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偷拍的照片,像一顆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徹底擊碎了林野和蘇禾之間僅存的、搖搖欲墜的信任。
照片是匿名寄到林野基地值班室的。畫面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認:背景是蘇禾在城里的公寓樓下,時間是深夜。顧淮正微微俯身,手臂似乎虛環著蘇禾的肩背(角度問題顯得很親密),蘇禾則微微仰頭看著他,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但在昏黃的光線下,那神情竟透出一種近乎依賴的脆弱感。
林野盯著照片,血液仿佛瞬間凝固,然后轟然沖上頭頂!連日來的積怨、被孤立的憤怒、事業受挫的痛苦、對顧淮深深的懷疑和敵意,在這一刻被這張照片點燃,化作焚心蝕骨的妒火和背叛感!他想起顧淮在婚禮上看向蘇禾的眼神,想起他一次次在蘇禾脆弱時恰到好處的關懷,想起蘇禾最近對他越來越不耐煩的態度和對顧淮的言聽計從……所有的碎片瞬間串聯起來,指向一個讓他無法接受的結論!
他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沖回城里的家。蘇禾剛結束一個漫長的電話會議,疲憊不堪地靠在沙發上。
“砰!”照片被狠狠摔在蘇禾面前的茶幾上。
“蘇禾!你給我解釋清楚!這是什么?!”林野雙目赤紅,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
蘇禾被嚇了一跳,拿起照片一看,臉色瞬間煞白:“這……這是什么時候?那天是處理完商標搶注的緊急會議,太晚了,顧總順路送我回來!就在樓下說了幾句話!這角度……這是有人故意偷拍!林野,你冷靜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不是我想的那樣?”林野發出一聲悲憤的冷笑,“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摟摟抱抱!顧淮對你什么心思,你看不出來?還是你根本就很享受?!蘇禾!我林野是固執,是沒本事,比不上人家顧總財大氣粗,會哄人開心!但我也不是瞎子!從星睿進來,從顧淮出現,你的心就一點點偏了!你覺得他懂你,他能幫你實現野心,我林野就是個守著破田地的絆腳石!現在好了,你們終于找到機會了是吧?找人毀了我的基地,在公司架空我,現在連家都不讓我回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逼我簽字離婚,你好名正言順地跟你的顧總雙宿雙飛?!”
“林野!你混蛋!”蘇禾被他刻薄惡毒的指控徹底激怒,長久以來積壓的委屈、壓力、不被理解的痛苦也爆發出來,“你血口噴人!我跟顧淮清清白白!是,他是幫了我很多,在我最難的時候給了我支持!你呢?你除了指責、懷疑、發脾氣,你給了我什么?!你守著你的基地,守著你的固執,你有沒有關心過我是怎么一個人扛下所有壓力的?有沒有想過我每天面對的是什么?你永遠只在乎你自己,只在乎你那點可憐的自尊心!在你眼里,我蘇禾就是那種為了錢和地位可以出賣自己的人嗎?林野!你太讓我失望了!太讓我心寒了!”
“你心寒?我心都死了!”林野怒吼,“失望?對!我是失望!我失望我拼了命想守護的家、想守護的人,原來早就變了心!我失望我十幾年的付出,在你眼里一文不值,比不上顧淮的幾句甜言蜜語和幾張支票!蘇禾,我們完了!”
“好!完了就完了!”蘇禾淚水奪眶而出,指著門口,聲音因為激動而尖銳顫抖,“你走!林野!你現在就給我走!我不想再看到你!我們都需要冷靜!不,我們都需要好好想想,這日子還能不能過下去!”
巨大的爭吵聲驚醒了隔壁房間的星兒,孩子哇哇大哭起來。孩子的哭聲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兩人憤怒的屏障。林野看著淚流滿面、渾身發抖的蘇禾,再看看傳出哭聲的房門,滿腔的怒火瞬間被一種巨大的、滅頂般的悲涼取代。他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絕望地看了蘇禾最后一眼,那眼神冰冷而陌生。他轉身,決絕地拉開門,身影消失在樓道冰冷的黑暗里。
門被重重關上,隔絕了兩個世界。蘇禾癱倒在沙發上,聽著星兒無助的哭聲,看著地上那張引發風暴的照片,只覺得渾身冰冷,心如死灰。信任的基石徹底崩塌,婚姻的裂痕已經深不見底,將他們一同拖入黑暗的深淵。而窗外,城市的霓虹依舊閃爍,資本的游戲仍在繼續,無人關心這座普通公寓里剛剛發生的、一個家庭的碎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