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霽時把玩著手中的玉笛指腹摩挲著溫潤笛身,眉梢挑得愈發張揚,笑瞇瞇地看向蘇懷遮:“你有本事,再說一遍。”
蘇懷遮被他盯得渾身發麻,語氣僵硬:“小民沒說什么,世子怕是聽錯了。”
廂房內紅燭搖曳,紅蝶衣望著腕上那條已起毛的紅繩,久久出神。
她想起父母竟為一袋白面就將她賣掉,買主便是寒姨。寒姨是個熱心腸的人。見她肚子咕咕叫,寒姨把當時僅有的一個烤餅掰成兩半,語氣帶著幾分傲慢:“姑奶奶我吃飽了,分你點。”
話音剛落,寒姨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叫起來,兩人頓時笑作一團。
后來她們在竹林里過活,一起把掃帚當劍舞得虎虎生風,一起在沙盤上畫歪扭的字,甚至一起摸過張大戶家的老母雞。
有回月亮亮得能數清竹節,兩人踩著瓦片坐到屋頂。寒姨灌了口烈酒,酒液順著下巴淌進領口。
寒姨舉壺豪飲:“我將來定要當女俠,掃蕩江湖!”
紅蝶衣笑道:“那我就開家最大的酒樓,讓你打累了有地方蹭酒喝。”
后來,她們聯手創立了盛京最大的酒樓——美雅閣。
好景不長,寒姨提出辭行:“我想一個人靜靜。”
臨走時,她緊緊抱住紅蝶衣,聲音帶著幾分哭腔:“別掉貓尿,我走了,就沒人跟你搶酒喝了。”
紅蝶衣用拳頭輕輕碰了碰她的胸口,語氣哽咽:“快滾吧你。”
寒姨從領口掏出一條紅繩,系在紅蝶衣腕上,笑著說:“我走了。”
終于等到重逢,還沒來得及與她共飲最烈的酒,寒姨卻只留下一句“幫我照顧好盈盈”,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紅蝶衣眼中的淚珠滴落在紅繩上,她低聲道:“這姑娘不錯。寒雅雪,盈盈有你當年的風范。”
這時,侍女來報:“掌柜,謝世子來了。”
紅蝶衣立刻拭去淚痕,換上嬌俏神情:“來了。”
謝霽時見到紅蝶衣,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一番。
紅蝶衣聲音嬌柔,眼波流轉:“今夜游燈,世子肯來捧場,真是小樓之幸。”
謝霽時笑道:“聽說美雅閣是盛京最大的酒樓,本世子特來見識一番。”
紅蝶衣含笑應道:“游燈尚未開場,二位不如先到雅間歇息,時辰一到,小二便來通報。”
大堂另一側,阮稚跟著人流往里走。阮稚以歌姬身份出現在大堂。為掩身份,她只露出雙眼,加之鹿呦梳妝技藝高超,臉上妝容濃艷,想來旁人難辨真身。
她身著白里透紅的衣裙,裙帶綴著鈴鐺,一裙擺的銀鈴隨著步子叮當作響。
寒姨紙條上的“繁花”二字在腦海里打轉,她忽然想起今日是三月初三——盛京游燈節。往年這時,滿城人都把鮮花編進花燈里。
而寒姨最愛的,是薔薇。
阮稚腳步一頓,朝著二樓走去:“二樓四號房,人稱薔薇房。二月四號,正是她生辰。
她躡手躡腳走到薔薇房,輕輕推開房門。房內陳設奢華,擺著許多薔薇花。阮稚犯了難,該從何處找起?
這時,她瞥見一株只有根、不見花的薔薇,忽然記起寒姨曾說:“繁盛未必是多,有時是藏。”
阮稚輕輕刨開那株無花薔薇下的泥土,挖著挖著,發現了一個木盒。
正想開啟,房門忽然被推開。
阮稚只得憑輕功躲到木梁上,只見謝霽時被蘇懷遮拉著走進來。
蘇懷遮撒嬌道:“好哥哥,我想一起泡澡,好不好嘛。”心里卻暗忖:“平日里你總讓我難堪,今日我也得讓你不自在。”
謝霽時被這聲“哥哥”惡心得不行,用玉笛死死抵住他:“再這么惡心,我就把你打成豬頭。”
蘇懷遮瞬間松了手:“拜拜。”
阮稚在梁上看得糊涂,暗自腹誹:這兩人是斷袖不成?
謝霽時關上房門,眼神一冷,打量起房間。房內有只浴桶,里面還撒著玫瑰瓣。
他脫了上衣,換上浴衣——那浴衣不過是條束褲,將他肌理分明的肌肉線條展露無遺。
阮稚哪有心思觀賞,只覺得腿麻得厲害。
她想試試憑輕功跳下去,再迅速逃跑。可腿實在太麻,恨不能把底下洗澡的男子砸暈。
一不做二不休,她縱身跳了下去。
可剛落地就傻了眼——門被鎖了。誰家反鎖門還用鎖啊?
謝霽時聽到聲響,眸色冰冷:“是誰?”
頂樓另一間房內,一名黑衣女子正靠近熟睡的鹿呦,眼看就要得手,鹿呦忽然醒來,手疾眼快地往黑衣人眼里一撒東西,對方當即倒在地上。
鹿呦雙手抱胸:“真是不老實,罷了,好好睡一覺吧。”
心想:“多虧姑娘機靈,早有預料。”
薔薇房內,水汽彌漫,仿佛置身于云霧之中。謝霽時赤裸著上身,肌肉線條分明,汗水沿著他的額頭滑落,與蒸騰的水汽交織在一起。
謝霽時裸著上身逼近,阮稚被逼到屏風邊,袖口撕裂。她抄瓢潑出玫瑰熱水,趁他抹水時肘擊其肋下,卻被他反折手腕。兩人纏斗中腳下打滑,阮稚勾他膝彎,謝霽時踉蹌單膝點地,濺起水珠碎如金屑。
水霧里,謝霽時眼前只剩模糊緋影。他伸手去抓,后腰卻被浴簾流蘇纏住,阮稚借勢撞入他懷。他下意識抱住那截柔韌的腰,掌心傳來急促心跳,分不清是誰的。
水花四濺,如同一朵盛開的玫瑰在空中綻放。玫瑰水帶著淡淡的香氣,如細雨般灑落在謝霽時的身上。
水霧愈發濃重,謝霽時眼前像是蒙了層紗,只能隱約看見個人影,稀里糊涂地抱住了阮稚的腰。
隔壁房內,蘇懷遮正舒服地泡著玫瑰浴,聽到隔壁動靜不小,心里犯疑:“霽時在干嘛?我去瞧瞧。”
阮稚雙目含怒,雙手試圖掰開抱著腰的手,斥道:“登徒子!”
這時,阮稚終于掰開那雙手。
她摸出束腳暗袋里的鑰匙,雙足猛蹬謝霽時腰腹,趁他吃痛之際,奪門而逃。
阮稚迅速打開房門出去了,生怕被人發現。
蘇懷遮正巧撞見這一幕,心酸道:“你總算不是被人認為是斷袖了,霽時,原來你喜歡這般烈性的姑娘。”
他本想道謝——這下總算有人相信他與霽時并非那種關系,可剛要開門,又想起謝霽時剛才的模樣,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謝霽時見房外影子來回晃動,怒火中燒:“給老子滾進來!”
蘇懷遮聽到怒喝,推門而入,只見房內水汽彌漫、一片狼藉,謝霽時狼狽而立,不由驚道:“霽時,你原來這么生猛!”
謝霽時怒不可遏,沒功夫與他狡辯。
阮稚總算逃了出來,不忘摸了摸面紗,應該沒人認出她吧。
她跑得氣喘吁吁,捏緊拳頭暗罵:“下次,定要把這登徒子的頭擰下來,剁碎了喂魚!”
手上緊緊抓住木盒,這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千萬不能弄丟了。
回頭發現沒有人跟上來,阮稚這下不著急了,一瘸一拐的走回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