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籠的“聯發五金店”藏在騎樓深處,木質柜臺的裂縫里還嵌著1950年代的銅鑰匙。店主黃伯正用馬來語給印度顧客介紹扳手,轉身又用閩南話跟鄭明遠打招呼,柜臺上的收音機同時播放著華語新聞和馬來歌曲,像個永不關機的文化調頻。
“這店開了八十年,”黃伯拉開抽屜,里面整整齊齊碼著不同文字的賬本,“你看這本1963年的,華人顧客用中文記賬,馬來顧客畫符號,印度顧客寫淡米爾數字,最后都用算盤算清楚。”他拿起個舊燈泡,燈座上刻著英文“MadeinSingapore”,玻璃罩卻畫著中文的“光明”二字。
阿妮塔在貨架角落發現個鐵皮盒,里面裝著褪色的包裝紙——1975年的中秋月餅,竟用香蕉葉包裹,標簽上寫著“MooncakewithKuihLapis(千層糕月餅)”。“這是我奶奶做的,”黃伯的眼睛亮起來,“當年她跟馬來鄰居學做千層糕,又包進月餅餡里,結果成了爆款,連清真寺的朋友都來買。”
店后的儲藏室更像個博物館:缺了口的青花碗里,插著馬來的Kris匕首;印度的銅油燈旁,擺著華人的燭臺;最角落里,個舊皮箱上貼著泛黃的船票,票根上的名字有陳、穆罕默德、拉賈,目的地都是“新加坡”。
離開時,黃伯塞給他們個小布包。打開一看,是三枚硬幣:1965年獨立紀念幣,正面是四種語言的“新加坡”,背面刻著交叉的稻穗——福建的稻、馬來的椰、印度的蕉,在同一片土地上沉甸甸地彎著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