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嶄新新“掀起的雜貨鋪革新，或論新舊詞性的碰撞哲學
楊永革的嘴角還沾著月餅的豆沙甜，社區雜貨鋪的紙箱就“嘩啦啦“被撕開，新到的貨帶著股“清冽冽“的紙味，順著門縫往廣場飄。那氣息裹著油墨的香，像群剛出籠的饅頭往中秋的余溫里鉆，把“圓滾滾“的甜膩沖得“爽利利“的。知知蹲在雜貨鋪的秤盤上，爪子扒著包“亮晶晶“的糖果紙，尾巴掃得新貨標簽“簌簌“響——這是“嶄新新“詞性登場的揭幕式。
那本《漢語形容詞選解》昨夜被月餅油浸得“黏糊糊“的，此刻正墊在新到的搪瓷盆上“除味“。“嶄新“詞條的注釋原是“極新，簇新“，被紙箱的紙味熏得變了形，最后洇成“可引發舊物形態迭代反應“。更奇的是，書頁邊緣泛著層“白光“，像剛拆封的塑料膜，慢慢拼出個“新“字，還在微微“發亮“。
“老周的進貨單又添新花樣了。“楊永革瞅著貨架笑，新到的塑料盆“亮閃閃“的，不銹鋼勺子“光溜溜“的，連最普通的火柴盒，都印著“太空人“圖案，比原來的“工農兵“時髦十倍。老周戴著副新配的老花鏡，正往貨架擺貨，指尖劃過新貨時“嘖嘖“響，“現在的東西，做得比月餅還精致。“
這“精致“的新貨成了引子。楊永革剛拿起個印著小熊的搪瓷杯，就覺得手里的杯子在“偷偷發光“，杯沿的舊搪瓷瑕疵居然在慢慢“變淺“，像被新漆蓋住了——張大爺的舊煙袋鍋突然“亮“了起來，銅嘴上的劃痕變得“淡乎乎“的，像剛被打磨過；李大媽的花襯衫紐扣，掉漆的地方居然“補“上了新色，像換了批新紐扣；連趙阿姨家兔子啃了半拉的胡蘿卜，斷面居然“長出“層新皮，像沒被啃過似的。
“邪門了！“楊永革舉著搪瓷杯照太陽，“這新東西怎么能讓舊物件變新？“
老周往貨架擺新到的肥皂，聞言“嘿嘿“笑：“我進的這批貨，包裝紙里摻了'亮晶晶'的熒光粉，能'染新'——你看王大爺的粗布褲子，沾了點包裝紙碎屑，補丁都變'挺括'了。“
話音剛落，王大爺拎著褲子跑過來，褲腿的補丁果然“平平整整“的，像剛縫上的新布。“老周你賠我褲子！“他把褲子往柜臺上一摔，“本來想留著當念想，現在新得像沒穿過，哪還有點老伙計的意思！“
張大爺蹲在角落擦煙袋鍋，笑得“嘎嘎“響：“沒念想怕啥，我教你個招——往補丁上抹點鍋底灰，再蹭點泥土，保準'舊得有味道'，比原來還念想。“他舉著剛擦的煙袋鍋，“你看這銅嘴，新亮里帶著舊痕，才叫'老物件'。“
他這話像按了“煥新鍵“。原本堆在雜貨鋪的“嶄新新“氣息突然“散開“，變成無數道“小新光“，往社區各個角落鉆——趙阿姨家的舊木桌，桌面的劃痕變得“淺乎乎“的，像被砂紙打過；社區活動室的舊麻將牌，缺角的地方居然“圓“了點，摸起來“順溜“多了；最絕的是鍋爐房的老煙囪，銹跡斑斑的鐵皮居然“泛“出層新鐵色，像剛刷過漆。
“這叫'舊貌換新顏'的社區版。“楊永革摸著新搪瓷杯直咂嘴，突然發現自己的補丁衫也在“變新“，磨破的袖口長出些“新線頭“，像剛從裁縫鋪取回來的。
這場“新舊碰撞“的第一個受害者是社區的老槐樹。樹身上的舊刻痕（小孩們的身高標記）居然在慢慢“變淺“，樹皮變得“光溜溜“的，像棵新栽的樹。可樹頂的枯枝卻“抽出“了新芽，嫩綠得“晃眼“，新舊纏在一起，像幅“時光畫“。
“這叫'老樹發新枝'。“張大爺靠在樹干上抽煙，“樹都懂的理，人還能不懂？“
變故出在下午五點——李大媽的舊菜壇子突然“自己擦亮了“。她本來想拿壇子腌新收的蘿卜，剛把壇子從床底拖出來，就發現壇口的泥垢在“慢慢掉“，壇身的裂紋居然“合“了點，裝水時漏得比原來少多了。“這壇子陪我三十年了，現在倒像新的。“李大媽摸著壇口直嘆氣，“新得我都不敢用了。“
楊永革的第一個反轉，發生在他摸到那本《漢語形容詞選解》時。“嶄新“詞條的白光正往“陳舊“詞條（原本講“舊時光“）里“鉆“，而“陳舊“詞條上還留著老槐樹的“樹皮屑“，此刻突然“冒“出些“黃褐紋“，像老照片的底色。他趕緊把書往李大媽的菜壇子上按，“嶄新“詞條的白光開始“暗“，“陳舊“詞條的黃褐紋越來越深，最后變成個“舊“字，“穩穩“地印在書頁上。
“是'舊兮兮'在幫忙！“楊永革對著李大媽喊，“往壇口抹點老咸菜的汁，保準能留住舊味！“
李大媽被“點醒“了，舀了勺十年的老咸菜汁抹在壇口，壇子果然“停下了煥新“，壇身的裂紋還留著淡淡的印，裝水時漏的那點水，剛好能泡軟壇底的老泥，腌蘿卜時帶著股“新舊交織“的香。“這叫'新蘿卜泡舊壇'。“她往壇里撒鹽時笑，“比新壇子腌的有嚼頭。“
第二個反轉是張大爺的煙袋鍋。他往銅嘴蹭了點“黑乎乎“的煙油（攢了三年的），煙袋鍋的新亮勁“收“了些，卻透出種“古銅色“的光，像博物館里的老物件。“這叫'新亮里藏舊味'。“他叼著煙袋鍋笑，“抽起來比新鍋得勁。“
最妙的是社區的舊公告欄。原本被“嶄新新“氣息熏得“白乎乎“的木板，突然“顯“出些舊字跡——是五年前貼通知時留下的印痕，“水電費調整“幾個字歪歪扭扭的，卻和新貼的“垃圾分類通知“疊在一起，像場“時光對話“。
“這叫'新事連著舊事'。“王大爺指著公告欄笑，“過日子哪能光換新的，舊的里藏著過日子的譜。“
新勁退去時，夕陽把雜貨鋪的貨架染成“暖融融“的。新貨和舊貨“摻“在一起擺著，塑料盆旁邊是掉了漆的搪瓷缸，太空人火柴盒挨著印著“為人民服務“的舊火機，倒比全擺新貨時“順眼“多了。
老周正給新到的肥皂蓋“舊章“（他爺爺傳下來的木頭章），蓋了章的肥皂賣得“更快“；張大爺的煙袋鍋放在新搪瓷杯旁邊，銅色和白色“映“在一起，像幅小畫；李大媽的菜壇子擺在新腌的蘿卜旁，老壇的泥垢和新蘿卜的綠“襯“在一起，透著股“踏實“的香。
楊永革撿起《漢語形容詞選解》，只見“嶄新“詞條旁多了行字：“新不是丟了舊，是舊日子發了芽；舊不是絆了新，是新日子扎了根。新里得有舊的底，舊里得有新的勁，這才是日子該有的長勢。“書頁上的白光和黃褐紋纏在一起，洇出個“續“字，像根接起來的線。
馬嬸來買新糖紙，說要包去年的老糖，“新紙裹舊糖，甜得有層次“；趙阿姨來換新車繩，卻把舊車繩收起來，“新繩結實，舊繩軟和，換著用“；連社區的小孩都懂了，拿著新玩具去換張大爺的舊煙盒，“新玩具玩膩了，舊煙盒能攢著換糖“。
楊永革摸著書里的“續“字笑，突然覺得這“嶄新新“的詞性哪是來搗亂的，是來教大家“過日子的新舊“的——太新了飄，太舊了滯；人心就得像這雜貨鋪，新貨里擺著舊物，念想里摻著新鮮；日子就得像老槐樹，新葉長在枯枝上，舊痕里冒出新芽，這樣過下去，才“續“得下去，不那么突兀。
他沒注意到，書的最后一頁沾著張“新撕的舊標簽“，慢慢洇出個“實“字，還在微微“沉陷“。而社區的菜畦里，張大爺正往新翻的土里埋去年的菜籽殼，“舊殼肥新土“，那股“實在在“的勁往雜貨鋪飄，像在說：這新舊摻著的日子，才叫真日子......