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被破壞事件,像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徹底擊潰了林野的心理防線。警方的調查進展緩慢,現場遺留的線索有限,指向模糊。雖然顧淮利用星睿的關系施壓,但短期內難以鎖定真兇。核心試驗田的損失無法彌補,不僅意味著巨額的前期投入打了水漂,更嚴重拖延了新藥材品種的上市計劃,直接影響對賭協議中關鍵的增長目標。
林野把自己關在基地簡陋的值班室里,胡子拉碴,眼窩深陷。他不愿回那個冰冷的家,更不愿去總部面對蘇禾和顧淮。他拒絕了所有采訪和公關活動,固執地守著他的“廢墟”,試圖挽救一些未被完全破壞的種苗,像個孤獨的守墓人。
在公司內部,林野的處境越發艱難。星睿派駐的運營總監李明(顧淮的心腹)開始名正言順地接手更多生產和供應鏈管理權限,美其名曰“確保穩定”和“優化流程”。李明帶來的團隊對林野堅持的“低效”傳統方法嗤之以鼻,不斷提出“改革”方案,并繞過林野直接向蘇禾和顧淮匯報。林野發出的工作指令常常得不到有效執行,他要求采購的特定有機肥料被以“成本過高”為由駁回,他制定的精細化管理流程被指責“繁瑣”。他感覺自己被架空了,成了一個徒有其名的“技術總監”。
他嘗試找蘇禾溝通。“禾禾,李明他們這樣搞不行!他們根本不懂藥材生長規律!那些所謂的優化方案會毀了品質!”林野在電話里聲音沙啞焦急。
蘇禾的聲音透著深深的疲憊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阿野,我知道你很痛心基地的事。但現在公司危機重重,市場在盯著我們,星睿在盯著對賭協議!李明他們或許方法激進,但效率確實高,能快速穩定局面。品質當然重要,但我們現在首先要活下來!你能不能……暫時放下成見,配合一下?”
“配合?配合他們把我的根都刨了嗎?”林野的怒火再次被點燃,“蘇禾!你睜開眼睛看看!他們在奪權!在毀掉‘谷底源生’的魂!你被顧淮和李明洗腦了嗎?還是你覺得,我現在就是個累贅,只會礙事?!”
電話那頭沉默了,只剩下沉重的呼吸聲。良久,蘇禾的聲音帶著壓抑的顫抖和失望:“林野!你永遠都是這樣!永遠覺得別人要害你,覺得只有你才是對的!我在外面承受多大的壓力你知道嗎?我在拼命保住公司,保住我們所有人的飯碗!你能不能成熟一點,有點大局觀?!”電話被掛斷了。
聽著忙音,林野的心沉入了谷底。他感覺自己被整個世界拋棄了。事業上,他守護的基地被毀,權力被剝奪,理念被踐踏。家庭里,最親密的妻子不僅不理解他的堅持,反而指責他不成熟、不顧大局。曾經并肩作戰的伙伴,如今隔著無法逾越的鴻溝。他成了漂浮在驚濤駭浪中的一座孤島。
而蘇禾這邊,壓力同樣如山。公關危機耗費巨大心力,山寨產品的沖擊持續不斷,對賭協議的數字像達摩克利斯之劍懸在頭頂。顧淮成了她唯一的依靠和支柱。他總能第一時間提供解決方案,調動資源平息風波,在她最崩潰的時候給予冷靜的分析和堅定的支持。一次深夜加班處理完又一輪負面輿情后,蘇禾累得幾乎虛脫。顧淮遞給她一杯熱牛奶,聲音低沉而充滿力量:“蘇禾,你很堅強,做得很好。只是,有些時候,你需要更果斷地做出取舍。林總監……他可能是個優秀的技術人才,但他現在的心態和方式,已經成了公司最大的不穩定因素。為了‘谷底源生’的未來,為了所有跟著我們吃飯的人,或許……你需要考慮讓他暫時離開核心決策層,甚至……離開公司。”
蘇禾握著溫熱的杯子,看著顧淮深邃而充滿掌控力的眼神,再想到林野憤怒的指責和固執的對抗,一種巨大的無力感和對“穩定”、“高效”的渴望淹沒了她。她疲憊地閉上眼,沒有反駁,也沒有同意,但那層一直隔在她和顧淮之間的無形屏障,似乎在劇烈的搖晃中,悄然裂開了一道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