就四代人,他手忙腳亂地抓起桌上的簽字筆,生怕四千萬跑了。

“簽、簽合同!對,簽合同!”他語無倫次,心臟還在胸腔里瘋狂蹦迪。他一邊慌亂地把合同翻到簽字頁推過去,一邊在心里瘋狂地向自己那還不知在何方的子孫后代們懺悔:孩子們,對不住了!你們未來的職業生涯,從今天起,就被你們的老祖宗我,打包賣給這位波塞冬先生了!

整整三百年的“賣身契”!

波塞冬接過筆,在乙方簽名處流暢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當他放下筆,抬眼時,目光再次直直地撞進了斯諾那雙因震驚和茫然而顯得格外圓睜的眼睛里。

視線相交的瞬間,兩人都是一怔。

斯諾像是被那海藍深處翻涌的、濃得化不開的悲傷燙到,心口莫名地狠狠揪了一下。他幾乎是立刻慌亂地垂下了眼簾,濃密的睫毛快速扇動著,掩飾著那突如其來的、毫無來由的心悸。

“咳,”斯諾清了清嗓子,飛快地調整表情,用職業化的熱情笑容掩蓋住內心的波瀾,“波塞冬先生,房間都收拾好了,我帶您去看看!您喜歡安靜些的,還是視野好的?”他繞出前臺,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輕快自然。

波塞冬沉默地點點頭,目光終于從斯諾臉上移開,示意他帶路。

斯諾轉身走在前面,引著波塞冬穿過大廳,走向通往客房的走廊。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道沉甸甸的、帶著復雜情緒的目光,如同實質般烙在他的背上。那目光里似乎有千言萬語,有跨越了漫長時光的悲傷,有失而復得的貪婪,還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幾乎要將人吸進去的憂郁。斯諾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卻依舊覺得那目光像帶著溫度,穿透了他的衣服,灼燒著他的皮膚。

走廊的光線有些暗。在推開一扇客房門的瞬間,斯諾忍不住飛快地側頭,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男人。

波塞冬正好也在看他。那雙海藍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顯得更加深邃,如同暴風雨前壓抑的深海,里面翻涌的情緒濃烈得讓斯諾呼吸一窒。

那里面盛滿了太多他看不懂的東西,沉重的悲傷幾乎要溢出來。只是短暫的對視,斯諾卻仿佛被那深重的情緒感染,心口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悶悶地疼了一下,一絲莫名的、無根的悲涼悄然彌漫開來。

他慌忙轉回頭,推開房門,聲音努力維持著平穩:“這間朝南,采光很好,窗外就是小花園……您看可以嗎?”

波塞冬的目光在簡潔干凈的房間里掃了一圈,幾乎沒有停留,便點了點頭。“可以。”他的聲音低沉依舊。

“好的!有任何需要,您隨時按鈴或者到前臺找我!”斯諾飛快地說完,幾乎是逃也似地退出了房間,輕輕帶上了房門。

5.

背靠著冰涼的門板,斯諾才長長地、無聲地呼出一口氣。他抬手按了按自己莫名有些發悶的胸口,又摸了摸左臉頰那顆痣。

這位波塞冬先生……真是太奇怪了。那雙眼睛,那沉重的悲傷,還有那匪夷所思的三百年租約和四千萬……斯諾甩了甩頭,試圖把這些紛亂的思緒甩出去。算了,想不通就不想了。反正合同簽了,錢也到賬了。

想到這,他立刻將四千萬全部打給了他的姐姐,并給她留下了西塞的地址。

未來漫長的三百年,這位神秘莫測、眼神悲傷的金發客人,就是他唯一的住客了。他得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

斯諾走回大廳。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灰蒙蒙的天空被撕開幾道縫隙,幾縷微弱卻帶著暖意的金色陽光,斜斜地照射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里彌漫著雨后泥土和青草特有的清新氣息。

他走到窗邊,望向外面被雨水洗刷得格外蔥翠的庭院。石子小路上的水洼映著破碎的天光。

總覺得,這樣的光景他曾見過無數次,太過平靜了,平靜地讓人感到寂寞。

你想和老爹斗斗嗎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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