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稚仔細端詳玉牌,玉牌上面刻字:清風明月,與子同看。
這枚玉牌是師父作為生辰禮贈予阮稚的,摸著阮稚的頭并說道:“這就是玩意兒,隨便玩。”
一想到師父那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從前她總是滿臉‘嫌棄’,以為這世上再沒人比師父更不靠譜了。
但一想到,她高熱囈語時,他整夜不合眼,銅盆里的水換了一遭又一遭,藥汁的苦味和薄薄的霧氣一起籠在屋梁上。
鹿呦自小與阮稚一同長大,阮稚的性子鹿呦是再清楚不過的。
鹿呦把溫熱的巾子覆在她手背,輕聲道:“姑娘,再不吃,粥要涼了。”
阮稚指尖一顫,這才回過神——原來鹿呦早把她的失神看在眼里。
為了將阮稚的注意力放在其他身上,鹿呦眼中泛著柔光,笑道:“姑娘,該吃早點了。”
鹿呦的親切的語語將阮稚拉回思緒,眸子淡紫色的眼珠動了動,語氣幾分懶散:“好……”
樓下笙歌正沸,她卻聞到一縷詭異的甜香,像摻了藥的蜜,膩得人后背發涼。
阮稚端著飯碗:“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另外找一處落腳。”
鹿呦有些疑問:“這不是寒姨留下來了嗎,她們不是認你為主子嗎?”
阮稚心思縝密,早在踏入雅美閣時便察覺有人尾隨。眾人紛紛要求她出示玉牌之際,她瞥見一抹黑影掠過,心中頓時篤定。
阮稚:“這里不是普通的酒樓,剩下的銀子夠我們買個小宅子。”
鹿呦又問道:“買了宅子,所剩下的銀子不多了,那我們吃什么,吃土嗎!”
換作常人,定然會生氣鹿呦說的這一番話,阮稚心里明白,鹿呦是在心疼她。”
阮稚淡淡一笑:‘別忘了,我可是個道士,算命畫符的本事,還養不活你我二人?”
鹿呦:“可是……”
這時,門外有一個侍女:“姑娘,我奉命給姑娘送點點心。”
剛才女娘們都不認可阮稚,哪個這會當好心人派人送點心,除非試探。
鹿呦隔著門問道:“你是誰的女娘的手下的侍女?”
侍女答道:“婢女是金娘子手下的,姑娘是頭一次進京,金娘子讓奴婢送盛都最有名的點心給姑娘嘗嘗鮮。”
明面上女娘熱情貼心送上點心,心疼少東家,實則是來試探其少東家的底細,二來則是表明自己在美雅閣的地位是無可替代的。
阮稚聽出了言外之意,如果不讓婢女進來,則給她安一個驕傲自大,眼中無人的俗號。
阮稚眸子紫色的波瀾起伏,她有一個主意。
阮稚擺弄著手勢,鹿呦心領神會,點點頭。
鹿呦打開門:“進來吧!”
侍女點頭示意,端著點心,打量著房間。一般的侍女送東西時斷不會打量整個房間。侍女看見了在桌上的玉牌。
房內極靜,銅爐里的一粒香灰“噠”地落下。
就在指尖離玉牌不過一寸時,阮稚的聲音貼著耳廓浮起:“有勞。”
侍女的手像被冰絲纏住,霎時停在半空。
阮稚從門簾中走來,侍女指尖一顫,慌忙縮回,卻仍被阮稚看在眼里。
阮稚笑道:“多謝金娘子送的點心,阮稚定會牢記金娘子善行的。”
侍女這時心慌,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使得注意煥散,語氣慌張:“婢子……”
鹿呦已悄無聲息地繞到侍女身后,手起掌落,將她打暈。
鹿呦改變了往日活潑開朗,眼睛變得犀利,語氣帶著冷漠:“姑娘,要不要殺了她。”
阮稚答道:“先不殺她,她應該是該來不久的侍女,讓她繼續跟著金娘子,以她為底線看清這輝煌的酒樓到底有何秘密?。”
鹿呦繼續道:“接下來,我為姑娘梳妝打扮。”
這時的金娘子——金寵妖坐不住了,焦急問道:“這靈兒怎么還沒回來。”
靈兒是剛才給阮稚送點心的侍女。
金娘子的得心婢女喬兒問道:“主子,為何讓剛進入不久的侍女去替您辦事。”
金寵妖火氣上頭,抬手就給了喬兒一巴掌:“敢揣摩主子的意思。”
喬兒捂著被扇紅的臉,語氣帶有幾分哭腔:“婢子不敢,只是怕剛來不久的婢女壞了主子的主意。”
金寵妖捏碎了一塊杏仁酥,碎屑簌簌落在紅綢上,像雪里滲血笑道:“我若派你去,萬一出了岔子,旁人定會說我金寵妖心胸狹窄,嫉恨那黃毛丫頭。那如果是靈兒去,搞砸了,可以說是靈兒剛進來,不懂規矩,品德敗壞,總怎都輪不上我頭上。又再說黃毛丫頭畢竟是從山上出來的,靈兒曾在山野生活,野性質與那黃毛丫頭大致相同,說不定還可以套些什么話呢。”
喬兒心虛低下頭,她本以為金寵妖會指定她去完成。
金寵妖微微一笑,但得空氣變得幾分寒氣,語氣更強烈:“我,是這里身手最好的,這雅閣本就不一般,為何讓一個頭腦簡單的丫頭當主子。”
又一笑,眼睛透露幾分寒氣:“我才是雅閣主子,只要小丫頭死了,玉牌在我手中,這地方自然是我說了算。”
喬兒跪在一旁,聽得這番話,身子止不住地發顫……
她己跟金寵妖足足七整年,知曉這美雅閣并不簡單。
同她一起服侍的姐妹有的離奇失蹤,有的不治之癥。她早就明白,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她本不想蹚這渾水,可今日金寵妖說的太多,她眼神恍惚,仿佛已看見自己的死期。
微風撫過,樹上的海棠花飄落起來,一輛馬車經過美雅閣。
纖細的手指尖碰到海棠花,微微一笑,一雙桃花眼笑起來,讓人離不開眼。
身穿紫色流璃衣服,還用孔雀絲繡著蓮花紋,高高束起的發,整個人容顏俊俏又透著與生俱來的高貴,纖細白嫩的手把玩著用著翡翠制成的玉笛,還掛著流蘇。
他神采奕奕下馬車,抬眸一笑,眼中的身影是如此張揚且熱烈。
街道上的女子屏住呼吸,情不自禁向他望去。
他身后的男子也氣勢不凡,名叫蘇懷遮,蘇懷遮看到此景,并沒有驚訝,顯然是習慣了,無奈道:“霽時,你到底有什么陰招,每次我在你身旁,都變成沉默的空氣了。”
謝繁笑道:“你不如空氣,空氣還有用,你……”
蘇懷遮生氣道:“謝繁你什么意思?你給我說清楚。”
謝繁:“表面意思,走進去。”
謝繁話音未落,人已踏入雅閣門檻。蘇懷遮咬牙跟上,低聲嘀咕:“你每次都用這張臉招搖過市,遲早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